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冬,东京下了第一场雪,落日西斜,下午5点多已经暗淡无光,鹅毛大小的雪花随风漂落,既把沦为废墟的东京染成一片丧白,也预示这明年还是难熬的一年,至少今年的酷冬,将有不少人永远停留在今年……
难民居住的某木棚临时安置区内,入目皆是逼仄简陋的木棚,屋与屋之间几乎没有缝隙,简易的木棚一到冬天则四面漏风,室外甚至比室内还要温暖,周围环境极其恶劣,生活废水与便溺随意排放,到处充溢着一股浓郁的骚臭,而行走其中的居民则是面无生气,一个个裹着单薄的衣裳,宛若行尸走肉。
这就是战败后霓虹国国都东京的真实写照,举国充斥着一股悲哀,迷茫,与绝望。
有川佑佐今年4岁,出生在1945年8月15日,这一天是特殊的一天,那天有无数的霓虹国国民神情惊惶地守在收音机前,怀着复杂的心情收听着‘玉音放送’,直到收音机里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男音宣布战争结束时,不少的民众纷纷情绪崩溃地冲出街道痛哭。
曾经举国疯狂的‘共荣圈’美梦也被腾空而起的两朵蘑菇云而粉碎。
他们无法理解这场坚持了14年的侵略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惨死异乡的亲人是否能魂归故里得到安息,他们心中仅有的一点精气神也在那天被无声摧毁。
而有川佑佐,则是出生在举国齐悲的那一天。
有川佑佐是一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子,热情活泼,有礼貌,非常乖巧懂事,尽管头发枯黄稀疏,脸有菜色,瘦弱矮小,但他却是附近居民的开心果,仿佛只要看到他脸上洋溢着的开朗笑容,已经丧失盼头的邻居们就能感受到心里的安宁。
这一天,有川佑趁着晚饭前的间隙,他开始一天中仅有的休闲活动,那就是劳累一天后的放松——发呆。
听着屋内母亲熟睡的鼾声,厨房水开后的沸腾声,还有锅里加热饭团传来的微弱香味,有川佑佐疲惫的小脸上荡漾着一种感恩的笑容。
又顺利活了一天,真好……
在8年前,霓虹国偷袭珍珠港失败后,就迎来了最可怕的噩梦,每日无穷无尽地承受着大轰炸,无数烈焰从天而降,几乎整个国家在火海中沦为废墟,连最神圣的国都东京都被焚烧了大半,约有2000多万无家可归的难民只能蜗居木棚区中麻木度日。
而且霓虹国之前米、糖、盐等粮食物资皆是大部分靠从海外掠夺而来,如今战败后,经济民生等各方面理所当然地陷入了困境,再加上有20万驻岛美军的横行霸道,什么好东西都首先倾向于那些骄纵的大爷,导致本就严峻的大环境更为酷烈。
在这种乱世中想要活下去,不拼尽全力是不可能的,哪怕只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婴儿。
有川佑佐在3岁那年起就每天跟着儿童队去废墟中拾荒,为的就是能捡到一些好东西去换取食物果腹。
年幼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样的苦难,但是他从来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反而每次从废墟中翻找到‘宝物’后都是兴奋至极。
因为啊,那样就能意味着他和母亲能少受一顿饥饿。
但是事实上,这样的场景是极少的,因为有川佑佐太小的,外围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人捡光的,而埋在废墟下尚未被发现的物资,又不是有川佑佐所能挖掘的,往往一天下来,他也只能空手而来,空手而归。
或许有人会奇怪,为何有川佑佐这么小就要出去劳作,那他的母亲的?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要年幼的儿子去劳作而自己却在屋里心安理得地睡大觉?
