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撅着个腚趴在床底,用镊子夹出来一根长发放进物证袋。
“黑色长发,不是被害者二人的。”文熙淳轻声道,“拿回去做个DNA鉴定,一会儿我们去一趟村尾那家人家里。”
黄赳:“哪家?”
文熙淳深吸一口气:“能给你做牛肉的那家。”
黄赳:???
崇门村居民并不多,也就百十来户,但村尾靠近树林的位置,只有一户。
那个精神有异常的男孩和男扮女装的男子。
警员过去的时候,那个小男孩依旧穿着旧旧的衣服,抱着双膝蹲在家门口,脑袋埋进裤.裆里,整个人抱成一团球,看起来像只柔弱无骨的软体蛞蝓。
“小勇?”之前听他养母,哦应该说养父喊过他的名字,文熙淳也跟着叫了声。
小男孩并未给予丁点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他的身后是一间低矮的砖瓦房,墙皮大片揭下,露出里面的红砖,老旧的木门上贴着已经发白的对联。
“小勇,你妈妈在家么?”文熙淳不死心,又试探着问了句。
小男孩依然保持那个动作,没说话。
姚景容清了下嗓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在做无用功,直接进去一瞧究竟。
砖瓦房里面看起来比外面还破旧,简陋的就像旧时候的窝棚,院子里拉起一根晾衣绳,上面晒着黑灰色调的衣服,洗得倒是蛮干净。
一条边缘起了毛破破烂烂的男士四角内裤就挂在中间,看大小,也不像是小男孩的衣物。
屋门口的帘子忽然被人拉开,一个身穿灰蓝色粗布上衣的“女人”缓缓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几个警察,她明显愣了下,身子向前几步,有意无意挡在那条平角内裤前面。
“你们……有什么事么。”
这人的声音很小,好像刻意在隐藏什么。
文熙淳将警员证拿给他看:“我们是刑侦总局的,是为这次袁家夫妻被害案而来的,希望你能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他犹豫半晌,缓缓点了下头,欠身到一边:“那你们请进。”
一进门,发现里面倒是收拾的非常干净整齐,桌上还摆着刚做好的
晚饭,水煮白菜,萝卜丁小咸菜,一顿非常简单的晚餐。
“我们就问几个很简单的问题,您照实回答就行,别有压力。”文熙淳摆摆手,示意小刘过来做记录。
那人点点头,慢慢坐下,双手轻轻攥住衣角,即使在极力掩饰,但还是看出他内心的进账。
“姓名。”
“余秀荣。”
“年龄。”
“二……二十四岁。”
文熙淳抬眼:“二十四岁孩子就这么大了,您什么时候结的婚。”
“不,不是二十四……嘴瓢了,是三十四。”
文熙淳冷声笑着摇摇头:“身份证给我们看一下。”
“丢了……”
话音刚落,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抬头望向那边。
“因为平时也用不到,补办还要去县城,太远了,就……”这人给出的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您这平时会有男性过来做客么?”没头没尾的,文熙淳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没,没有,怎么这么问。”余秀荣一下子攥紧手。
文熙淳抬头,用下巴点点对面的小木柜:“不然我想不出,剃须刀还有什么其他用途。”
突兀的,余秀荣一下子站起身,神情慌张:“对,对不起,我要带我儿子吃晚饭了,不然你们先请回。”
文熙淳也不强迫他,拿出指纹采集册:“那这样,您给我们留个指纹,十个手指都要。”
“要指纹做什么,这件事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我哪有那么大力气把这两人吊死……”
“没,正常程序,村里其他人的指纹都要采集。”文熙淳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南极冻土层,听的其他小警员心里都直犯嘀咕。
余秀荣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按下自己的十个指纹。
“那行,感谢您的配合,麻烦了。”文熙淳收好指纹采集册,冲余秀荣敬了个礼。
出门的时候,余秀荣一路紧跟着出了门,眼神一直在几个警员身上来回乱瞟。
余光却赫然发现,有个高个子的警员自始至终没进门,一直待在院子里。
那个站在院子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姚景容。
“你站这儿做什么。”文熙淳随口问了句。
“里面有你不就行了,我进去也是多余的。”姚景容笑笑,但笑容中明显夹
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文熙淳的眉头微微蹙了下,没搭理他,径直走出了余秀荣家。
回到警车上,文熙淳没有急着点火,只是默默坐在驾驶座上抱臂沉思。
上次勘察现场没有发现长发,在那个雨衣人出现之后就有了长发,仔细回想一下那个雨衣人的身形,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体型偏瘦,但因为遮掩的过于严实所以没有看清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是余秀荣么?还是说中间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我在余秀荣家的院子角落里发现了这个东西。”就在文熙淳沉思的功夫,姚景容忽然递过来一部单反相机。
文熙淳拿过一看,在一堆木头中间,有一枚巴掌大小铁质的圆形物体,中间有三枚齿轮。
“这是……滚轮轴?”
