“辛苦能吃饱也好, 不像家里上顿下顿都是鱼腥, 连点米粮都见不到。”许芹话里带了酸味和抱怨。
“你没看到感受不到,不过下次就有机会了。”冰兰根本不想多话, 进屋看了一下, 屋里依旧很干净,估计是婆婆或小姑帮着收拾了。炕头还有余温,心中暖暖的。这样的婆家是她第一次遇到,曹家人真的不错。当然都娶了媳妇怕是各怀心思了。
冰兰坐上热炕头把两人的棉衣裤和一件老羊皮袄都拿出来拆洗,曹建新挑水烧水。本想帮着媳妇洗东西, 冰兰嫌他洗不干净赶了出去。
等人一走,冰兰关上门到空间屋去洗, 她都不敢用洗衣机,怕是布料出来成碎片。但脏水还是象征性泼出几盆。等石玉兰回来, 外面已经晒上了棉套和衣服里表。
石玉兰一看儿子媳妇没瘦, 反而胖了, 心下欢喜, “还怕你受不住呢!秀华回来说你很好,我才放心了,怎么回来就忙起来了?那些我做就行!”
“不用,妈, 这阵子上工都干啥活?”
“补网,最近开始上螃蟹皮皮虾了,网子弄的都是洞,今儿队上说要分螃蟹, 皮皮虾了,队上酱缸都满了,没处放,水产的拉不走,不分都糟蹋了!”
冰兰欢喜,眼下这些东西正肥,尤其螃蟹,天越冷,蟹黄越多,后腿肉都能饱一人。想到那些冰兰都想流口水。
“那些东西打凉,你可不能多吃,尝尝鲜就行,等生完孩子有的是机会吃”石玉兰一看冰兰的样子就好笑。
“嗯,我会注意”
两个小姑叽叽喳喳问了很多挖河的事,开始一听窝头可以敞开吃都是羡慕不已,后来一听吃个小鱼仔都不容易就是唏嘘,“怎么外面还不如我们?”
“各有所长,在村上粮食也不够吃,还没咱们这些东西,日子过得很苦”
“原来我们的日子还算不错的?”
“那是,我大伯娘和三婶家的妹妹都想嫁过来,妈,村上有合适的您帮忙留意一下”
“咱们村小伙子是不少,可是人家能过得上的不多,这个,我好好想想”石玉兰道,本村稍微过的好一些的都愿意在本村找,外面过来的媳妇很多不适应这鱼腥,过了新鲜劲就会厌烦。还有女人在晒场没完没了的织网晒鱼。
日子不好的说了担埋怨,这个媒人可不好做!冰兰自然理解,“妈,您就当有一搭没一搭的,有了最好,没了不强求。”
“行,我记着呢。”石玉兰觉得大媳妇越来越通透了,出去三个月回来变了更多。心下自然欢喜,帮着把老套子一个个敲打了。
冰兰说起娘家的事和想从范家那边弄一些和棉花给孩子做小被子和衣服。
石玉兰自然高兴,“行,老二家日子跟你差一个多月,这次要是能多换一些棉花最好,还有老三和淑娟,都是前后脚的事,我也发愁呢!”
家里又要再娶一个媳妇,还要出嫁一个闺女,真是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俩媳妇月子在年前年后,老三的婚事改定今年腊月。这是女方提出来的,让石玉兰有些措手不及。
冰兰头大,今年什么日子?怎么都赶在今年结婚?一问才知道说明年是寡妇年,适龄的男女都在今年结婚。所谓寡妇年就是这年没立春,立春赶在了年前。
晚上曹家男人用推车推来好几筐螃蟹皮皮虾和海螺,杂鱼。冰兰拿起一只硕大的梭子蟹一掂,足有一斤多重,青盖白肚,花褪,肚脐鼓鼓的,一个个还活着。
大锅上水一蒸,一只只红彤彤的螃蟹终于出锅了。冰兰先拿了一只,烫着手就打开了后盖,果然,里面蟹黄满满。曹建新笑着看媳妇那副馋嘴的样子,给她倒了半杯白酒:“吃完喝口酒!”
“谢谢!”冰兰不客气地抠出一块蟹黄吃进去,又将螃蟹的一条后退掰下来,雪白的肉颤巍着出来,咬上一口,鲜美无比!
许芹看冰兰那副享受的样子心中好笑!真是三月没闻到腥味了!
淑娟和淑芬端了一盆皮皮虾过来凑热闹,曹家晚饭就在拆分海鲜中完成。看着满地狼藉和还剩下的大盆海鲜,冰兰很想弄一些给家里,可惜路远,真的很不方便。
“赶明儿你剥出一些海螺皮皮虾肉用盐盐起来,我抽空过去一次”曹建新看出冰兰心思道。
“好,爸妈没意见?”