有川佑佐的母亲并不是一个榨取儿子血汗而生的毒母,之所以这个时候在睡觉,是因为她工作性质有些异于常人。
她是一个伴伴女郎,在天黑之后才会工作的,至于伴伴女郎是什么职业,有兴趣的小伙伴可自行百度。
尽管有川佑佐每一天都过得特别累,但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上天的不公,只因为他和身边那些不知为何而活,不知活着为何的走尸式大人不同,年幼的他有一个天真的梦想。
梦想着有一天,他能见到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
有川佑佐的父亲曾经是大学教授,母亲也是出生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或许他会活得无忧无虑。
但是这场该死的战争,让他自出生以来,就与幸福二字无缘。
1944年,有川佑佐的父亲应该算是最后一批被强征入伍的壮丁,但是举国弥漫着殊死一搏的疯狂,无数个家庭被迫妻离子散,不少厌倦了战斗的劳动力被送到异国海外,沦为野心家的牺牲品。
“唉~”
有川佑佐伸出长满冻疮的脏兮兮小手接住一片从天而降的晶莹雪花,感受着雪花融化后的极度冰寒,强振的精神也随之一懈,浓浓的疲倦笼罩眉宇间,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愁。
“小佑,吃饭了。”
身后只能起到装饰作用的布帘传来母亲怠倦沙哑的声音,有川佑佐急忙用手搓了搓自己的小脸儿,回头已经是开朗明媚的笑容,脚步轻快地回到屋里。
有川佑佐由始至终,都没发现刚才自己身边站在一个高大的陌生青年。
袁暮非常郁闷,他好像又一次被迫进入幻境中了。
好像悬赏任务都有这种尿性,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反正到了尾声时总会强制性地把他扯入幻境里。
第一次的烂尾楼是如此,后来的黑山村亦是如此,连这次的游乐园也是一样。
说真的,看着满目疮痍的东京一角,袁暮心中没有一丝的同情,反而无比舒畅。
他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也不是济世为怀的圣人,在他看来,战败后霓虹国的悲惨下场,完全就是咎由自取的!
这点苦难算什么,与华夏被鲜血染红的大地相比,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如果他可怜眼前的难民,那么因战争无辜身为的两千万个冤魂又有谁来可怜?
他只恨不得这里的人全部都死光死绝才好!
轻舒一口浊气,袁暮强迫自己把那些繁杂的思绪排除脑后。
这里不过是幻觉,他再不爽,也无法改变历史,又何必自己气自己呢?
平复情绪后,袁暮迈步走入有川佑佐母子蜗居的木棚里。
此时母子已经用餐结束,头大身小的有川佑佐活像一个小萝卜头,正跪坐着收拾几个破损的碗碟,而他的母亲京子则在抓紧时间,借着微弱的光线在补妆。
昔日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早就被生活折磨得心力交瘁,尽管廉价的化妆品修饰掩盖了倦容,但是从她的眼神中依旧能感受到一股深入灵魂的麻木。
化妆完毕后,京子跪坐着,抱住刚刚洗完碗的有川佑佐,爱溺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微笑道,“小佑要乖乖的,妈妈要出去工作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小的有川佑佐反手抱住了妈妈,懂事地嗯了一声,仰着小脸儿说道,“辛苦妈妈了,明天小佑也会努力工作的,加油!”
说着捏住小拳头,做出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京子眉梢间的萎靡不由得被冲散少许,亲昵地一笑,旋即拿起小跨包出门了。
有川佑佐撑着笑脸目送母亲离去,直到母亲看不见他时,小脸儿才猛地一跨。
年幼的他虽然不识男女之事,但是他也知道母亲每天过得非常委屈,经常在他睡觉的时候偷偷哭泣。
但是他又能如何?
这不是一个不幸家庭的特例,整个霓虹国有无数个家庭都是如此,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母亲一个灿烂的笑脸,即使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起码能温暖一下妈妈那颗疲顿的心灵。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风雪有加剧的趋势,有川佑佐急忙起来关好门窗,哆嗦着躲进破旧的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屋外风雪呼嚎,温度急簌簌地下降,四面漏风的小木棚比冰窟还要冷,即使裹紧被褥也依旧无法抵御严寒,家徒四壁的有川家根本用不起奢侈的御寒木炭,有川佑佐只能瑟瑟发抖着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格外的让人心酸。
袁暮全程冷眼旁观着,面无表情地坐在黑暗中,眼神闪烁不定,仿佛在观看着一场精彩的时代伦理大剧。
日复一日,时光飞速。
眨眼间有川佑佐已经9岁了,而袁暮也在这个幻境中过了4年。
期间他一直宛若幽灵般,被困在有川佑佐附近十米左右,再远的距离他也去不了。
苦难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反而愈发严峻。
比起战败初期的全民麻木,此时环境略有好转的霓虹国则显得更为复杂,人心躁动。
而外界的变化仿佛与有川佑佐无关,他小小的心只被那个简陋的家所填满。
那天,有川佑佐如往常般跟着大队去捡垃圾,工作时突然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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