姚景容点点头。
文熙淳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一个场景。
小时候回农村老家,刚好是收谷子的季节,那时候特喜欢跟着爷爷奶奶去田地里玩,收完了谷子装了满满一麻袋,要吊在地窖里防止落灰,但一麻袋谷子少说也有五六十公斤,两个老人要吊起来实属不易,爷爷就会在房梁上装一个小滚轮,轻轻一拉,谷子便轻而易举被吊上了房梁。
后来问过爸爸,爸爸说这样的滚轮会减小摩擦力,摩擦力小,重力变大,所以即使是瘦弱的人也能把几十公斤的谷子吊起来。
文熙淳猛然抬眼:“被害者是这个余秀荣吊上去的?”
“是他吊上去的,但是不是他杀的,不好说,毕竟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没什么作案动机。”姚景容道。
“的确,总不可能就因为看被害者不顺眼就要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将其杀害后还要吊上房梁,以公示的方式侮辱死者。”
“如果说作案动机,任思禹是最有嫌疑的人,从床底留下的脚印来看,是他躲在床底没错,但就因为他的身体原因,想要完成杀害两个人转移尸体吊上房梁基本不可能。”
“这样,你把指纹传回痕检科,让他们对照一下现场发现的指纹,顺便比对下指纹库,看有没有与之相配的。”文熙淳将指纹采集册交给黄赳。
不过这个概率很小,几乎等同于零,因为现在指纹库里收集的指纹大多数犯过
罪蹲过大牢的,再就是一些报过案的或者国家公职人员。
但有些事还真说不准。
刚在警车里坐了一会儿,那边就接到了痕检科打来的电话。
“根据指纹比对,指纹的主人是一名叫余荣修的二十四岁男性,籍贯是徽沅本地,从市一中高三辍学后一直没什么正经工作,接的都是些边缘型兼职工作,曾经因为打架斗殴被刑事拘留过。”
“打架斗殴?”文熙淳重复了一遍,“把资料发我邮箱,麻烦了。”
“怎么,有什么意外收获?”姚景容放下手中的文件,一个眼神射过来。
“这个女……这个男人曾经因为打架斗殴被刑事拘留,高三辍学一直待业。”
“这能说明什么。”姚景容笑问道,“因为有过打架斗殴史所以这起凶杀案也和他有必然的联系么?”
“我没说。”文熙淳白了他一眼,“俗话说,心之所想言之所出,不懂么。”
“对了,任思禹当年上的是哪所高中。”不再理会他,文熙淳转向小刘。
小刘想了想:“好像是市一中,□□家的小孩,考不上全市最好的高中说不过去啊。”
看着痕检科传来的资料,文熙淳顿了顿,轻声道:“明天去市一中找当年的老师了解下情况,他和任思禹是否认识,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辍学。”
文熙淳有预感,距离所谓的真相,他们已经在慢慢接近,只差一层窗户纸,只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虽然天色很晚,但一帮人还是执意要回警局,好在是轻车熟路,仅三个小时就进入了徽沅市区的地界。
晚上九点钟,车上的人都睡得四仰八叉,就连姚景容都放弃挣扎,单手抵着额角打起了瞌睡。
“醒醒,到地方了。”文熙淳拍了拍后车座,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几人揉着惺忪睡眼,望着漆黑的夜空,互道“辛苦了”,开门下车。
“等等。”脚刚迈出车子,就被他们文队喊住。
一回头,就见文熙淳正用下巴点点副驾驶上那位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某姚。
“哎呀文队,你们不是好兄弟好基友么,你来处理就好,给人送回家呗。”黄赳说完,脚底抹油瞬间开溜。
这帮人,就
下班积极。
文熙淳看了眼就连睡觉都保持着优雅姿势的姚某人,翻了个白眼,抬手推了他一把:“醒醒,太阳照腚了。”
姚景容没动,回应自己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你装睡的。”嘴上这么说着,文熙淳却诚实地抬手探了探姚景容的鼻息。
嗯,还活着。
“那你在车里睡,我走了。”熄了火,文熙淳拔下车钥匙径直打开门下了车。
天空中星星一点一点,这是在城市中很难看到的场景。
没走两步,文熙淳的脚步却犹豫着慢了下来,渐渐的,他停住了脚步。
忽而转身,疾步走了回去。
打开车门,帮姚景容解开安全带,双手揽住他的腰身往车下一拽——
姚景容好像睡觉就是很死,任由文熙淳将他拉长搓扁也毫无反应,甚至还很自觉地脑袋一歪,歪进了文熙淳怀中。
“我怎么想都觉得你是装的。”文熙淳干脆把人背起来,打算背进值班室让他在那凑合一晚。
但姚景容比他高了足足一头,虽然人不胖,但骨架重,文熙淳感觉自己这不是背了个人,简直是背了两麻袋水泥。
好不容易给扛进了警局,一拧值班室的门把手——
谁这么热心肠把门给锁了?
算了,没办法了,水泥只能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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