“有什么意见?这东西想要多的是,皮皮虾也就咱们得意,水产都不收,他们只要螃蟹和够个的梭鱼,黄花鱼。”
这么奢侈呢?如果他们知道以后皮皮虾都能卖到一百一斤不知道作何感想?冰兰没去晒场补网,曹家人怕她着凉,许芹偶尔去去,后来也不去了。这两肚子里可是曹家第三代,一定要重点保护着。
冰兰不得不说许芹命好,人家怀的可是男娃!不像她怀了一个女娃。但该享受还是享受,抽空将那几件衣服做上。她在老套子上附上一层海狼星捡来的布料,那东西保温隔热性好,加上这一层一个冬天都不会冷。
冰兰给自己夹袄里加了一层暖棉,换上新做的衣服,身上暖暖的,一件棉裤被她改了又改,做成了适合大肚子的她能穿的。没人能看到,里面的里子被她换成了新布,虽然外面看着依旧带着布丁。
老羊皮袄做好后被曹建新穿上跟着上船了,剩下就是两人的被子,冰兰执着地一个个拆洗后重新做了一遍。里面附上一层薄棉谁会在意?
许芹就看着冰兰挺着大肚子天天忙碌着,偶尔进去不是做这个,就是做那个。破旧衣服拆出好几块旧布,说是给孩子做小被子。许芹看着眼热也想给自家拆洗,刚拆了一件棉袄就觉得实在麻烦,做上后再也不想拆第二件。
冰兰忙完家里的针线活开始鼓捣海货,她把曹家吃剩下的皮皮虾、螃蟹、海螺剥出肉来用盐盐一下,再晒晒,几天居然让她弄出一盆。许芹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是给娘家的,马上她也参与其中,但她没冰兰手利索,冰兰剥了一大碗,她这里只弄了一小碗,手上还多处受伤。曹建勇回来成了她的出气筒。
“你给我剥!”
“你急什么?这些算啥?等几天下来蚶子我给你弄一盆。”
“蚶子是蚶子,我就要皮皮虾肉!还有海螺的”许芹怀孕后娇气了,曹建勇也宠着,媳妇要就弄,不然这些晒干了剩不下啥东西。曹家老夫妻想着这些或许能换来棉花粮食,也带着闺女加入其中。
于是曹家每次推回来的东西多了,各房点上油灯开始奋战。等曹家积攒了两桶肉,曹建新决定搭车去看看,能不能在村上换些东西回来。
他先去县城运输队找了范志勇,范志勇尝了一下,不咸不淡,下饭正好。“你等下,我看看车队有要的吗?你看多钱一斤合适?”
“猪肉七毛,咱们五毛!这可都是竟肉,没一点白扔的”
“行,我带一些去问问”
范志勇走后不久回来:“那个海螺的就按三毛!螃蟹皮皮虾的按五毛。他们说要是蚶子下来最好弄些蚶子肉,一毛行不?”
“行!”
曹建新第一次出师得了十一块,他塞给范志勇两块,“回头你问问你们村,我想换一些棉花和粮食。”
“行,我看要是顺路了我会去一趟,天冷放的住,你先攒着。”范志勇没推脱,收了两块钱,他家更需要钱。
曹建新等上村上马车,在柳树村停了一下,给宋家送了冰兰准备的两篓子压实的海鲜肉。家里除了老太太和三个小孩没别人。曹建新只好将东西交给了老太太。
两桶肉换了九块钱,曹家还是很开心的,这样老三结婚的钱就好说了。
两个媳妇都惦记着娘家,石玉兰什么也没说,依旧如往常,那两家弄多少她不管,但儿子不能因为送东西耽搁了出工。不能送出去,剥那么多肉放哪儿?
许芹觉得攒了不少后开始不再弄了,她本来因为怀孕就犯懒。
冰兰依旧很执着,除了队上分的,还让曹建新去沟子里弄一些鱼盐起来。她说要给孩子换棉花,换布,曹家更没人说什么。曹建新会用苇子皮编篓子,冰兰的货越来越多。直到某日范志勇过来全部拉走,回头又给送了一块家织的白棉布和几斤棉花,一袋红薯才又刺激着许芹继续做这些无聊的事。
石玉兰先后得了六斤棉花,两匹粗布,范志勇给宋家送去做两床被的棉花,一家人干劲更足了。
只是老天爷没给他们多少机会,外面开始上冻,大船不再出海,小船开始弄蚶子,生产队马车一车车往外拉。各家也是一筐筐往家抬,勤快的人家下了工可以划船自己去捞。用捞可能不恰当,冰兰没去过,曹建新说有专用的耙子。因为蚶子生长在泥滩浅水域,海水退潮后,不嫌麻烦的下去摸。嫌麻烦的就用耙子一耧,装筛子在水里晃悠几下就装船。
咀东的浅滩是纯黑泥滩,这种滩养出来的蚶子味道特别鲜美,有名的血蚶就出自这里。石玉兰亲自上手煮蚶子,火候掌握不好不是生就是老。
冰兰抱着肚子看着婆婆用大笊篱从锅里抄出一个个刚开嘴的蚶子,外表丑陋的毛蚶里面肉质饱满,颜色橘红,淑娟直接拿出一个肉扔进嘴里。不用什么蘸料,这样吃原汁原味最是鲜美!冰兰连着吃了好几个被石玉兰制止:不能多吃!性凉!
曹家人围坐大盆前动作利落地抠肉,肉落入大瓷盆,满了石玉兰撒上一把盐用块塑料布罩上绳子扎紧,据说这样可以吃一冬。
蚶子肉卖给车队一毛一斤,一盆怎么也有二十多斤,那就是两块多钱。大船不出海了,女人们开始不用上工,而是在家储备过冬物资。没了水产部门的定额,船上的东西都归生产队,生产队再分给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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