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约

    “林予夏又来了。”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生怕她听不到一样，在她进教师的时候总能零星听见自己的名字，还会收获几道目光，惊讶的、轻蔑的、好奇的，她从不在乎，绕到后排人少的位置坐下，将画纸和铅笔摆到面前，然后等。

    等穆忱进教室。

    穆忱上课去得很晚，上课铃响了他才进教室，每节课都是坐在几个熟面孔的男生旁边，林予夏有经验，她坐的位置恰好在穆忱他们后面一排。

    本来就是大课，阶梯教室乌泱泱的人，一般来说是没人会注意是不是有哪个别系学生过来，林予夏不同，她向来都容易成为目光焦点，任谁都会多猜测几分，她是不是为了见谁才过来。

    捕风捉影，大半都猜测是穆忱，但是又没有确实的证据。

    穆忱那一排坐着的总是那几个，他们玩得熟的几个，时间久了，林予夏也认清楚人了，上次和穆忱一起吃饭的叫宋轶，学生会副主席，还有个话很多的叫秦栋，偶尔会坐到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最后还有个顾北均，戴眼镜，比较腼腆。

    秦栋见林予夏来了，半侧着身和她搭话，“林予夏，你们美术系的没有作业吗？”

    林予夏转动着手上的铅笔回答：“有，我没课的时候会画。”

    大一的专业课多数都是水彩和素描，她得心应手，她也没另外参加社团，晚上成块的时间她都呆在画室，课业是不会耽误的。

    还没说两句，穆忱来了，林予夏看了眼时间，离上课还有一分钟，他来得真准时。

    他和男生嘻嘻哈哈的，自然的往宋轶旁边坐，宋轶个子高高，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很是阳光，穆忱一坐下便和他聊昨天的NBA球赛。

    林予夏听不懂，只知道穆忱有一笔勾勒的下颌线条，是造物主的偏心，光是看着他的脖颈林予夏都能联想到“性感”。

    他有着小女生最喜欢的那种脸，利落的短发，高挺的鼻梁，眼眸里有星光。他还常笑，和对着她的笑容不一样，更有温度一些。

    他好像对她第一印象不怎么样，有了对比，她便觉出味来。

    她已经画穆忱画得

    相当娴熟，坐在后面大部分捕捉到的是穆忱侧脸，几笔勾勒出侧脸线条，然后用光影装点。

    画完他的脸，又转去画他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指甲平整。听林桃桃说他弹钢琴的，爸妈也都是世界级演奏家，是音乐世家出来的。

    她不懂音乐，只觉得穆忱的手做什么都该是好看的，就像现在这样，拿着水性笔做笔记，也足以动人。

    四十分钟过得很快，对林予夏来说但凡画画，时间就失去了概念，她可以忘我地坐上好几个小时，保持一个姿势。

    下课铃一响，教室马上闹哄哄的，前排还有男生趁着这短暂休息要来一局游戏的，声音大得很。

    “穆忱，人家天天过来，你也不和人家讲句话？”秦栋拍了一下穆忱的肩膀，眼尾却是扫向林予夏，仿佛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可能只是对音乐有兴趣。”穆忱声音不大，语调轻松。

    秦栋反手撑到课桌上坐着，把穆忱的回答当问题扔给林予夏，“你怎么天天来我们班蹭课？是学过乐器吗？还是想学乐理？”

    “没学过。”林予夏说着把画纸夹进课本里，转头神情认真地回答：“我喜欢的人在你们班。”

    “你喜欢谁？”秦栋笑嘻嘻的，这个年龄的男生对这种事情也是特别有兴趣。

    林予夏笑得极温柔，用极小的气声说：“秘密。”

    连尾音都缱绻。

    “哇哦。”秦栋感叹一声，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林予夏夹在课本里的画纸，而林予夏抬手那一下画纸露了个角，是一只握着笔的手，看不出来是谁的，秦栋猜十有八九是穆忱的。

    秦栋打量着林予夏，觉得她和传闻中不大一样，不是说虽然人好没架子，但是对男性没什么好感，会微笑着拒绝，从不答应男生的邀约，怎么她现在好像在打直球表白一样。

    因为，穆忱一定听到了……

    穆忱确实听到了，林予夏对他的好意再明显不过，每天能收到她的画，他每天都回了一样的两个字“谢谢”，他以为这样就是婉拒了，林予夏却还乐此不疲。

    穆忱偏了头，撞入林予夏的眼，林予夏抿唇笑了，目光柔柔，如深宵月光。

    他很快移开视线，又瞥到林予夏面前摊开的

    纸张上画着自己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看。

    和从微信里收到图片不一样，实际中看到别人画自己，感受很奇妙，特别她没和自己说过几句话，但是只要他不经意看过去，一定能撞上她的视线。

    是个很主动的女孩子，他比较烦的类型，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拒绝掉，而且他不喜欢说那些伤人话，遇到这种就挺麻烦。

