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文熙淳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明白姚景容为什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就在他不明所以即将要说出“区别可能在于是否能够熟练使用工具”时,姚景容忽然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形压迫而来,直接将文熙淳逼到了墙角。
“嘭咚——”强烈的心跳声透过身体于阒寂的长廊中清晰可闻。
姚景容俯视着他,眼中是似笑非笑的嘲意。
他慢慢伸出一只手牵起文熙淳的右手,指尖在手腕内侧轻轻摩挲着。
文熙淳觉得很痒,头皮一麻,赶紧缩回手:“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姚景容扯起嘴角轻笑一声,接着神神秘秘道:“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肉更加松软,且一些关节褶皱纹理也只有人类和灵长类动物才具备。”
文熙淳听完这句话,更加迷惑,眉头微微蹙起。
倏然间,一道电光于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姚景容。
自己好像忘了,姚景容是法医,对于解剖学也是驾轻就熟,餐桌上的肉是什么种类,哪一部分,恐怕在他入座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了然于心。
一瞬间,头皮一片麻,一直延伸到全身。
可是,不至于,这可是名校,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么。
但一旁的姚景容却看起来非常坦然,一摊手:“别想太多,兴许是鲨鱼肉,它的纤维结构以及脂肪厚度都和人类差不多。”
“即使是鲨鱼肉,我也没法接受。”文熙淳说着,又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餐厅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疾速走出了狭长的暗廊。
出门之后,天已经大黑,八点钟,颂月女高气势磅礴的建筑校舍已经彻底隐匿于雾蒙蒙的夜色中,这里很黑,只有教学楼通往宿舍的小道两旁伫立了两盏忽明忽暗的路灯。
“你联系过警局了么。”姚景容问道。
“没,没信号,电话打不通,先发了短信,不知道警局收到了没。”
文熙淳抬起头,望着一闪一闪的路灯,眉心渐渐拧成一股:“这学校很奇怪,完全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不说,一些校规训诫也实在是有悖常理。”
说话间,道路尽头昏暗的校舍门口,忽然一闪而过一条白色的影子,于黑夜中异常显眼。
文熙淳猛地停下脚步,顺着那道白色的影子看过去。
“那是什么……”他惊愕地呢喃道。
紧接着,宿舍门口又出现了几道相同的白影,自觉排成一排,从校舍内鱼贯而出。
两人仔细看着那道道白影,眼睛睁到最大。
尔后,终于看清楚了。
是人,确切说是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学生,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像是洗面奶一样的小瓶,穿着一模一样的蕾丝边睡裙,排成一队,步伐节奏甚至连先迈出哪只脚的动作都是出奇一致,疾步朝着校舍后面走过去。
“她们要去做什么。”文熙淳看了眼手表,指针才将将指向“八”。
“洗漱么?”姚景容也不太明白,“不在宿舍里洗漱?”
看着女孩们薄薄的棉质睡裙下露出的小腿,文熙淳更觉诡异。
现在气温已然达到零下七八度,山中更是能达到零下十几度,这样的天气穿着这么薄的衣服光着腿在外面行走,真的不怕冻出关节炎?
文熙淳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只是前脚刚迈出去,还没走两步,手腕便被人紧紧抓住。
回过头,姚景容紧蹙着眉头的模样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不清。
“你想做什么,她们可是女孩子。”他的语气听起来犹如南极冻土层。
文熙淳甩开他的手,整理下衣袖:“你知道晚餐前那个女孩找我说什么么。”
姚景容抿紧嘴唇,不发一言静静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振振有词的男人。
就在文熙淳张嘴打算将女孩对他说的那件事全盘托出之际,校舍后面又缓缓走过来一队同样身穿白色睡裙的女孩。
只是这一队女孩和之前离开校舍的那些不同,她们的头发衣服浑身都湿透,而手中那只像是洗面奶的小瓶也不见了,只有行走过后地砖上留下的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是去洗澡么?
