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 有关于忘恩负义,最终多行不义必自毙的故事。
王熙凤听了没有任何的感触,这段时间听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 好人有好报的, 好人没好报的,坏人荣耀一生的, 坏人不得善终的,如此种种太多了。
关于现在姜岩所给她讲的故事, 王熙凤就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出家为僧,不是应该慈悲为怀的吗?就算蓄了头发还俗, 心肠也不应该坏才是啊,那贾大人本来是打算秉公执法的,为什么小沙弥却提醒他不要那么做?”
在家中, 胡氏常年拜佛,最近一年因为王仁去了军营,李慈也开始拜佛烧香, 保佑王仁一切顺遂,王熙凤耳濡目染,认为烧香拜佛有用, 菩萨都是慈悲的, 同样寺庙里的和尚也都是慈悲的。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不做和尚了, 自然也就不用撞钟了。”姜岩目光悠远, 从窗户看出去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山峰,山峰不高,但对于没有马车的寻常百姓来说, 翻阅过去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贾雨村的官做的并不是很大,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他却是有着生杀大权的,薛蟠打死了人,依旧能够高头大马的招摇过市。
做马车上翻山越岭比用脚走快的多,而骑在马上奔腾,速度又是比马车快很多的。
王熙凤不知道姜岩所想的那些,只听见姜岩说的话,一副了然的模样点点头道:“原来没有头发的和尚是好人,有头发的和尚是坏人啊,哥哥我记住了。”
“你要是这么想也不是不行。”人的好坏之分日后王熙凤长大了就会自己了解,现在这个认知对她来说也还可以。
头发也叫烦恼丝,佛教认为世界是虚幻的,人生是苦难的,只有剔除一切烦恼才能修行成佛,才能达到永恒的幸福,所以便有了这么一个剃度仪式。
姜岩觉得或许也可以将头发认为是人的诸多心思,剔除掉了一心向佛,不想那么多了心中明亮,而有了头发的同时心中不想着佛了,开始想着世俗的事情,心里也就没那么明亮了。
今天姜岩给王熙凤讲的故事,是王熙凤听到众多故事当中的一个,除了知道和尚用是否有头发分好坏之外记住的并不多。
翌日,姜岩买了一些礼物带着王熙凤去甄家拜年,和一年前相比,英莲长大了很多,甄老爷和甄夫人则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和王熙凤一样,英莲还认得王熙凤,姜岩趁势提出来要带着英莲一起正月十五赏花灯,甄士隐没多想便同意了,正月十五赏花灯再正常不过了,他和姜岩接触的不多但知道他不是心怀歹心的人。
姜岩想着正月十五那一日他看的仔细一些,想来也就不会再让英莲被人贩子拐走。
王熙凤觉得今日的哥哥有些奇怪,说是怕她走丢了,到什么地方都牵着她的手,但又不抱着她,她两条小短腿要跟上他两条大长腿的步伐很是困难。
“哥哥抱我,抱抱我。”
感觉很累了,王熙凤站着不动了,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双眼睛里面满是幽怨。
姜岩抱起她坐到路旁茶摊上,“累了我们就歇一歇,歇好了再走。”
王熙凤现在也顾不得路边的桌子上是否干净了,直接趴了上去,一动不动,尽情的向姜岩展示着她的疲累。
姜岩要了壶茶,到了一碗放到王熙凤面前,“在出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我们这次是秘密出来的,所以可能会受苦,如果你坚持不住了我们今日便启程回去如何?”
