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湖心亭,周围是结了冰的湖,寒意凛冽,她的马车刚好经过,恰恰好挑开帘子,惊鸿一瞥,那卫小侯爷俊美得不似凡间客,她只静静地看着他,听见他清冷如玉的声音:“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她那时还在想,卫小侯爷是在邀何人共饮?又是何人如此有幸?
恰好有雪落在那正举杯的少年郎的肩头,阮凤只觉得他那深邃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是望向她的。也许有过短暂的四目相对,茫茫大雪,她看不清他的脸色,她只本能地察觉到他似乎心情不错。
而那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啊,在湖光山水,山色水色以及清浅的月色之间,竟是那唯一的绝色!想到这一幕,阮凤忽的轻轻笑了,红唇轻启,于这漫天飞雪间道出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消失在这大雪间,“卫行止,你我何时能共饮一次呢?”她似乎是在呢喃,“我想与你同醉!”
“谁?”阮凤突然喝道。沈斐言心道不好,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当下他也不再躲藏,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倒也没有尴尬的意味,毕竟这是九幽之地,这里不过是幻境罢了,他被指引着来到这里,定然是别的什么人另有目的,他这确实应该也算不上偷听。
“阮姑娘,你好。”沈斐言对阮凤说。
阮凤看着沈斐言,她说:“阁下是何人?”
“在下沈斐言,误入此境,并非有意过来相扰,望姑娘见谅!”阮凤看了看他,没有再说话,于是沈斐言不得不再次开口,毕竟气氛若一直这样实在有些尴尬:“姑娘能否放在下出了此境,在下还得去寻人!”
阮凤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公子,想必方才的情景你也瞧见了,我不是此处的守境人,我是真正的阮凤,被无意间拉入了这九幽之地!”闻言,沈斐言又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有些疑惑,那她怎么不跟刚才那卫小侯爷说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卫行止似乎离开的时候还以为这个阮凤不是他心中的那个阮凤。
阮凤似乎知道沈斐言在想些什么,突然
笑了笑说:“无妨,能在此见到他,已经很好了,若他知晓了真的是我,怕一定会为我留下来,我不愿意那样做!他若是能平安,哪怕永远被困在这幻境之中,我也心甘情愿!”
沈斐言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毕竟是这位阮姑娘自己的选择,他也说不了什么。突然,阮凤对沈斐言说道:“这位公子,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她顿了顿,“皇后娘娘和卫小侯爷的故事。”她这样说。
沈斐言点了点头。如今,他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可他疑心这女子身上另有蹊跷,她说自己不是这的守境人,他倒是有些不信,如今他姑且听听看,看她究竟要对他说些什么?又要讲述一个怎样的故事?沈斐言正想着,阮凤已经将故事娓娓道来。
我是阮家凤娘,唤做阮凤!此刻,我的脑子一片混沌,前生似在脑中飞速滑过,若一副精致画卷,满是大起大落。心中喜悦难受皆有,无论如何,一生似乎也就那样过了,细微之处自是再难追忆,有些事,更是可念不可说。心中感触很多,细想却怅然若失。
思绪万千,我的脚步却不曾停下。我走过所谓的奈何桥,曼珠沙华开得甚好,如大齐最为昌盛的时候,红得惊心,美得骇人。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并且已经在这奈何桥上徘徊许久,我的记忆随着时日一日日消散,恨意也随之变淡。我很惶恐,我怕我终会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那刻骨的恨,最终成为孤魂野鬼。
有时候,我想去讨一碗孟婆汤来忘却前世今生,可那婆子说我心有所挂煞气过重,没法子投胎。
我问她我该如何,婆子只是笑了笑,脸上满是皱纹,眼中是看过一切的沧桑,细看却又空无一物,她看向我,眼中却无我,她沙哑难听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她说:“等。”
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听从她的话,一日一日等到现在,我不知道她要我等的究竟是什么,许是一个人,许是一段因缘,许是宿命。
今日,地府的天气却是不错,至于我是如何在终日黑漆漆的环境中看出不错来的,这不便相告。
我坐在奈何桥边,脚随意晃荡,却不曾沾染那奈何水。我知道,那其中含着无数
怨气,以及鬼魂的凄惨记忆。我呆呆的看着奈何水,水质不好是显而易见的,乌黑一片,想来毒死了许多鱼儿。
我看着水,水中似有眼睛也在看着我,我已经不再惊讶,不会被惊吓。遂转头望向那开得正好的曼珠沙华,传言它们被人血灌溉,长在白骨之上,越是艳丽越是有毒。
彼时有风,曼珠沙华摇曳,红彤彤的一片,不可谓不蛊惑人心,我想笑,于是我笑了。
刚站起身,便听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我淡然回头,便听那人珠玉般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为何未曾投胎?”
我看着眼前这人,如清风明月,又似仙人,踏风破月而来,脑中逐渐浮现出许多事,与他有关的,与他无关的,其实,我同他并不相熟,我说:“卫小侯爷,好久不见。”
他看着我,只是看着,他的身姿一如往昔,是我所熟知的那个风华绝代的卫小侯爷,连目光也如往昔般高傲,他从来如此,在此刻,我想起一句诗,此情不关风与月。
“陛下可已赴黄泉,我阿妹可已死无葬身之地?”我询问出声,连恨意也不屑去掩。
他没有一丝诧异,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开口:“娘娘可安心,世间早已无大齐。”
他话音一落,我大笑,如此甚好。如今我才算是大仇已报。“如此便多卫小侯爷了。”
他突然上前牵过我的手,动作轻柔,伴随着一声叹息,“娘娘,该放下了。”我还未作答,许是被他的动作所惊,可我并未挣扎,我知道,他只是牵住我,别无其他。“娘娘可曾记得,本侯曾答应会与娘娘共赏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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