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小酒下肚,梁谨言意犹未尽,才要诓女儿梁玢茹再给倒一杯,就听见从自己的左手边传来一句不知轻重的话。
一时间也没多想,按照正常思路顺嘴就说道:“云峰啊,我的原则是,只要不涉及儿女私情,那你要请谁吃饭,我肯定是不会参与意见的。”
梁玢茹俏脸“腾”一下就红了,“气恼”地看着父亲,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自然,梁谨言苦心巴力从女儿手里争取来的一杯酒也就没落肚。
“咳咳,”沈云峰干咳两声,搓着脸蛋子有些无奈地说:“梁叔,您是没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是准备请老君堂的寇伯阳寇老板出来吃个饭。”
“您跟他打过好些年交道了,在我准备付诸行动之前,我觉着应该先听听您的意见。”
沈云峰话音刚落,梁玢茹刷把脸转了过来,有些不相信似地看着他。
这边,梁谨言因为喝过酒的缘故,反应就比梁玢茹慢了那么一两拍,三五秒钟后,才回过味来。
他的表情,比女儿梁玢茹要沉稳的多,只是玩味地看了眼沈云峰,就自顾自地抬手夹起一块笋片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几下,就着米饭咽了下去。
沈云峰眼巴巴地看着梁谨言,等他给建议呢。
至于盯着自己看的梁玢茹,沈云峰暂时选择忽视。
“梁叔,”久等梁谨言不说话,见他只是盯着空空的酒杯看,沈云峰按奈不住,避开梁玢茹视线,一脸笑意地又问道,“您看我这个想法,可行不可行?”
“嗯。”
梁谨言也不看沈云峰,含糊答应一声,放下筷子就去端酒杯,拿在手里才意识到,空的。
有些无奈地苦笑一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这才抬眼看着沈云峰,一脸平静地说道:“会,他怎么会不答应呢?”
“我估摸着,你要说自己是恒兴的鉴定师,要请他吃饭小叙,寇伯阳没准一高兴,还会把自己那枚传承两千多年的‘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的印章拿出来让你沈大师傅品鉴品鉴呢。”
“梁叔,听您这么一说,我就放......”沈云峰笑呵呵地,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脸上带着几分惊异、欣喜,还有雀跃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梁谨言,“梁叔,您刚才说,寇伯阳手里真有一枚传闻中的发丘中郎将印章?”
看到沈云峰这幅表情,梁谨言还没有说话,坐在沈云峰斜对面的梁玢茹就说话了:“沈云峰,你今天中午也没喝酒啊,怎么连我爸嘴里的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呢?”
“他那是在敲打你,让你乘早收了这个心思。”
沈云峰一愣,几乎三五秒钟的时间里,脸上出现了无数种变化,最后留下一种无法言说的神情看了眼梁玢茹,又赶紧转向梁谨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慢慢地开口问道:“梁叔,您刚才说的是这个意思?”
“那要不然呢?”梁谨言扯过纸巾擦擦嘴,“所谓同行是冤家,更不要说我们恒兴跟他寇伯阳的老君堂更是近十年来的死对头。”
“云峰啊,你的鉴宝能力,确实让梁叔我刮目相看,对了,就连董老也夸赞你是个鉴宝奇才。”
他拧开小小的罐子,一边挑剔地选取牙签一边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但是,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听梁叔一句劝,乘早把它打消了。”
“传出去,那还不让良马市场的人笑掉大牙?”
梁谨言指尖捏着一根牙签抬头定定地看着沈云峰。
沈云峰心有不甘,张嘴说道:“梁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寇老板是不是像大家传的那样,是发丘中郎将的后人?”
梁玢茹原本要劝沈云峰,别再为这种鸡蛋上没毛的事情惹父亲不高兴了,但看到梁谨言停下手上的动作,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就没说话。
只是安静地吃饭,想等等看,父亲会说什么。
毕竟,对发丘中郎将感兴趣的,不止沈云峰一个人。
“云峰,你是关中大学考古系毕业的,没错?”梁谨言扫了眼牙签上沾着的一点肉屑,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一脸严肃地看着沈云峰。
“是的梁叔。”沈云峰心里虽然不清楚梁谨言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
即便,当初过来应聘的时候,就已经让他看过毕业证原件,也留下了复印件。
“考古学,在华国是被作为历史学的一个分支,”梁谨言说道,“我估摸着,你之所以有这个奇怪的想法,一个原因是受了网络上那两部大火的小说影响,再一个就是,名著小说看多了。”
沈云峰才要张嘴说话,被梁谨言抬手制止了。
他继续说道:“<三国>有载,袁绍攻伐曹操时发布的檄文中写到,‘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文中甚至具体指出曹操曾经亲自组织和指挥盗发梁孝王陵墓‘操帅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
沈云峰点了点头,他记得,替袁绍写下这篇成为古来檄文名篇的起草者,是列为“建安七子”之一的大名士陈琳。
“云峰,我呢经营古玩也有些年头了,年轻的时候比你还要好奇,”梁谨言抬手把牙签丢进垃圾桶,“我曾经研究过类似的史料,就发现前人已经给出过明确的答案。”
“就像清代历史学家毛宗岗就曾评价<三国>的这一说法是‘文人曲笔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现在也是非常同意他的这个说法。”
“云峰,玢茹,你们一个是华国顶尖大学毕业,一个更是拿到了硕士学位,我想问问你们,睿智如曹操,怎么可能设置这么一个违反伦理道德传统的官职?”
“呵呵,如果说三国期间谁盗墓最厉害,那只有董卓了,他可是把洛阳地区的帝王陵墓挖了一个遍。”
梁玢茹没有说话,看了眼沈云峰,然后就开始默默地收拾碗筷了。
她知道,父亲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要沈云峰打消他的那个不靠谱的想法,全力以赴地准备参加月底的鉴宝比赛。
“关于发丘中郎将这个官职,正史确实有过记载,”沈云峰拧着眉毛,“《南史卷二?宋本纪中第二》记载,‘帝少好读书,颇识古事,粗有文才,自造《孝武帝诔》及杂篇章,往往有辞采。以魏武有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乃置此二官,以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祐领之,其余事迹,分见诸列传。’。”
“你的记性很好,”梁谨言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但是,你读过的每一本史书,我敢肯定,都没有明确地写到,建安王刘休仁就是个DM头子。”
沈云峰抬头看着梁谨言,缓缓点了点头。
“年轻人有好奇心不可怕,怕就怕你不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梁谨言抬步朝二楼走去,“甚至,因为被好奇心所束缚而深陷其中,那才是最可怕的。”
“至于你想约寇伯阳吃饭,我的意思,不急在这一时,等鉴宝比赛结束以后,如果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可以去请董老出面,从中斡旋。”
“至于能不能成功,云峰,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梁谨言的话语,缓缓传到楼下,传进沈云峰的耳朵里。
说到最后,几乎是不带一丝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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