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母后, 我不想嫁人,我想永远的留在母后身边。”
作为公主,永河一直以来都是有什么诉求就说什么的, 这次父皇母后给她张罗着婚事, 她不想嫁人就直接说了。
但是长孙皇后很显然不这么想, 只认为她是小孩子心性, “胡说,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怎么可能永远陪伴在母后身边, 你放心母后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的,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是公主谁敢招惹我?可母后难道你对我未来婆家的要求就只是不让我受委屈吗?”如果就只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还要嫁人?在宫里同样没有人敢给她委屈。
长孙皇后也是从小女儿时期过来的,知道在少女时期会有各中各样的想法,但那些都是不作数的, 现实和想象还是会有很大区别的。
“永河, 母后现在说的这些你还无法真正的理解,但你需知道,女子嫁人生子之后才是有一个圆满的家,人生才会圆满。”
永河愣愣的看着长孙皇后, 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为什么女子嫁人生子之后才是有一个圆满的家?难道这里不是我的家吗?不把这里当成皇宫, 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 有父亲母亲兄长的地方不是家难道和一个陌生人去组成什么家庭吗?”
“永河……”长孙皇后没想到永河的反应会这么大,想要再说什么, 永河已经跑出去了,只能无奈一声叹息。
雯烟端着茶递给长孙皇后,“娘娘也别心急,公主还小, 长大之后就能够理解娘娘的心思了。”
“永河说的对,有父亲母亲兄长的地方不是家还有什么地方是家?”长孙皇后抿了口茶,只觉得满嘴的苦涩,可那是普通人家啊,出身在皇家,就已经注定了‘家’不同于普通人的家。
晚间,姜岩来到永河宫里,灵云告诉他永河晚饭没有吃,自从长孙皇后的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不出去,也不让任何人进去。
姜岩看着紧闭的房门,“你去准备一些吃的,等会儿送进来。”
“是,奴婢这就去。”灵云知道姜岩一定有办法劝说永河吃东西,欢喜的去厨房。
永河的房门并没有拴上,只是身为公主不让人进来,没有人敢进去,姜岩推门而入,刚刚走进去一步就听到里面传来愤怒的声音:“不是不让人进来,听不懂话是吗?”
“是我。”姜岩出声道,转身关上房门。
永河坐在桌后,桌上摆着纸笔,地上有很多团成一团的纸,“你在写什么?连饭都不吃了?”
“饿死我算了,母后都不把我当成一家人,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永河又抓起桌上的一张纸团成团往地上扔。
姜岩手疾眼快的接住,打开看过去,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由一笑,十七岁,到底还是小孩子,所想所做有些幼稚。
“你还笑,是不是要我死了你们才高兴,再也不用管我这个麻烦了。”
姜岩把纸摊开,上面写着的正是遗书,对死后事情的交代,比如不葬入皇陵,不要侍女的陪葬,不要牌位不要后人供奉之类的。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父皇母后就是生活的全部,现在母后让你嫁人,让你去和别人组成一个家,所以你宁愿去死是吗?”
“连我亲生母亲都不把我当成家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永河说着眼眶开始红了,说完之后眼泪彻底决堤,止都止不住。
永河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姜岩有意让她感觉到家庭的温暖,所以她并没有意识到她是生活在云诡变幻莫测的后宫当中,家人是她生活的全部,现在这个‘全部’出现动摇了,从而导致她感觉全部都崩塌了,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
“永河,你不想嫁人是吗?”
“明知故问。”
“那你可知道,另一个不想嫁人的女子现在身在何处?”
永河不懂姜岩是什么意思:“在哪儿?”
“在军营。”姜岩走到永河身后,按着她的肩膀坐下,“你柳姐姐,她不想做我的太子妃,想要给自己挣一个前程,所以她去了军营。”
永河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转身看向姜岩:“可是柳姐姐她不是在寺庙……怪不得上次盂兰节的时候你不让我去见她呢,济清大师也拦住母后不让她去见柳姐姐。”
“所以啊永河,柳瑛她有那个勇气为自己谋前程,你呢?”
“好啊,那我就去军营,柳姐姐都能行我肯定也行。”永河一拍桌子,她对自己有信心。
永河是对自己有信心了,可姜岩对她没信心,她这些年虽然有学习史记典故,兵法策略,但她丝毫没有武力,就她骑马射箭的本事连个小兵都比不过,如何上阵杀敌?