“不要,我不要回去。”王熙凤瞬间坐起来挺直腰板,她才不要那么快就回去呢,还想等到正月十五看花灯呢。
姜岩点点头,“这是你说不回去的,可不要觉得自己是在吃苦啊。”
“不苦不苦,一点儿都不苦,就是有点儿累了,歇歇就好了。”王熙凤说着捧起茶碗,大口大口的喝起来,一口气把一碗茶都喝了。
人生在世苦和累怎么着都得选一样,又不用受苦又不用受累,逍遥自在的人如同凤毛麟角一般。
王熙凤自从出生之后就是大家小姐,衣食不缺,一众丫鬟婆子伺候着,从小就说一不二,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长到了四岁,而在这种女子地位极其低下的时代里,想要以后生活的好,现在就得培养她的意志力。
姜岩不知道即便他走上了仕途,能否如愿的改变王家的整体命运,如果不能的话王熙凤即便不像记忆中那样凄惨,也不会再被一大帮人伺候着了,如果到那时候她没有坚定的意志力,一.夜之间突逢变故,承受不住可就糟糕了。
休息了一刻钟,王熙凤感觉自己好多了,便拉着姜岩要走,她还想吃去年在胡同里买的酥糖呢,今年她一定要买很多回去,足够吃好久好久的才行。
姜岩抱她从凳子上下来,给伙计付了茶钱刚准备离开,忽然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走进了茶摊,在他们刚刚坐着的位置上坐下了。
二人衣衫褴褛,一僧一道,自从进了茶摊之后目光便一直看着他和王熙凤。
目光很是灼热,王熙凤注意到看过去,那两个人身上很脏,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漱了,周围人都闻到了味道,纷纷远离,但那二人却丝毫不在意,依旧在那儿说着什么,但目光却没有离开他们兄妹。
“哥哥,我们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找个澡堂洗洗。”王熙凤拉了拉姜岩说道。
“好啊,凤儿过去给他们。”姜岩把一块银子放到王熙凤的小手里。
王熙凤拿着走过去放到桌子上,“两位先生身上味道很重,拿着这些钱去澡堂里洗漱一下,影响到旁人总是不好的。”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思想能有多复杂,自然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了,看人可怜给些钱,但是很显然那两位不这么认为。
“我们二人行走世间,邋遢惯了,小姐不必可怜施舍给我们。”那道人把银子推到桌边。
一些得了道的高人,认为自己已经不同寻常了,和世俗之人犹如云泥之别,他们在世俗之人眼中是异样那是因为凡夫俗子的肉眼凡胎看不清楚他们的道行。
虽然在旁人眼中,他们穿着外表与乞丐无异,但他们自己心中清楚,他们不是乞丐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施舍给他们的人心智不清,看不到真神。
看到那二人桀骜的神情,姜岩叫王熙凤过来,“银子已经给了,日行一善的善也行了,我们去买酥糖。”
“好,那走。”
王熙凤被姜岩牵着走在街道上,走出几步之外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茶摊上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但银子还在桌子上放着。
日行一善,得真正帮助了对方才算善,这种被人拒绝的友善帮助才不算善呢。
一瞬间心情就不美丽了,好心好意的被人拒绝了,买到了酥糖吃起来都不甜了。
“其实这种事情很常见,因为你只是一个人而已,你不知道对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揆情度理了但又不准确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客栈之中,王熙凤一边咬着酥糖一边听着姜岩说道,眨眨眼睛问道:“揆情度理?那是什么意思?”
姜岩在桌边坐下,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那四个字,“揆情度理是指按照情和理进行估量。”
“但每件事情又是千人千面的,就好比我之前让你读书写字觉得那是为了你好,但你却不这么认为,所以我是揆情度理但又发生了差错,和你今天的情况差不多。”
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思想不同,所产生的理解也不同,王熙凤看着桌子上笔画特别多的这四个字,她是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听到了解释她又好像是明白了意思。
姜岩不准备逼迫王熙凤去读书,拥有多少的才学,读书为的就是明理,那么多的读书人真正考得上功名的没几个,更别说王熙凤才学再好也不会去参加科举。
只要日常生活当中她认得字,在生活里做个明理的人就可以了,所以大多是用身边发生的事情给她举例,今天这就是一个例子。
今日的日行一善失败了,但通过哥哥的解说王熙凤知道这在生活当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失落了,欢欢喜喜的又吃了好几块酥糖,欣然入睡。
