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上,龙马老妖的嘶吼声音连绵不断。 捣苍山巅,柳元正却已经先行松了一口气。 漫天血煞之炁弥漫而来,没入那悬空的血旗之中,成为蕴养护法灵神的根底,神道敕封,不比寻常道法神通,说来今日做得浩大场面,归根究底,气运是诸宗掌教动用镇教道器驱使的,神庭降世亦是仙乡神君出手护持,柳元正所作所为,不过是以血旗为跟脚,做得了一般“药引子”罢了。 奇则奇矣,只显胆气之壮,却不显能为高低。 而到了这会儿,能做的柳元正皆已做罢,便是那裹着灼灼神焱,正在凝聚身形外相的铁血大旗,此刻跟脚也落在了玄门神道上面,一应气机感应如何,皆与柳元正无关。 故而,柳元正此刻得了片闲,索性立身在山巅,遥望向云海,只是余光不是扫向远天。 那是东土深处,是灵山所在的方向。 一场劫运,数之不清的生灵厮杀,铺就千万里之遥的血路。 可说到底,却也跳不出一句兵对兵,将对将。 捉对厮杀,甚等样的人物,对上甚等样的妖孽,才是这番劫运的本质。 原本雷道地仙抽射而去,该是诸老妖占了上风才是,可到底辰阳古仙乃是经世良久之辈,硬生生的抵住了两位老妖的联手攻伐,等来了如今的转机。 眼见得龙马老妖一息更衰颓过一息,教辰阳古仙占了上风。 风水轮流转。 可若要说顷刻将这龙马老妖打杀了,却也难。 一则根底里都是站在尘世绝巅的角儿,总也不容易这般简单地分出生死来。 二则云海之上,诸老妖各与人斗法,却也关注着四面八方的动静,眼见这般变故,早已经暗暗地引着对手,将斗法之地挪到了龙马老妖的近处。 这本就是关隘所在。 若果真到了要害性命的时候,许多规矩,怕也难守住了…… 一时间,不少灵醒之辈,心思兜转之间,便也想明白了紧要所在,不约而同的齐齐望向灵山的方向。 玄门神道的力量,不是谁出手都能轻易斩去的。 但倘若是灵山佛教出手。 彼辈对于香火神力的修持,几不弱于玉都神庭分毫,甚至跟在此间诸古仙之上! 况且,那心猿意马二灵佛之果位,想来也是极紧要的,若有缺,日后灵山佛教想在东土大兴,怕也平添三分难。 不少人想得更为透彻。 一时间不禁恍然大悟起来。 难怪,自劫运开启,除了那印向云海的纯阳一掌,云阳古仙自始至终不曾出过手! 想来当时,云阳古仙便已经在纷杂的局势中,洞悉的其后可能生发的诸般变故,预见了几分今日的光与影,否则,若是有多一位古仙出手,打杀些老妖,岂不更为轻易?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不外如是! 一念至此,竟像是随了诸修的心意一般,不少人刚刚想到这里,便见远天之际,鎏金色的佛光弥漫而来。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 须弥山在众生心中! 难不成,这佛法当真也如此高邈玄奇不成?竟有了几分随世感应,因果含混的无上之韵! 一时间,随着那鎏金色的佛光乍现,不少人心思混沌,心中念头越想越是纷杂,到了最后,想到古玄门时的一桩桩公案,响起那血与泪的沧桑古史,竟引道心动摇! 便是如柳元正一般道心坚韧之辈,瞧见诸修彷徨之神情,也忍不住暗自咋舌。 要知道,那灵山佛教的少年教主,一不曾现身,二不曾出声,只一道佛光洒下,就教人现出这般众生相来,真真要叹一句手段厉害! “哼——!” 正此时,却听得一声怒音回荡在天地间。 却是两界山前,云阳古仙顿了顿手中青玉拐杖,抿着嘴出的声。 要知道,这老仙修得本就是纯阳道法,一手天火打杀群妖,还在其次,显不出真正的能为来,说及纯阳之道,乃真真造化之门,万物生灵,生身皆童子身,此中玄关祖窍之中,藏存一炁,便为母胎造化而成一口先天纯阳炁。 童子之灵,九成九要在这一口先天纯阳炁上面。 便是跳出纯阳道法的藩篱,论及整个玄门诸道宗,修行长生法门,初时也贵元阳元阴之身,于结丹境界,紧锁精气神之前,不好将之破去,否则难免有境界桎梏之厄。 此时间,老仙以纯阳道韵蕴含于道音之中。 声传四方,落入诸修之耳,顿觉七情退散,欲念消减。 不知不觉间,便连呼吸都如婴儿一般绵柔悠长。 道心圆融。 便是再望向那远天的鎏金佛光之时,看在眼中,便也只觉得寻常了。 而不知何时,云阳古仙的身影,已经立身在佛光之前,平静的望着那脚踏佛光,背负须弥山虚影而来的少年教主。 只是眸眼之中的冷光清辉,却再难消减分毫。 “哈!端教人道一句可惜,好俊俏的乖囡,却偏生错嫁了。” 闻言,那少年教主也不恼怒,只是双手合十,遥遥一拜。 “老施主。” 听得这般称呼,便是捣苍山上空悬立的雷道地仙也皱了皱眉头。 谁知云阳古仙却也不应,反而将目光落到了少年教主背后的须弥山虚影上面。 “触景生情,触景生情呐!乖囡,你可知,那日诸圣出行,杀入极乐佛国之时,老夫亦在其中!论道须弥山时,老夫便在那山上!你们家那位老祖师,就是在我眼前寂灭的!便是连炼化大觉仙域时,也曾用到过纯阳天火呢!乖囡,这些事,你可知啊?” 初时,老仙的声音还只是冷清,说了几句往昔故事,到了最后,心中恨意深种,到底刻薄了起来。 转头再看,那少年教主竟也像是一句话都没听到一般,一老一少,这会儿反而自说自话起来。 “阿弥陀佛,今日贫僧为吾门意马灵佛而来。” 最后,老仙的目光到底还是再度落到了少年教主的身上。 再开口,又是答非所问,却深意悠长。 “甚么灵佛,老夫不知,且问一句,须弥山在何处?” 少年教主的回答与昔日一般无二。 “须弥山即是众生佛性,自然在众生心中。” “呵!那乖囡你这劳什子灵山,又是个甚么说法?” “阿弥陀佛,众生回首处,即是灵山。” 少年教主声音清朗,这一番话,却说得诸修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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