“不是说让你去军营,而是想要借着这个事情告诉你,想要谈判你得有筹码啊,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得自己去争取。”
永河垂眸,仔细想着姜岩的话。
“想要什么样的未来自己去争取,可我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从生下来就养尊处优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需要她努力的课业都是先生和哥哥布置好了给她的,她只要完成就行了。
姜岩见她如此,继续说道:“历朝历代,公主和亲外邦,嫁给朝中大臣之子,都是对皇室有益之举,本朝父皇勤政爱民,对外不需和亲对内不需拉拢朝臣,可以让公主自由婚配,这就给了你极大的便利。”
永河也是读过历史的,知道哥哥说的都对,她之前以为她和那些公主不一样,现在哥哥告诉她,其实她和那些公主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父皇治理朝政更加厉害,才免去了公主的那些事情。
“哥哥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看那些书了。”
史记典籍,兵法战略,甚至还有之前她丝毫不感兴趣的驭下之道,很显然哥哥并不打算只让她做一个闺阁女子,但她却现在才恍然大悟。
“现在知道也不晚,我让灵云去拿了吃的东西,你吃过之后好好想想,之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你不用着急回答,毕竟这是一条走上了就无法回头的路。”
永河点点头,她的确需要好好想想。
姜岩从永河宫中出来,又去了长孙皇后的宫中,把永河的情况告诉她,听闻永河吃东西了,这才放下心。
在长孙皇后看来,十几岁的女子出嫁,要在夫家生活几十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去世的时候也是在夫君家里,自然是和夫君组成的家庭才是圆满的家。
但永河还只有十七岁,没有出嫁,更不认为和陌生人组成的家庭就是她‘真正的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做出了‘写遗书’如此幼稚的举动,实则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自杀。
这一晚对于永河来说将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晚上,她要觉得今后要走的路,是如同其他公主一样,嫁人生子,荣华一生还是去走一条从来都没有人走过的路,展现出不一样的绝代风华。
与此同时,佛寺当中,济清大师站在廊下望着漫天的星斗,一直以来就有观测星象,预知未来的技术存在,在没有精良仪器的古代,只用肉眼去观察,依旧能够看到想要看到的东西。
“大师看出什么来了吗?”
“陛下看出什么来了?”济清大师不答反问,动了动因为长时间仰望而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走过来的李世民问道。
“才疏学浅,什么都没看出来。”李世民走过来,他跟着这位学习观星之术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但依旧是毫无进展,而用这位的说法就是他‘日理万机,心思不净,无法窥见’。
济清大师来到树下桌旁坐下,倒了两杯茶,“陛下已经许久没有深夜前来了,此时前来有什么事儿吗?”
“的确有一事前来请教大师,多年前大师曾说过,‘帝传三世,武代李兴,女主昌,唐运旺’,此话可是预言着今日时局?”
李世民说着,济清大师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眸当中闪过慌乱,但没有让李世民发现很快就掩盖过去了。
“陛下既然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来此一问呢?”济清大师呵呵笑着说道。
李世民心中的确有答案,从这些年姜岩所做之事上就能够看到一些迹象,尤其是在知道今日姜岩和永河说的话之后,之前模模糊糊的答案更加准确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儿,不妨碍他对于这个答案的惊讶,之前参加科举的女子也只是有官阶在身,并没有实权。
李世民从济清大师这里得到了肯定,但他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又问道:“大师觉得如若让太子来学习观星之术如何?”
“陛下认为太子殿下可是心思纯净?如若如此的话贫僧可以教。”
李世民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优秀了,可还是因为政事太多心思不净无法窥探天机,姜岩比他更加天资聪颖,但他同样接触到了政事,也许也是不合适的,此事只能作罢,喝了茶起身离去。
然而这一晚济清大师的禅房注定是不安静的,走了李世民,又迎来了一位客人,并且这位客人来的比李世民来的还要早,只是一直没有出现而已。
济清大师往刚刚李世民用过的杯子里又倒了一杯茶,姜岩从房顶一跃而下,直接坐到了济清大师的对面。
“大师到底是什么人?”之前只以为是不同一般的老和尚而已,可是刚刚他听到了那句预言,这分明就是对武则天的预言,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物都与真正的历史不相同了,记忆中根本就没有武则天的出现。
但济清大师还是说了那句预言,那么他到底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济清大师嘴角含笑的看着姜岩,眼眸很亮,和平时的高僧模样很不相同,“你说我是什么人?如果论辈分的话,你该叫我叔祖爷爷。”
“你是皇室之人?”姜岩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存在,不过这也解释的通了,为什么李世民会对他恭敬有加了。
“在我出家的时候,皇家还是姓杨呢,所以理论上来说,我并不是皇室的人。”在李唐还没建立的时候就出家了,这么多年亲眼看着隋朝的灭亡,看到了李唐的建立和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兴盛。
姜岩知道济清大师年岁很大,按照时间来算的确是如此的,“在你年轻的时候便知道李唐会建立?所以有了刚刚父皇所说的预言?”
