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出神，陆峥突然说：“说，你有什么想问的？”
陆峥摆出一副要接受个人专访的架势，反倒让程默不知道从哪开口了。她缓了缓，抛出一个不咸不淡的问题。
“你，今年多大了？”
看到陆峥跟白芷都是一副‘你脑子没坏’的表情，程默默默地垂下眼帘，羞对他们投射过来的目光。
“六千多岁了，记不住了。”
没想到陆峥居然好脾气地回答了她这么没水平的问题。程默挺起腰杆，自信了几分，接着问：“那你的法力应该很厉害？”
陆峥想了想，微微颔首，说：“应该，还行。”
“你太客气了，都修炼了六千多年，肯定很厉害。”
陆峥突然笑了起来，满眼写着无奈。“你确定，就问我这些问题？我还以为你对我没兴趣，难道是我误会了？”
程默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傻，她瞄了一眼旁边的白芷，只见他端握着白瓷咖啡杯，面无表情地搅了搅杯里的咖啡，全程没有看过她一眼。
程默理了理思绪，准备问出心底的疑问。
“其实，我是想问你，我们是敌人还是朋友？”
陆峥静静地望着程默，挑了挑眉，并未接话。
程默接着说：“上一次你说过，你知道隋忻跳湖，也知道他是在帮蝙蝠妖做事。所以，你肯定也知道，我们想要对付他。”
陆峥抿了抿嘴唇，示意她继续。
程默便继续壮着胆子说：“如果，我代表捉妖协会的人邀请你一起对抗蝙蝠妖，你会同意吗？”
陆峥洒然一笑，轻飘飘地反问：“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程默当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他是溯洄母亲的亲信，表面上应该跟他们的关系更好一些，但实质上，他还没有洗脱跟蝙蝠妖勾结的嫌疑。
程默只是一个才活了二十几年的普通女孩儿，她的智商跟他们这些千年老妖肯定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所以，她也懒得跟他玩心眼儿了，干脆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先摸摸他的立场再说。
“那你会帮蝙蝠妖他们吗？”
陆峥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用一种无法琢磨的眼神凝视着
程默，半响过后，他突然冷笑一声，问道：“我凭什么要帮他？”
程默也望着陆峥。陆峥虽然一直给人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但他同时又有一种泰然自若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信服。
程默笑了笑，“也是，你肯定不会帮他的。”随后，又摆出一副拉家常的架势，问：“您是高人，要不给我们指点指点？”
“指点什么？”
“现在蝙蝠妖跟隋忻都失踪了，但是他们还在继续作恶，伤害无辜的小动物。但是现在不光捉妖师搜察觉不到蝙蝠妖的妖气，就连白芷溯洄他们，也追踪不到他的气息，这是为什么？”
陆峥用手指缓慢地敲了敲实木桌，淡淡地说：“你听过夺舍吗？”
“夺舍？”程默在头脑中快速的着这个词的词义，但是完全没概念，正当她想继续追问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苑清清。
程默接起，电话那头传来苑清清难掩激动的嗓音。
“小默默，我们抓住蝙蝠妖了。”
“什么？”
*******
程默跟白芷赶到苑清清说的地方。
这里位于灵山的最西北边，是一处尚未被开发的净土，常年绿荫环绕，无人涉足，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蝙蝠妖。此时，他已经不成人形，硕大的蝙蝠翅膀耷拉在地，他的脸还是人脸的样子，但是眼鼻之处都是血污，也看不清他原有的样子。
他半卧在地，气若游丝，显然已经快不行了。
程默怔愣地望着他。苑清清发现程默跟白芷也都到了，便从捉妖师的行列中跑过来，拉着程默往蝙蝠妖那走。
“程默，你快来，这个臭妖怪就快不行了。”
程默被她拉着走近。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弑时的场景，他的身材非常高大健硕，让人有种压迫感，现在，他就像一个垂死的老者，虚弱的倒在那，丝毫没有了之前睥睨众生，不可一世的样子。
真不敢相信，更无法把他与之前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万年蝙蝠妖联系起来。
程默吞了吞口水，哑着嗓子问：“他真的是那只万年蝙蝠妖吗？”
苑清清欢快地回应：“当然，我们已经用照妖镜照过了,而且，他脸上还留着被太阳真火灼伤的旧疤痕，肯
定就是他。”
程默透过人群，望向不远处的云泽，只见他神色凝重，一脸肃然地盯着地上的那只蝙蝠妖。
程默小声问苑清清，“他是被你们打成这样的？”
苑清清摇头，“那倒不是，自从结界被恶意破坏之后，我们的人这些天一直在严加看守灵湖境地。后来，有人发现这边有异样，就赶过来查看，没想到就看到了蝙蝠妖奄奄一息地倒在这，事实上，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打伤了他。”