    秦栋伸手用食指小力抠着自己面颊，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他似乎不领情哦。”

    “没关系。”林予夏看着那人微红的耳根漫不经心地回答。

    林桃桃看着林予夏这样一天天过去蹭课，她们自己班上课业也不能说多轻松，林予夏还是个画画狂，她都感觉林予夏的忙碌强度和高中要不相上下了。

    林桃桃叹了口气，决定给好友来波助攻。

    趁着老师评讲作业，她悄悄汇报最新情报：“他们下周有篮球比赛，和经济院约着打的。”

    “礼拜几？”

    “周四下午。”林桃桃想起上周约林予夏去商业区被她拒绝了，“你是不是要兼职。”

    “申请调班还来得及。”

    林桃桃险些控制不住音量，“你居然为了他申请调班？”

    “想去看。”

    “你都不会为了我申请调班！”

    林予夏眨着无辜的眼睛，讨好道：“周六不是和你去了么。”

    林桃桃撇着嘴，“那到时候一起去看。”

    “在讲什么呢？”老师打断两人。

    带她们素描的老师是美术系尚算年轻的教授，所以给的要求也比较新奇，比如今天给她们布置的任务就是接下来两周的课程，以小组为单位，自己去找同校学生当模特，画半身相。

    林予夏小组里除了她和林桃桃还有陈晚星与苏檬、徐娅莉，都是女生，林予夏是小组组长，按照成绩排的，陈晚星一直想换组，不过老师没让。

    教授一离开教室，教室里面便分成好几个小组聊开来。

    “上哪找模特去啊？”

    “又不给钱，还要在这边呆坐，无聊又难受的，好难找。”

    “还要脱衣服，找女生难度更大了。”

    “不给钱，我们凑钱请吃顿饭也行，做模特蛮累的。”

    “为什么要找同学啊，找专业的不好吗？”

    “大概是去年有些学校取消人体模特，教授想发出抗议。”

    周围全是充满苦恼又无可奈何的声音。

    徐娅莉倒是单刀直入，“林予夏，怎么办？”

    “我去别的系问一下人，成功了我在群里说。”

    “那就交给组长咯~”苏檬“组长”的咬字极重。

    林桃桃不大喜欢陈晚星那个三人小圈子对林予夏释放的恶意，挽着林予夏的手臂，“我和你一起去。”

    等二人出了教室，林桃桃便和林予夏咬起耳朵，“你不会想去问穆忱？”

    “嗯，问一下。”林予夏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正大光明画穆忱的机会，“走，正好下节他们班有课。”

    “你简直是直球王。”林桃桃小声嘟囔着跟上她的脚步。

    “穆忱。”林予夏笑容灿烂，语调轻快，“我们班要找个模特，你方便吗？不是很花时间，是在你没课的时候。”

    林予夏的出现，吸引了他这排那些个好友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这边，他们私底下几乎默认了林予夏是喜欢穆忱，只是这样邀约穆忱倒是第一次。

    宋轶饶有兴致看向她，秦栋手覆在唇上，看不出表情，倒是顾北均，有几分讥讽的笑意。

    穆忱也露出笑容，迎上林予夏的目光，“为什么找我？”

    他明知故问，希望林予夏懂得两个人没有到可以找帮忙的份上。

    “想画你。”林予夏秒答，被林桃桃拉了下衣角她才补了句，“你们班的课表比较合适，也不是白费你时间，画完请你吃饭！”

    “是真的，我也收到别人请求的微信了。”宋轶晃了下自己的手机。

    秦栋好像被请客吸引了，“林予夏听者有份！”

    “好，帮忙的话就大家一起吃饭。”

    “喂，穆忱，帮一下呗，你就当帮助一下单身男同胞！”

    “别闹！”穆忱态度很明确：“我不太习惯做这种事，你找别人。”

    婉拒的话就说到这，希望林予夏能明白什么是“找别人”。

    “那我问问别人……”

    “林予夏，打王者吗，四等一。”秦栋岔开话题的话术并不高明，甚至说得上有些生硬，但也是这个年龄男生特有的青涩。

    总之，是让人不讨厌的特质。

    “不打，不会。

    ”林予夏拉了同伴一把，“桃桃会打。”

    林桃桃后退了半步，声音小小的：“喂……”

    宋轶看着气氛不太好，也搭了把腔：“打吗？我拉你。”

    “微信区吗？”林桃桃像见到亲人一样，这里面四个男生只有宋轶是和她说过几句话的，虽然都是学生会的公事，好歹算个熟面孔了。

    “嗯。”

    林桃桃还有点拘谨，“我刚上星耀。”

    秦栋：“可以了可以了。”

    穆忱打游戏不怎么出声，一般都是秦栋喊得声音大，他今天更是特别话多，一直在那叫。

    打完一局课间也过完了，穆忱收到秦栋发过来的私聊，看了眼，毫不意外。

    秦栋：你是不是对林予夏没意思。

    他回，嗯

    很快，下一条回复来了。

    秦栋：那我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