姜岩躺在另一张床上却没有睡着,今日遇到那一僧一道一直盯着他们看,也不知道看出来什么,在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感觉到了四周的灵气,只是灵气很是稀薄,可见这世界上是有着神明的。
感受着四周的寂静,姜岩也不去多想,有些事情找上门来他不怕,没有找上门来他也没有必要去惹麻烦,耳边传来王熙凤偶尔的呓语声,姜岩闭眼浅眠。
翌日,姜岩一早带着王熙凤下楼吃早饭。
天刚亮王熙凤还有些睡朦朦的,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扶着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姜岩也不催她,反正今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让她慢慢吃就好。
但就在这时,忽然客栈伙计送来了几盘小菜,说是有人请,姜岩向伙计所指的那人看过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很是陌生,一身长袍看起来有些儒雅,但长袍很薄能够看到他健硕的体型,他应该是会武功的,即便穿着薄衣服也不会冷。
那男人见姜岩看了过去,起身走了过来抱拳道,“在下陈绍,是过路的客商。”
“陈先生认识我?”姜岩起身同样抱拳问道。
“在下并不认识公子,只是昨日在茶摊上见到了公子和令妹,那么巧回到客栈之后正好住在公子和令妹的隔壁,听到了公子给令妹讲解‘揆情度理’,感觉很妙,今日见到公子便想要来结识一下,陈某冒昧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姜岩了然,看这人说话条理分明,眼眸清亮也不像是有歹心的人,说道:“在下王岩,陈先生请坐。”
陈绍在桌旁坐下,十分热络的和姜岩说着‘育儿之道’,本来在茶摊上只是看到王熙凤很可爱,想要施舍一僧一道银钱姜岩也让她去了,回来又听到他就着这件事情教妹妹成语。
心中很是倾佩,他要是有这种本事,他儿子也不至于五六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整日就知道玩泥巴捉鱼打鸟,无论他怎么打骂都不改,这两年越来越皮实了,打他骂他都笑嘻嘻的,反倒是他不敢下重手又十分生气累的够呛。
王熙凤听着陈绍的一通抱怨,十分自来熟的说道,“不读书就是不喜欢读,陈叔叔你就不要逼迫他了,我哥哥知道我不喜欢读书就不比我,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揆情度理但出现了偏差?”
“这男子和女子怎么能一样呢,男子不读书,将来如何建功立业,我也不是要他非去考功名才行,只是不读书做生意连账本都看不懂,将来要以何为生?就他那么玩闹下去长大成了纨绔子弟,家里就是有一座金山银山都让他给我挥霍没了。”
越说越生气,陈绍一口气喝下一杯茶,消了消气剩下的就是无奈,“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之深远,他不成器我倒不怕我死后无颜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我是怕在我和妻子离世之后他没有存活之道啊。”
姜岩看得出陈绍的无奈,可怜天下父母心,能够猜到一些他和他说这些的目地,“陈先生倒不必如此着急,男孩子本就不如女孩子乖巧听话,想来大一些也就好了。”
“唉,王兄弟你是不知道,我那儿子根本就不是人,整个就是只猴崽子,自打会走路开始我们家就没有他不敢去的地儿,为了不让他有危险,我特意把家里的池塘都给填平了。”
“三岁开始爬树,衣服被刮坏了到没什么,摔下来好几次,摔伤了都不长记性,自从启蒙开始到现在气走了七八位先生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所有先生都说他是‘朽木不可雕也’。”
说着陈绍起身,又对姜岩抱拳道:“我便和王兄弟直说了,我想请王兄弟告诉我给令妹启蒙的是哪位先生,我请来或许我儿子还有一救,还请王兄弟不吝告知。”
“陈先生客气了,只是我这妹妹也不是读书的材料,一直也都没有请先生,都是我在家教她的,一日学习一个字,一年多了也才只学会三百多个字而已。”
陈绍为了儿子也是可以了,和一个刚认识还不熟悉的人说这么多,就是想要请先生。
陈绍见此不由的有些失望,他看的出来姜岩也是出身在富贵人家,衣着饰品虽然简约,但无论是头上束着的玉簪还是腰间的玉佩,都并非凡品,既然知道不可能请姜岩到家中去教导儿子,那他也就没有提一句的必要了。
“不知陈先生家中所在何处?可愿意将令公子送到金陵来读书,我们家有一间私塾,都是宗族当中的孩子在学,先生是当地请的大儒,如果陈先生不嫌弃可以让令公子过来读书。”
陈绍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我这几年在京城金陵两头跑做生意,但我岳家就在金陵,如若王兄弟能让我家那猴崽子去家中私塾,我可以让我妻子回到岳家住照顾儿子的起居。”
王熙凤看着自家哥哥和这位陈叔叔相聊甚欢,她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听得出来陈叔叔好像是要把他们家的猴崽子送来金陵了,那她是不是能看到猴崽子什么样儿了?