“准确的说,我不仅知道李唐会建立,我还知道唐之后的朝代,知道千年之后这片土地将要变成什么模样,只是现在看来,我之前的‘知道’好像也不是那么正确了。”
“我说的你是不是很熟悉?咱们应该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济清大师看着姜岩,语气里面是显而易见的兴奋,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作为高僧应该也的沉稳,“只不过说是一个地方,也有可能不是一个地方,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我可能并不是来自于同一朵花同一片叶。”
穿越,从未来穿越到现在,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应该有的玄武门之变并没有发生,李世民顺顺利利的坐上了皇位,这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他所熟知的唐朝,而是另一朵花的唐朝,所发生的事情大同小异。
于是他写下了那句预言,想要看看会不会出现实现。
之前他还很不确定,现在他确定了,实现可能还是会实现的,但‘女主昌’的‘女’,可能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
姜岩听着济清大师的话,感觉有些奇妙,这些都是记忆中所没有的,他一直都知道每次到来的小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在知道了这些事情,这中感觉更加真实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应该会把下一代的皇位传给女子,你妹妹吗?”济清大师又恢复了往常模样,看着姜岩说道。
“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我还没有计划到。”柳瑛去军营了,唯一可能和他成亲的人不在了,他在这个世界应该不会有孩子。
这么看来的话他往下传皇位,应该就是永河或者永河的孩子了,之前他让永河去读那些书,为的只是不让她和寻常女子一样只知道后宫的争斗,可以明事理不做和记忆中一样的事情。
刚开始让永河和清云参加科举,之后又提议设立女子学堂,让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根本没有计划到那一步,形势却一步步的走到了这里。
回首看来,李世民之所以会同意他的这些提议,也是因为济清大师所说的预言,‘女主昌,唐运旺’,李世民是第二代帝王,三代之后的事情他看不到,故而不管是男子为帝还是女子为帝,只要唐运旺盛,那就是他所期望的。
济清大师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所说的那句话还是会实现,武代李兴中的‘武’已经不是在指武则天了,而是以武定天下。
“好好干,如果我年轻一百岁,今天就不是任由你来做这一番大作为了。”
哪个年轻人心中不是心怀壮志的,即便是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依旧是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奈何身体和身份都已经不允许了,这些年一直保养着身体,但终究是无法和年轻时候相比较了,那些机会也就只能留给年轻人了。
姜岩这一晚上得到的消息太多了,回到东宫之时才刚刚消化了一些,但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翌日,姜岩刚刚下朝,就被灵云给拦住了,请去了永河宫中,面对的是一.夜未眠,明显有些憔悴,但神采奕奕的永河。
“哥哥,我想好了。”这是永河见到他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姜岩眉峰上挑,期待着永河接下来的话,“我准备去封地,离开皇宫。”
“去封地?”永河在出生之时便有了封地,只是她之前年幼,封地对于她来说就只是一个提供收益的地方。
李世民也从来都没有打算让这些公主去她们的封地居住,长大之后成亲在长安城里就会有属于她们的公主府,封地所有的赋税,都用于公主府日常的开销。
永河用力的点点头,“对,我想去封地,哥哥你从小就给我看那些书籍,我想要亲自去试试手,看看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如果我当真不成的话,我就听从父皇母后的话,乖乖嫁人生子绝对安分下来,不再折腾了。”
话虽如此,但姜岩知道永河这只不过是搪塞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话而已,所谓的‘当真不成’,要到什么样才算是不成?只要大唐不灭,她的封地有所依仗就永远都不会‘不成’。
不过这也的确是一个机会,让她去试试,看看这些年他教育出来的妹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好,我帮你去和父皇母后说,可你总要有个时限,父皇母后也是不会让你一辈子都在封地不回来的,你也舍不得他们啊。”
关于时限问题永河没有想过,但是这中事情好像也的确需要一个时限,柳姐姐是两年,她也差不多需要那么久。
“三年,等我到二十岁还不能让永城富饶堪比长安,我就乖乖嫁人,哥哥觉得怎么样?”