可是洗澡为什么连睡裙都是湿透了的。
她们看起来冻得不轻,浑身都在哆嗦,但却并没有像正常人该有的动作一样抱住身体取暖,更甚,明明很冷,但却像是在强忍着。
文熙淳看着她们,目光沉然:“首先
,我声明,我并没有冒犯她们的意思,也并不是好奇,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我需要了解事情的真相,这也是我身为警察的义务。”
说着,他慢慢回过头看向姚景容,唇角是意味不明的笑:“你觉得呢,姚科长。”
他加重了“姚科长”这三个字。
姚景容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下头发,压低声音:“我知道了。”
校舍旁边就是食堂,也就是他们刚刚吃晚饭的地方,如果不想被女孩们发现就只能从食堂后面绕过去。
虽然天色大晚,但两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这么鬼鬼祟祟还是不免惹人注目。
两人从食堂一旁悄悄迂了过去,慢慢走到食堂外墙的一角,在这个位置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些女孩。
她们的表情冰冷漠然,好像对自己此时超乎常理的行为毫不在意,即便很冷,即便浑身都在发抖,但还是木然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文熙淳打开手机录像,缓缓向前迈出了脚——
“二位在这里做什么呢。”倏然间,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声。
两人都是被吓了一跳,心脏猛地收缩。
下意识回过头,一张煞白且挂着诡异笑容的脸就出现在距离自己不过几米远的位置。
姚景容很快就平复了紧张的情绪,脸上漾起一丝笑容:“贵校实在是太大了,不小心就迷了路。”
语气虽然足够坦然,但内心却不免犯起了嘀咕。
这个女人真就如同鬼魅一般,虽然穿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但走路时依然能够一点声音都不发出,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警察都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出现。
校监看了眼两人身后,唇角微微拂起:“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是女校,都是些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当然,我说这话并没有怀疑二位的意思,只是希望,二位尽量不要随意走动,给孩子们留点面子。”
文熙淳嘴角抽了抽,内心暗暗翻了个白眼。
“抱歉,我们知道了。”姚景容笑道,似乎对于校监这番伤人自尊的话并未感到任何不快。
校监冲两人微微鞠了一躬,红唇扬起:“那么,早点休息,晚安。”
看到校监转过身打算离
去后,两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哦,对了。”忽然间,校监再次转过身。
两人再次紧绷起身子。
“我们学校已经建设七十年了,很多建筑物年久失修,特别是一些地下建筑,可能会有脱落崩塌的危险,所以希望二位不要乱走,这是为二位着想呢。”
校监笑了笑,说完这句话后又是微微一鞠躬,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穿过漆黑的长夜漫漫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两人还站在原地,特别是文熙淳,他还是迫切的想去看看那些浑身被冷水浇透的女孩到底在经历什么。
但这时,食堂的大门打开了,与他们一同而来的特邀嘉宾们都吃得大腹便便从食堂内走了出来。
经过一次气氛融洽的晚餐,所有人看起来都亲近了许多,大家相谈甚欢,特别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凭借自己超人的学识见识已然成为了众人追捧的对象,所有嘉宾都围着他,甚至有个中年男人极力邀请老人和他的公司进行长期合作。
但只有那个穿皮草的精致贵妇看起来像是不合群一样,站在离人几米远的位置拿手绢擦着身上溅落的汤汁。
她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越擦动作越快,用劲之大以至于脖子上都爆起了条条青筋。
姚景容默默看着那个贵妇,半晌,转过身,忽然对文熙淳说了这么一句:
“很多人自以为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但殊不知,只要一点细微的提示,所有的回忆就会清晰的再次涌上心头。”
文熙淳不明白,他觉得姚景容有些神经兮兮的,经常说一些意味不明的话,也只当他又在发疯,没理会他,打算先回房间捯饬下手机,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白天那个女孩的口供记录发送到警局。
夜色更加深沉,本就寂静的校园此时更是安静的令人心生畏惧。
姚景容正坐在电脑前看着文熙淳白天时写下的口供记录,文熙淳则站在窗边将手机伸出窗外试图寻找信号。
“嗡”的一声,沉寂了一天的手机忽然奇迹般的出现了反应。
文熙淳拿过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几个字:
【救救我。】
但与此同时,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过来敲门的,除了校监外文熙淳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他走到门口,轻声问了句“谁”。
“是我。”门口传来一道稍显陌生的女声。
打开门后,毛茸茸的皮草霎时出现在视线中,而再往上看去,是虽然浓妆艳抹但依然看出一丝病态的苍白面孔。
文熙淳没想到,敲门的会是那个看起来始终都不合群的皮草贵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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