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刘妈指给她看的,告诉她那是猴子,可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活的呢。
王熙凤知道‘猴崽子’是陈叔叔的儿子,但陈叔叔都说不是人而是猴子,她就相信是猴子而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因为哥哥和她说过,在很多很多年前,他们的祖先是类人猿,猴子的一种,所以王熙凤对于人‘生’出猴子一点儿都不意外,现在就等着回到金陵之后去看看真正的‘猴崽子’长什么样了。
眨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正月十五,这一日从早晨开始就一片喜庆的氛围,从这一天开始意味着新年过去了,要开始新一年的忙碌了。
王熙凤早早的就起来了,拉着姜岩在街上闲逛,在各种小摊面前流连,又去看了杂耍和卖艺的,舞龙舞狮的队伍也是很长很长。
傍晚带着姜岩带着手中提着花灯的王熙凤前往甄家,甄家的仆人抱着英莲,一行人上街。
英莲现在已经能够和大人正常交流了,只是性情有些腼腆,特别是在人多的地方,更是紧张的四处看着很少说话,这一点和王熙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王熙凤是人越多越兴奋,一点儿都不怯场,上了街之后一直说个不停。
现在叫上了英莲,也是一边走着一边说,基本上都是她再说英莲在听,说着这几日在姑苏的事儿,说着之前在家里的事儿。
英莲虽然话很少,但亮晶晶的眼睛可以看出来,她对于王熙凤说的话还是很有兴趣的。
姜岩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在这一世她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识,记忆中贾雨村办了糊涂案子之后,已经叫香菱的英莲跟着薛蟠一起住进了贾家。
那时候王熙凤管着整个贾家,两个人认识,但也仅仅是认识而已,二人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能说缘分这种东西很奇妙,冥冥之中又让人捉摸不透。
“公子乃是好人,但如此祸及父母家人之物,你还救她作甚?趁早放手,日后才能一帆风顺,吉祥如意。”
忽然之间,一道声音传入姜岩耳中,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环视四周没有看到有人对他说话,而旁人仿佛丝毫没有听到这句话。
姜岩眼眸微动,看向一旁的英莲,此时正和王熙凤二人在一个面具摊子前挑选着心仪的面具呢。
拍了拍王熙凤的肩膀,“哥哥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我们先送妹妹回家好不好?”
“可是我们刚出来啊,还不到一刻钟呢。”王熙凤有些不愿意,她等了好久出来看花灯,这还没到主街上呢。
“哥哥真的有事儿,不如明日在和妹妹一起玩儿,以后看花灯的时间也有很多。”
王熙凤见姜岩神色焦急,勉强点了点头,姜岩抱起她,甄家的仆人抱起英莲,一行人又回到了甄家。
但姜岩并没有直接离开甄家,让王熙凤和英莲去玩儿,他和甄士隐二人聊了起来,没有固定的话题,聊到什么是什么。
甄士隐所学的涉猎很广泛,但他没有去考功名,一辈子在这姑苏里,在能够接触到的人当中鲜少有人能够和他相聊甚欢,今日和姜岩这么聊天算是过瘾了。
聊了能有一个多时辰,预想的事情发生了,外面忽然一声大喊‘走水了’,一瞬间所有人都去慌忙救火。
但因为今日是正月十五的缘故,以至于巷子里的人并不多都出去游玩了,仅有的一些人根本来不及救火。
眼见大火就要把一整间葫芦庙都给烧毁了,并且火势还有向周边蔓延的趋势,众人都慌了,不想着救火反倒是开始往外搬东西。
就在这时,忽然天边一道惊雷,伴随着惊雷下落的雨和雪混合着,雨雪很大,不消一刻钟大火便被扑灭了,而此时雨雪也停了下来。