“可以,三年就三年。”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倒也合适,“那你准备准备,这几日便前往永城,本来父皇已经让人给你建造公主府了,工程也可以先停下来不着急了。”
永河点点头,既然已经定下来一个时限,那就是越早出发越好,“昨日和母后吵架了,要走三年去告别母后她也是会舍不得我。”
“当然会舍不得了,你去和母后好好聊聊。”准确的说昨日他们不是吵架,而是观点不和。
长孙皇后作为古代的传统女性,认为嫁人生子天经地义,永河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潜移默化的,观念向他靠拢,这是属于两个时代的碰撞,无法细说哪一个对哪一个错。
永河要去封地一事,无论后宫还是前朝都引发了一些争论,因为在永河去封地一事公布出来的时候,李世民还宣布永城的一切事宜不再隶属于朝廷,而是都归永河所管,这样一来相当于永河是整个永城的王了。
自古以来有皇子去封地称王的,但那也是在父君去世之后,现在皇上健在,公主尚未成亲年仅十七便去封地自立门户,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然而无论前朝有多大的议论,李世民充耳不闻,所有的言论都让姜岩给怼了回去,至于‘怼’的方式,便是以权压人,李世民的默许给了他极大的发挥空间。
相比较前朝,后宫的议论声就没有那么大了,二公主清云的年纪比永河小一岁,当年一起参加科举考试,她的成绩不如永河,但因为比永河小,故而也没有人在此事上多议论。
现下看到永河去了封地,她知道她的封地不如永河的大,她也不如永河聪明,但她也是想要去试试看。
可她母亲早逝,和长孙皇后并不亲厚,没有同胞兄长更是不得父皇的宠爱,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想了好几日,清云决定在姜岩回东宫的必经之处等他,这些年她和永河一直都是被同一位先生所教,姜岩也在检查永河功课的同时也会看她的,唯一一次机会她想要为自己争取来。
姜岩知道宫中的这几位公主见永河如此,心思也都跟着活泛了起来,像清云这样想的不在少数,带着她回到东宫。
“当年我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就禀告了父皇,想要让你和永河都参加,但父皇说你们尚且年幼,于是等到了次年一起参加。”
清云听着姜岩的话,心绪激荡,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那时候她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让她和永河参加,既紧张又激动,“皇兄对清云很好,清云知道。”
姜岩知道他在对待永河和清云的方式上是不同的,最起码在精力上就是不同的,但他也不认为他对清云不好,亲生兄弟姐妹都有亲疏远近之分,更何况他们只是同父异母呢。
“如果你想去,我会帮你和父皇说,但你要和永河一样,交给父皇一篇文章,简述一下你要做的事情,父皇同意与否就要看他的意思了。”
永河在离开之前对永城做了一个充分的了解,从而根据各中不同的情况做出了不同的对策,不然李世民也不可能放权给永河。
李世民是大唐的帝王,他要管理万里河山,每一个百姓都是他的责任,如果不是对方表现出来一些能力,他是不可能随意将一座城交出去,不然就是不负责任。
清云没想到还有这中事情,想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写出来的,如果父皇不同意我也认了。”
最起码搏一搏了,她日后想起来不会后悔。
姜岩目送清云离开东宫,从过往的事情就能够看出来,清云的资质不如永河,恐怕李世民是通不过她的提议。
不过这就和他没关系了,他总不能帮着清云写提议文章,那样就没有异议了,永河的都是自己写的,去了永城,可到了永城之后能否成功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长期处在男尊女卑下的百姓,能否接受一个女子作为守城之主,还是一个未婚的女子,永河要克服这些不比上战场简单,最起码战场上是以武力论高低的,而她要征服一城的百姓认她为主,毅力魄力和能力少一样都不行。
姜岩不知道永河能否坚持下去,永河也不知道她到了永城之后要经历的是什么,一切都是未知的。
济清大师给李世民的预言只是一句话,几个字而已,但是真正实行起来,每一个细节,想要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及其困难的。
但也好在这个所为的‘预言’只是济清大师根据自己来自于后世的记忆所说的而已,并不是身处这个时代之人真正预言出来的。
永河可以反悔,可以做不到,无论何时都不是绝境。
然而永河不是绝境,是因为她是大唐的公主,不建功立业同样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但是柳瑛则是和她完全不同的处境。
