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风说到这里,也是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我正要进一步问问吴镝鉴定要点,他却又说,来的都是咱们华夏的藏家,岂能让一个倭国鬼子给诓骗了?!”
“他这话一出口,我也有感触,便问:你是想当面接穿?”
“吴镝却冷笑一声: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不过,当天,吴镝并未多说什么,随着大家一起散了。”
“这样的东西,是不会当面交易的,都是看完之后再私下联系。而且,既然‘番石榴’安排了还有第二次集中观看,那么肯定得全部看完才会确定真正的买家。一般是价高者得。”
吴夺一时也有点儿慨然,心说我镝叔果真niubility!
“后来,这个番石榴,不仅没能卖出去这件明代高仿商代的三羊罍,而且还败了名声,没法儿在燕京的古玩圈子里混了。”
“噢?您知道我镝叔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么?”吴夺问道。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李天风微微一笑。
实际上,李天风并不是全不知情。他起码知道一开始吴镝是找了“吴七星”帮忙,查出了当时被盗的墓葬,确定了三羊罍出土自何处;他只是不知道吴镝后续怎么操作的而已。
不过,有了这个基础,后续操作,对吴镝这样的人来说,也就不难了。
“这么看,镝叔是把这个倭国人彻底得罪了。”吴夺叹道。
“他岂止是得罪过这一个人啊!”李天风说着,冲小满伸手,“我今天破个例吧!”
“李先生,您今天已经破例了,再抽就是第五支了!”小满提醒。
“没事儿,明天我只抽一支。”
小满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檀香木烟盒,从里头拿出一支烟来。这烟没商标,但过滤嘴就占了一半长。
李天风拿了烟点上,吴夺也不由自主点了一支烟。
“见笑了。”李天风深吸一口烟,“我准备春节前彻底戒掉的。”
“这是我的罪过了,让您追忆往事,又忍不住多抽了一支烟。”
李天风摆摆手,“我就喜欢和有眼力的人交流。但是你这个镝叔啊,人狠话不多,有时候碰上一起鉴定东西,他也是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这还是对朋友。”
“李先生,刚才您说到他得罪人······他的销声匿迹,不会是因为特罪人了吧?”吴夺接上了。
“这就不好说了。”李天风接口道,“吴镝向来我行我素,不过······”
“不过什么······”
“有些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些事情,我就不多嘴了。即便我刚才说的‘番石榴事件’,你爷爷也没告诉过你吧?”
“嗐!他是不愿意我在古玩行里混。”
“嗯,这我理解,特别是吴镝莫名其妙不见了踪影······”李天风看了看吴夺,“不过,你和吴镝的性格完全不同,你的情商也比你镝叔高。我看好你。”
吴夺却摇摇头,“其实咱们华夏,有一部分所谓的情商高,不过是圆滑的代名词罢了。那些忠言直谏,那些嫉恶如仇,那些仗义执言······这样的人若是越来越少,社会风气就会越来越虚伪。”
“哎?”李天风眉头一挑,“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有这等见识!”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我爷爷曾经对我说过的,只不过,我也觉得他说得对。”
“不,你不是那种圆滑和虚伪,你是真的情商不低,这和你爷爷的教导估计也很有关系。”
“那您就再多说点儿我镝叔的事儿呗?”
“呵呵。”李天风笑了笑,略显无奈,“上次关老爷子和你交易雕母的事儿,我听说了。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看不透。”
“既然关老爷子你也打过交道,那就给你说说吧。吴镝,曾经和关老爷子还有过一次交锋。”
“啊?”
“当年有一笔交易,是一只康熙珐琅彩胭脂紫地牡丹盌,不是常规的碗啊,是皿字底那个盌。”
所谓“盌”,和碗一个读音,意思上大致相同,但也稍有差别。盌和盎相对,盌指的是大口小腹的容器,盎指的是小口大腹的容器。
所以,碗,它一定属于盌;但是有些盌,不是常规的碗的造型和用途,古玩行里进行鉴定的时候,往往会标注“盌”。
李天风继续说道:
“清三代的御制珐琅彩瓷器,即便在当年,那也是价值不菲啊!”
“这交易双方呢,身家都不低。这卖家,请了关老爷子作保;但是买家呢,却请了吴镝帮忙去验货!”
“当时只有他们四个在场,但是我和卖家交情不浅,是他事后告诉我的;而且卖家也没想到,这买家,居然请了吴镝!小圈子里人都知道,请吴镝看东西,不仅鉴定费奇高,而且全凭他的心情。”
“总之是请动了。这只盌,关老爷子是认定真品无疑才作保的。而且,关老爷子家里,也有一只类似康熙珐琅彩胭脂紫地盌,只不过就是画片不同,关老爷子家里那只,是缠枝莲,不是牡丹。”
“但是吴镝根本就没上手,隔了大概一米远,看了也就两分钟,便说:这碗不真!”
“当时不光卖家和关老爷子瞠目结舌,就连请吴镝来的买家也慌了,连忙说:吴先生,不着急,您可以上手之后再细说。”
“吴镝又是一声冷笑······”李天风说到这里,看了看吴夺,“小吴啊,我前面说三羊罍,也说过他冷笑,忘了给你提一嘴。你是没见过他冷笑啊······他这个冷笑,太冷了!会冷得让你对生活失去信心的。”
吴夺却忍不住笑了,“李先生,您还真幽默。”
“不是我幽默,事实如此。”李天风摆摆手:
“接着说吧,吴镝冷笑之后开口:若是真品,我奉上双倍的价钱!”
“当年,卖家和买家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关老爷子年纪更大;吴镝还不到三十岁呢。但是卖家事后告诉我,吴镝的那声冷笑,居然让他一下子恍然开始怀疑这东西了!”
“不过,关老爷子到底是见惯了风浪的人,接着微微一笑:小吴,鉴定这种事儿,可不能只此一句红口白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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