众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最开始的那道惊雷劈中了葫芦庙中的那棵百年大树,大树劈成了两半,不同于其他树木的实心,这棵树的内里已经空了,里面成堆的虫子被惊雷引下来的大火都烧死了,只留下虫子尸体,味道腥臭令人作呕。
“感谢菩萨天降甘霖,救了我们一家的性命。”甄士隐有些后怕的进屋,连连说道。
他们家是距离葫芦庙最近的,刚刚看那火势分明就是救不下来了,如果没有这一场雨雪,恐怕他们家都得被烧的什么都不剩,到那副光景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姜岩见火全部都灭了,便带着王熙凤离开了。
王熙凤的眼睛还是很亮,一点儿困意都没有,饶有兴致的问道:“哥哥,今天的火好大啊,好红啊,半边天空都被照亮了。”
“火是很亮,在寒冷的时候也能够取暖,但你也要记着任何时候火势不能太大,当心引火自.焚。”
不止是火,水也是如此,少量的水能解渴能煮饭,但也有溺水的,水火无情,引火自.焚,溺水而亡,都是如此。
姜岩就势给王熙凤进行科普,不过这小丫头好像没听进去,趴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到了客栈已经完全睡过去了,叫都叫不醒。
索性也就不叫了,脱去外衣让她好好休息,今天一天没有睡午觉,这时候也的确该累着了。
但是很显然,这一晚姜岩是不可能那么早入睡的。
后半夜了,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姜岩来到窗边,看得到街对面的那一僧一道,同样他们也在看着他。
忽然之间,姜岩感觉周身环境一变,已经来到了一个四周充满了雾气,看人都是若隐若现的,看不真切。
“公子为何这般不听劝阻,何必为自己找麻烦,去救那等累及父母之物?”僧人开口说道,语气苦口婆心。
在街道上果然是他们对他说的那句话,“如果你们不提醒我,我也就不救了,但你们那话让我很不喜欢,便只能全力以赴。”
因为这个世界的灵气稀薄,他主要修炼的还是武功,修为上一直都没怎么上心,不过是闲暇之事偶尔修炼一下而已,水火无情他不确定他能否阻止得了。
本来他只想着让英莲不被拐卖就好,这样还有女儿在身边,无论如何甄士隐夫妇都不会一蹶不振的,但没想到那一僧一道对他说那样的话。
那话听着像是提醒,但在他看来更多的就像是在威胁了,威胁他不要多管闲事,那样他就能一生顺遂,吉祥如意了,那他就偏要试一试,看看他管上一管,到底能有多倒霉。
于是用上仅有的一点点修为,呼风唤雨,降下了雨雪,灭了大火。
本来之前他都想好了的,只要他们不来招惹他,他就不去找他们,但这两个人不老实,总是想要来招惹他,试探他的底线。
此时又把他带到这莫名其妙的幻境当中,着实是令人讨厌。
一僧一道对视一眼,眼见姜岩不领他们的人情,心中也是涌起怒气,“公子既然说这话,便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你了。”
“是福是祸都是我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让你们提醒过。”姜岩从空间里摸出两枚丹药,快速弹进那二人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他们想要呕都呕不出来。
“日后你们若是靠近我,丹药便会发作,严重的话还会穿肠烂肚,只要你们不靠近我,那丹药不会有任何的作用,信不信由你们,我先走了。”
长剑出鞘,对着四周划了几剑,瞬间他又回到了客栈房间里。
他实在是不想和那两个人有什么交集,自以为比寻常百姓高人一等,便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世间,不喜欢王熙凤给他们的钱,认为那是对他们的施舍,现在却用施舍的姿态对着世人,居高临下的仿佛看透世事一般。
说英莲是‘累及父母之物’便直接对她放弃了,无法和寻常百姓共情,又如何能够得到应有的尊敬和供奉?