弑的双眼上都是血迹，而且有被火灼伤的痕迹。他那么惧怕阳光，为什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岸上来？
“你们盘问过他了吗？有没有问出来隋忻在哪？还有那些同伙？”
苑清清摇了摇头，说：“没有，他好像被人打得五感具失，既不能闻，也不能说。眼聋耳瞎的，看样子还挺惨。”
一只万年蝙蝠妖，会被谁打成这样？
程默皱着眉头，追问：“那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对付他？”
“会长说，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等他一咽气，就开坛做法，给他超度。”
苑清清的话音还没落，那只在人妖两界叱咤风云数万载的蝙蝠妖便突然殒灭。他先是变成一只巨型蝙蝠的样子，然后在云泽等人的超度中化成一缕青烟，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超度完毕，苑清清长长地舒了口气，“啊，终于告一段落了。”
程默突然想起离开咖啡厅之前，陆峥说的那句话，便扯住苑清清，问道：“清清，什么是夺舍？”
“夺舍？”云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过来，刚好听到程默问苑清清的话，便插嘴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程默见云泽一脸严肃，心底有点犯嘀咕，正犹豫着怎么回答的时候，云泽皱了皱眉，又重复了一句：“夺舍……”
一直未曾开口的白芷突然说：“能打死万年蝙蝠妖的人，应该也只有弑他自己可以。”
程默望向白芷，还在琢磨着他话中的含义，云泽却已心领神会。
他双眼冷了下来，连语气都变得冷冰冰的。他说：“所以，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程默越听越糊涂。
白芷跟她解释：“夺舍，也可以称为借尸还魂，或者灵魂
互换。”
程默醍醐灌顶，终于搞清楚他们话中的意思，然后无比震惊地问道：“那就是说，刚刚死掉的万年蝙蝠妖，并不是真的万年蝙蝠妖？他将自己的肉身与别人的肉身互换了？”
白芷点点头，说：“应该是这样。”
“那刚刚死掉的会是谁？”
白芷摇了摇头，“或许是隋忻，又或许是其他无辜的普通人，还或许，是一些根本就不能言语的小动物，现在除了他自己，没人会知道，他与谁互换了灵魂。”
之前才刚刚沉下的一颗心，此时又悬了起来。程默懊恼地叹了口气，自责的感觉又强烈了一些。如果当时不是她的多此一举，现如今，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小生命因她而死了。
白芷似乎看出她的心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我们回去。”
“嗯”
自从那日之后，乌市太平了一段时间。
那个承载着蝙蝠妖元神的肉身到底藏匿在了何处，无人知晓。日子还是原来的日子，不管发生了什么，生活都要继续。
程默搬回了小动物救助中心，连带着，溯洄他们那帮粘人的老妖怪们，也一同搬了过来。当然，他们美其名曰，是为了省房租好早日把欠她的钱还上。实际上呢，分明就是舍不得她这个程大厨、冤大头、老妈子。
程默把救助中心二楼他们原来住过的房间，跟隔壁空置了很久的房间都好好拾掇了一下，还添置了两张双人床。而原本住在这的慧子，搬到了楼下一间空房间。就这样，救助中心现在住下了六个人。哦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两个人，四只妖，跟若干小动物。
日子突然变得热闹了许多，时间却也慢慢地越走越少。
如果不是某一天醒来，心脏痛得快要停止，程默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将死之人。
那种巨痛，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折磨得她冷汗涔涔，完全说不上话。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无法呼喊，也无法起身，只能用手死死地捂住胸口，仿佛少一份力气，心脏就会从她的身体里破腹而出。
或许是挣扎时，不小心划破了手腕，鲜血顺着手臂滑了下来，滴落在了白水晶手链上。白水晶手链霎时变得通体血红。
门突然被打开，白芷像风一般地冲到她的身边。他单手将她拥入怀中，另一只手顺势做法，用自己的灵力缓解她的痛苦。
程默渐渐平稳了下来。她靠在白芷的臂膀里，虚弱的望着他，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对……对不起，小白，我又麻烦你了。”
说完，程默便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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