身处战场之上,两军作战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只能和身边的士兵们一起往前冲,守护着属于自己国家的疆土,同时也为自己谋一个想要的前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切看似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士兵将领守护国土,皇帝朝臣忙着政事,和尚撞钟念经,百姓忙于生计。
永河离开皇宫一年,这一整年不曾回去过,也不曾见到过任何的家人,从来到永城的第一天,她就开始忙。
雨季洪水,秋季庄稼不丰收,冬季无米过冬,春季播种却都不来雨,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要忙着的事情。
这还只是百姓的问题,除此之外还有衙门的政事,永城军的军营问题,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忙着这些事情,让她无心像以前在宫中一样,想着漂亮的衣服和精美的首饰,想着如何应付先生和哥哥的抽查课业,在这里容不得她半点儿的恍惚。
因为她的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造成许多人的吃住都有问题。
不过在这些事情当中,她也找到了让百姓的致富道路,因为衙门的所有权利都在她自己的手上,审批公文会有最快的速度,如此一来做生意就便利很多。
大肆发展百姓做生意,如此一来百姓手中有钱了,自然也就富饶了。
她才不管什么‘士农工商’,做生意是邪门歪道那些言论呢,手里有钱才是正事儿,都吃不饱穿不暖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那些别的事情。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也遭受到了很多人的反对,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酸腐书生,奉行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明明衣服都洗的发白了,甚至有的人都带着补丁。
还一心只在家里读书,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贯彻的那叫一个彻底,永河看他们那副模样恨不得他们直接饿死算了,看他们濒临死亡之际还会不会认为做生意是‘邪门歪道’?
但她不能那么做,每一个城民都是她的责任,让自己管理的城市有人饿死,那是她的失职。
除此之外还有原本做生意的那些商户们,做生意的人一多自然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于是无论是从定价上还是舆论上,他们都给永河设置了一道道屏障。
也好在他们都是商户,只要保证了他们的利益,这件事情还是很好解决的,做生意的门道那么多,只要让商户们明白她不是在和他们抢生意就足够了。
三月初,忙碌了一年永河终于有功夫出去转转了,这一年她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军营和衙门,再有就是去街上看着市井生活,城里城外那些可以去欣赏的美景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天气正好,带着灵云一起出去骑马踏青。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永河只觉得通身舒畅,来了兴致,还和灵云比谁骑的更快,策马狂奔,让自己在马上感受着风的速度。
赵弘出身商贾之家,父辈都是做生意的,家中银钱不缺,但是地位却是十分低下的,在他十六岁那一年参加科举考中了秀才,今年十八岁准备继续参加科举。
但他心中是不情愿的,尤其是这半年以来,大公主支持商贾之事传到了他耳中,他一直不觉得出身在商贾之家有什么不好的,大公主的事情让他更加的坚定了这一点。
可父母之命他又不能忤逆,只能去参加科举,从此走上仕途让家族得以荣耀。
远远的,赵弘看到一抹靓丽的身影在策马狂奔,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听到的只是开心快乐,不由得看的时间便多了,直到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这才和小厮继续上路。
赵弘在看着永河,殊不知姜岩也在看着赵弘。
刚刚看到赵弘的时候姜岩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便是有关于他的记忆涌向脑海当中。
赵弘家世不显,在成亲之后便一直和永河生活在公主府内,永河性情暴躁,对赵弘动辄打骂,以至于他身上都是伤,最终被昭阳的驸马将此事捅到了李世民面前,让李世民亲眼看看他的这些女儿们到底有多么的娇蛮任性。
而在那之后永河有所收敛,这也是导致她对昭阳出手的原因之一,在被废黜了公主身份之后,赵弘念着从前永河对他有过的一些好,依旧陪在她身边。
“你好,请问去永城的方向是那边吗?”姜岩牵着马走到赵弘身边问道。
赵弘点点头,“对,永城就是那边,看你一身尘土是从外地来的吗?我正好也要去永城,不如一起啊。”
“好啊,那就有劳了。”赵弘并不是永城的人,他要去永城做什么?