感觉到那一僧一道的气息已经远去了,姜岩安心入睡。
很多事情往往只是做小小的改变,事情的发展就会不一样了,只要目光一直在英莲身上,她就不会被拐走,即便甄家被大火牵连了一些,为了女儿甄士隐夫妻还是会努力生活的。
翌日让人送到客栈一封信给姜岩,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说房子烧掉了几间,需要修缮,一家人去乡下庄子住一段时间,走的匆忙没有亲自告别还请见谅之类的话。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正月十五也过去了,姜岩便带着王熙凤回程,在回去的路上姜岩又和王熙凤对了‘口供’,回到家中一切顺利,没有人发现端倪。
没过几日陈绍便带着一家人来到金陵,姜岩也见到了陈绍的儿子陈陵,陈绍解释说是因为妻子是金陵人士,所以便给儿子取了这么一个儿子,但没想到他和妻子都是读书识字的人,儿子却一点儿都没有继承这一点。
陈陵看上去很清秀,一双眼睛很灵动,可能是因为见到了生人所以还是很收敛的,没有多顽皮,想来应该不是‘孺子不可教也’。
姜岩和私塾的人说了一下,陈陵通过测试进去读书,私塾里不止有王家的人,还有一些亲戚家介绍来的人,但也不是毫无门槛,都要程先生亲自看过才行。
而程先生看的并不是多有学问,如果是看学问的话直接去参加科举了,也没必要继续来私塾读书了,程先生真正看的是天赋和资质,这两样只要有一样,即便大字不识一个他也收了,陈陵在先程生看来就是这样的人。
姜岩也没想到程先生会直接就同意陈陵进私塾呢,本来还想着如果程先生不收,他便介绍陈绍送儿子去金陵的一些其他学院,去了学院学习氛围更浓一些总归是比在家中请先生更能学习进去。
“不瞒你说,我做教书先生这些年了,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那些因为我在外的名声而对我满是敬仰之情的学生教起来没意思,我教什么学什么完全不敢有反对我意思的举动。”
船上,程先生同姜岩说着他的见解,“这些年我教的学生里,就只有你敢公然反对我的理论,这理是越辩越明的,我又不是孔圣人那样的人,什么都懂只要做的就是传道授业,我也要学习进步啊,没有人和我辩论,原地踏步没意思。”
姜岩知道程先生并不迂腐,有这种见解倒也是应该的,“先生睿智,只是先生怎么知道那陈陵是能够辩论的人而非只是顽皮胡闹?”
“是不是我还看的出来,那孩子的眼睛很亮,再说男孩子又几个不顽皮的,如果从小就只会读书不知道干别的,那就是脑袋读傻了。”
程先生答应收陈陵,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陈绍,陈绍他交谈过,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孩子在他身边长大,耳濡目染的就算是再顽皮,也不会干坏事儿,这样一来陈陵的顽皮就变成了‘可造之材’。
姜岩给程先生倒杯酒,一起游湖赏景,心里也在想,要不要等过两年也送王熙凤也去私塾,私塾里面有几个世家的女子在读,王熙凤去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她自己会不会不愿意去?
他再过一年就要去参加考试了,考中举人之后生活肯定会发生改变,到那时候他就不一定能保证日日教她读书了,而如果没有一个人监管着,王熙凤肯定是没有读书写字的自觉,送去私塾倒是最好的。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姜岩便先不琢磨了,等日后商量商量着再说。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然而就在这时候,传到王家一个消息,王仁因为违法军纪被惩罚了,一条腿打折了,让王家派人去接。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胡氏和李慈都晕了过去,姜岩连忙让人找大夫,同时派人去请王子胜回来。
王子胜本来正在小妾的温柔乡里呢,听到消息连忙赶过来,又要照顾晕过去的母亲又让人去接王仁。
王仁会有这个下场,可以说是在姜岩的意料之中,他本就不是一个多么老实本分的人,去了军营那样军纪森严的地方受不了就会犯忌,而军营不是家里,危急时刻都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别说惩罚一个不听话的小兵了。
半个月之后,王仁被接了回来,和走的时候相比黑了瘦了,一双眼睛充满了阴鸷,看得出来他比以前更加恶毒了,但因为他一条腿折了不能走路,想要做什么都无法做出来。
胡氏看着孙子这副模样,口中对王子腾骂了好几日,眼见王仁发起了高热,一心担心孙子这才停止,开始去佛堂烧香拜耳,李慈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王子腾回来的十天之后,和他定了亲的人家来王家退亲,王子腾已经二十出头了,本来几年前就该成亲了,但偏偏成亲之前女方家中有人去世,守孝三年这才刚过。
眼看着就要到可以成亲的时候了,这时候女方来退婚了,王子胜哪里管过这些事情,王子腾的夫人李氏询问了胡氏和王仁自己的意思,他们话里话外都说女方看不起人,要退婚也就退了。
姜岩却觉得女方躲过一劫,记忆中这位大嫂为了葬李慈带着孩子卖身为奴,现在她家中虽然不如王家富贵,但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想来也不会有记忆中那般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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