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独孤曲震惊的是。
一道玄衣身影负手而立，十分自然地从“贱婢”手里把婴孩接过来，更熟稔顺手地哄着婴孩，轻轻摇晃。
慕容承棱角分明的侧脸，满是温润柔情，同他过往冷厉暴戾的形象截然相反。
婴孩咿咿呀呀地动着胳膊。
慕容承接过婴孩，更温柔地揽过唐小苔。三人和乐融融的模样，像是多插一个人在当中，都是多余的。
独孤曲深情款款地望着慕容承，哪里料到，慕容承侧过脸，飞来一记凌厉的眼刀。
顿时，她像是被定格在原地般，愣到说不出话。
北渊王，依旧是不近女色，冷厉孤高的北渊王。只是他的温柔只留给一个人罢了，面对别人，他一如既往的无情淡漠。
独孤曲只能灰溜溜地转身离开，再也不敢接近青牛镇。
多停留一盏茶时间都让她心中惶恐。
……
独孤曲离开后，唐小苔笑呵呵地逗着婴孩开心，一边对五间铺的掌柜们吩咐下去。
“货价恢复到平常价格，我回头吩咐作坊那里多进女工。这几日有多少货郎单子全部吃下来，定要在三天里把货全部发出去。”
五间铺掌柜望着黑压压的人流，和热情高涨的货郎们，惊喜地眼睛都冒出精光，齐声喊道。
“中！”
这一件货的盈利就不少，这么多货叠加起来，他们岂不是要发达了！
最发财的还是唐小苔。
看来自己过几日得数钱数到手抽筋。
慕容承望着神采飞扬的唐小苔，眸色深沉。
不知几时起，这个女子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能喝令江南的一众货郎，还能将青牛镇的市集带动起来，让青牛镇成为整个江南批发货物的中心地。
他沉下眉眼，漆眸深如幽谭。
这般土生土长的女子，就像是江南一朵最耀眼的荷莲。他断不会让北疆的战火给她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哪怕她央求要跟随他去北疆，也是万万不能的。
他定会护她周全。
哪怕她身负万顷田地，也不可能为了利用她解决粮草之便，而将她随身带上。这，决计不行。
唐小苔吩咐完一众掌柜后，转身去瞅婴孩，没想到却迎上慕容承深邃的眸子。
“夫君，在想什么。”唐小苔笑起来，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慕容承沉下眉眼望着她，良久不发一言，终于唇角勾起弧度，沉柔道，“无事，回家去。”
青牛镇来来往往的神机大街上，并肩走着两个身影。
唐小苔踩着快要消融的积雪青石路，一边挽着慕容承的有力胳膊，顺着青牛镇小径，往元山村方向走。
在路过王家府邸门口的石狮子时，唐小苔想到有一阵没有去拜访王家大奶奶，便折返了老字号小苔记糕点铺，捎来一大箩筐冬季新出的糕点。
有了家老爷子坐镇糕点铺，不愁没有新出的糕点品种。家老爷子最近每天潜在女工堆里，研究这处雕花，研究那处奶油，真是叫脚后跟也不痛了，心悸也喘平了，啥小病小灾都没有。
果然，人还是得动起来，不能闲着。
“夫君，咱们就去打个照面寒暄几声就出来。”唐小苔逗了逗慕容承风氅里咿咿呀呀的婴孩，觉得怪有意思的，边带着他一起进王家府邸。
慕容承晓得在笼络客户关系上，自家娘子是独有一套见解。
这隔三差五就得和大客户熟络熟络关系，才能打开更多的销路网。
这回接应唐小苔的，是个面生的新丫鬟。
唐小苔看着这位丫鬟半旧半新的袄子，和鬓角边晃荡的珠玉钗，想到初见画雁时的模样。那时候画雁也是这般打扮，秀气端正，极有大家府邸体面大丫鬟的风范。
“见过唐老板。”新丫鬟福了福，没有多少寒暄，只是公事公办地带着唐小苔入大殿堂厅。
唐小苔一路沿着园子走，抬头看着王家的雕梁画栋，觉得阔气非常。虽然自己来王家门府不下几十回，但每回来都仰头欣赏门梁上精雕细琢的梁画，和飞檐上镀金的一层雕饰。
太阔气了！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唐小苔一路上客气地问了句。
新丫鬟笑得既有涵养，淡淡道，“称呼奴婢连翘就好。”
唐小苔笑道，“连翘姐姐，这院子里传来的是什么声音。”
隐隐约约，能听见戏腔歌声。
连翘淡淡道，“大奶奶在陪老太太赏戏。不打紧的，唐老板随奴婢来堂厅候着就是，戏马上要唱罢了。”
唐小苔还从没在古代听到抑扬顿挫的戏腔，觉得十分新奇又好听。
这应该是越剧。
现代自己喜欢古风歌里加上戏腔，但真的身临其境听到戏腔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感受。拉长的拖音此起彼伏，就像是有人挠着逗痒一般。
连翘带着唐小苔在堂厅候着，福了福就转身离开，“唐老板且等着，大奶奶马上就来。”
唐小苔谢过她，抿了口茶水，又给慕容承喂了口茶水。
慕容承嫌弃地看着温凉的茶水蹙眉，“这么小一盅，喂鸡呢。”
唐小苔笑起来，“老大爷哎，哪里就是小盅了。你以为这是酒坛子呢，仰头就能灌。大老粗。”
被怼了口“大老粗”的慕容承十分不悦，但又碍于婴孩在怀里，只能用热茶温了一小壶奶，用勺子一口口给婴孩舀着喂了。
唐小苔看着新奇，突然想到，“夫君，这奶出产日期是啥。”
说完，她觉得不对，加了句，“就是，挤出来的日期。”
慕容承手腕凌空一僵，抬起眼望着她。
唐小苔也觉得这问题有些古怪，讪讪道，“奶放在外头容易坏。”
慕容承神情一松，继续用勺子舀着喂，“无妨，早上刚收来的。”
唐小苔好奇，加了句，“这收奶，当真是挤的？”
慕容承，“……”他神情更古怪了。
终于，两人候了好一会，把婴孩喂饱哄睡了，这才等来王家大奶奶。
连翘引着大奶奶进门，一进门就瞧见身形高大的慕容承，正十分温柔地哄着怀里的婴孩入眠。
他本就宽肩劲腰，挺拔高大，这和他仔细哄娃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瞧起来有些亮眼。
连翘一进门便被慕容承过于柔情的目光震慑住，忍不住多嘴咕哝一声。
“好没道理的妇人，居然让男人哄孩子。”
说着，连翘掀了个白眼，继续不动声色地搀扶王家大奶奶入座。
王家大奶奶还满心回味刚才的戏曲，也没注意到连翘的小心意。
但紧随其后，连翘特地收走唐小苔面前的热茶，换上放凉的温盅，不满神情溢于言表。
唐小苔看着心里暗道，这大丫鬟是仗着有几分面子，来给自己穿小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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