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轻月如勾,朗朗书声伴萤舞。
看着厅中正在忙着抄录和背诵加减乘除口决的诸人,李承乾笑笑负起双手便朝张德所住的小院方向走去,心里却是恨死了李世民那便宜父亲。
你说你放张德他出宫就出宫吧,可为什么却偏偏要让他到自己这儿来养老。
不是说张德他有救驾之功吗?
那么李世民放他出宫之时怎么的也应该给他按排好了后路,也应该给他一大笔的赏赐才是。
毕竟对于那些随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功勋们,李承乾可是知道李世民他一直都很是大方和大度的。
但现在李世民他却把张德他放自己这来了。
难道他是想让张德他来自己这监控自己的?
可是自己这里明面上统属百骑的人就已经有了二十个,再加上暗地里埋在奴仆婢女之中的那两名,总共就是二十二人。
他李世民不至于这么傻吧,让这么多人来守着自己。
揉揉鼻尖,李承乾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了。
望着推开院门走了进来的李承乾,正躺在院中躺椅上乘凉的张德一愣,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道:“见过愍王殿下,殿下……”
顿住话头,张德突然想起了李承乾常说的那一句话:能活千年的除了乌龟王八蛋外,人是活不了那久的。
“张公公不必多礼。”随手回了一礼,李承乾很是干脆地说道:“在下虽不知道父皇他为什么要让你到我这里来,可既然你老来了,那么有些话我们就得先说清楚。”
“殿下请说。”眉头微微一皱,张德真的没有想到李承乾会这么直接。
“坐吧!”李承乾摆摆手,随意地坐在另一张椅上开口说道:“第一,入了终南别院,进了愍王府,那么在下希望我们能成为自己人,成为一家人。”
“老奴懂。”
“第二,在我这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不超过某些底线,那么你们爱怎么折腾随你们自己,我不会管也不会问。”
说着,李承乾瞥了张德一眼,笑笑继续说道:“第三也是最后一点,这里以后一定会有很多的新鲜的东西出现,在下也会惹上好多人,但我却不喜欢自家的事情除了父皇他之外还会进其他人之耳。”
听完李承乾的三个要求,张德脸上很是平静地说道:“殿下所言,老奴明白。”
“张公公理解最好。”点点头,李承乾知道想让张德认同自己还得需要时间。
至于收服他,李承乾是想都懒得去想。
因为对于一个替李世民挡过箭,又在他身边侍候了大半辈子,又身有残疾的老仆来说,想收为已用那根本就是没有可能的事。
所以,李承乾在心里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不会出卖自己。
看着仰头望着夜空中月牙儿沉默下来的李承乾,张德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开口说出陛下让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殿下,其实陛下他让老奴来你这里真的就是只想让老奴有个好的去处。”在心里幽幽地叹息了句,张德清楚要是自己不给这位殿下解释下他绝对会在自己这赖着不走。
李承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反问道:“张公公族中可否还有兄弟子侄在?”
“没了,老奴家人在隋未群雄战乱之时就全都没了。”回忆起曾经的往事,张德平静的面容之上有一丝凄凉显漏。
听到张德的回答,瞧着这位在自己面前一直以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老人,李承乾站起身拱手说道:“勾起张公公伤心之事,还请恕罪。”
“老奴失态,让殿下笑话了。”张德一如既往地很是小心地连忙起身还礼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这也便是我们人与畜牲的区别。”重新坐回椅子上,李承乾缓缓地说道:“而回忆往事虽说确实是件痛苦的事,可是记忆中的那些却也是组成一个人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
“殿下言之有理,老奴受教了。”
“其实在下也就是瞎说。”从地上拎起自己带过来的酒放到石桌上,李承乾问道:“张公公能饮否?”
“殿下既有如此雅兴,老奴当陪。”说完,张德便往自己的屋中去拿酒杯。
瞧着张德的身影,李承乾嘴角不由的浮起一丝笑容。
都说酒后吐真言,那么自己把他灌醉了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说出李世民派他来自己这里的目的。
是的,对于张德刚才说的话,李承乾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因为跟李世民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别的不说,李承乾最少已经基本上掌握了他的性格。
李世民他心胸是有的,可是骨子里却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没目的的事他又那里会舍得把张德这个忠心耿耿的贴身太监给放出宫来。
“踏。”
“踏。”
“踏。”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李承乾收回思绪,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风轻云淡。
“殿下可要老奴去拿些佐酒之菜来?”放下酒杯,张德如是问道。
“天为穹,地为席,月儿群星亦可佐酒。”拍开酒坛上的封泥,李承乾一边倒酒一边洒脱地说道。
“殿下豪迈,倒是老奴入相了。”在石桌边上坐下,张德赞道。
“张公公请。”端起酒杯,李承乾作了个请势。
“殿下请。”一口干掉杯中之酒,感受着从嗓子到胸口那如火流过一般的感觉,张德放下酒杯拿过酒坛,感慨地叹道:“殿下此酒一出,天下其余所谓佳酿再饮之便是无味之水了。”
“张公公既然喜欢,那明日便去府中管事那里让他多送些到你这来。”用手擦擦嘴角的酒渍,李承乾哈哈一笑说道:“这样以后张公公一人之时对月也可以独酌。”
“如此,老奴便先谢过殿下了。”
“行了,刚才我都说了既入我府咱们便是一家人。”摆摆手,李承乾说道:“所以张公公你以后在府中不必再这么多礼了。”
“那老奴放肆了。”端起酒杯,张德相信李承乾说的应该是真话。
因为作为一个在宫中生活了很久的老人,察言观色这种生存的技巧,张德自认自己已经不输于谁。
“殿下请。”
“张公公请。”
“……”
瞧着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灌酒的张德,李承乾脸色有些发白,感觉自己好像又忘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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