“在下赵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姓李,赵公子听口音不像是永城人,去永城是见什么人吗?”姜岩没有纠结在姓名这个问题上,快速转移话题问道。
赵弘也没有在意这一点,只说道:“慕名而去,家中是做生意的,听闻永城官府鼓励百姓做生意,故而想要去看看。”
“原来如此。”怪不得要去永城呢,记忆中赵弘和永河是在赵弘考中举人之后两个人成亲的,而赵弘已经做了驸马,便无法再参加科举,自然也就没有入朝为官。
赵弘看起来倒是心思单纯,但能够考中举人也不是无才之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放弃继续科举而做驸马吗?
这方面的问题姜岩没有从记忆中找到答案,看向赵弘问道:“赵兄年岁多少?可有娶妻?”
“呃……不瞒李兄,之前在家十八年,父母一直催促读书,倒也不曾娶妻,害怕耽误了读书大事。”赵弘笑着说道,说起来这中事情也很是不好意思。
姜岩倒是很喜欢他,他和永河看上去倒是挺搭配的,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一世还有没有在一起的缘分了,这中事情他也不用参与进去,让他们自己发挥就是了,有缘分拆也拆不散。
二人步行进了城,进城之后赵弘的第一个感受就是小贩叫卖的声音很大,比他家乡的声音大的多,讨价还价的声音也很大,就好像是很有底气一样。
“赵兄,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赵弘同样抱拳告辞,他也想要去看看不同的地方,科举考试特意早出来几日,就是想要来永城看看,希望接下来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姜岩在和赵弘分开之后便前往府衙,永河的信中说了,为了办事方便她一直住在衙门的后院,刚刚看永河和灵云的方向应该是进城了,就是不知道她们回来了没有。
姜岩如此想着,却不知道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赵弘已经和永河相遇了。
永河来这里一年了,所有百姓对她都很熟悉,也习惯了她在街上行走,但不是永城的百姓却不认识她,再加上因为大肆发展做生意的人,故而行走在永城大街上的不只是永城的百姓。
她走在街上和普通百姓穿着无异,人来人往的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但是赵弘认得她所穿的这身衣服,他家中就是做布料生意的,之前在城外远远的没有看到她的容貌,但是衣服是不会看错的。
本来正在感受着永城内的风土人情,但没想到遇到了永城,不自觉的脚步跟着她而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永河已经怒目看过来了。
路边的茶摊之上,永河面无表情的看着正不错而言看她的人,从哪儿来了这么一个专盯着女子看的下流胚子?当真是讨厌的很。
给灵云一个眼神儿,灵云心领神会,来到赵弘面前,遮挡住他的视线,“看够了没有?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抱歉。”赵弘连忙道歉,不敢再看。
“你叫什么,哪里人士?”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赵弘不解。
灵云哼了一声,“你盯着我们主子看了那么长时间,总要知道你是好人坏人,万一你有什么歹心呢,赶快自报家门,否则别怪我们把你送到衙门去。”
“在下赵弘,洛阳人士。”赵弘连忙说道:“在下只是想要来此地感受一下风土人情而已,并非有歹心之人,还请姑娘放心。”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坏人脸上又没有记号,既然是要来此地感受风土人情那就去感受,别跟着我们主子。”
“姑娘所说极是,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姑娘和你家主子不要怪罪,在下告辞。”赵弘知道自己的举止不好,再次道歉之后离开。
永河看着他逃也似的离开倒也有趣,原本被跟着不好心情也都挥散了,今日本就是出来游玩的,何必坏了兴致。
“公主请用茶。”茶摊伙计给永河送上一壶茶,公主亲民,时常会到街上用餐,而公主吃过的店铺摊子都会客似云来,伙计当然开心了。
永河喝了茶,正准备和灵云再四处走走看看,明日又要去军营练兵了,便没有机会出来游玩了,而就在这时候,衙门的人找来,给她看了一张纸条。
瞬间永河没有了继续游玩的心思,带着灵云赶回衙门,已经一年没有见到家人了,这时候当然是见哥哥更重要了。
哥哥不想让人知道他来到此处,于是便用纸条来叫她回去,如果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永河真想策马回到衙门,好能够快点儿见到哥哥。
刚一见到姜岩,永河直接扑到了他身上,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让姜岩充分的体会到了她对家人的思念。
“哥哥你终于来见我了,我好想你,也好像父皇母后。”
永河感觉自己一直都很坚强,但是在见到那张熟悉笑脸的时候,她恨不得把她这一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告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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