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这几日心思挺重的,睡得也不好,容易早起被惊醒,眼下更是挂着大大的眼袋,看起来滑稽又憔悴。
“干啥子干啥子!春苔你个贱蹄子咋又来晃,都分家了还不晓得避嫌?天天晃荡在咱闺女面前,这是要撺掇谁呀。”
嫂子张氏扯开嗓子就骂骂咧咧,谁也瞧不惯的模样。
唐枝儿和唐二嘎就像是被冰柱子征服的猫,齐齐伸长舌头痛到眼泪直冒,却怎么都拔不下来。
唐小苔指了指冰柱子笑起来,“嫂子,枝儿妹子吃蜜呢。”
嫂子张氏转头一瞧,这两人探长舌头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哪里像是吃蜜,明明就是被缠住了。
“唐枝儿!唐二嘎!”陡然,张氏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嗓子,训斥道,“你个赔钱货还拉着这个混世魔王天天在院子里捣鼓啥?冰有啥好舔的,愣的和二五八万似的,这下咋弄下来。”
嫂子张氏转头就去屋里接了盆水。
甜井水是昨夜的,放在屋里也是凉的很。
唐枝儿眼睁睁地看着张氏提着水盆扭着臀走过来,惊得连连摇头。
但无论她怎么摇头,支支吾吾试图挣扎,都没办法示意张氏。
哗啦!
一盆凉水泼上冰柱子。
周围一片安静。
只剩下水慢慢凝结的声响。
元山村是南方小村,几十年才下那么一回大雪,柱子能结冰更是罕见,可谓是奇观。嫂子张氏哪里见过舔冰柱子的模样,顿时就用了最糟糕的一个法子。
刹那间。
唐枝儿和唐二嘎哭相更甚。两个人像是被捆绑在一起的炭火烤鸭,使劲蹬着腿跺着脚却怎么都挣扎不下来。
凉水凝结在冰柱子上,非但没有拯救下他们的舌头,反而黏的更紧实了些。
唐枝儿眼泪都气哭下来,两眼一翻眼白,舌头都伸到累了。
嫂子张氏一看浇水没用,咋咋呼呼地掐腰骂咧,“咋回事,一盆不行?再接一盆去。”
唐枝儿听见张氏还要再泼来一盆凉水,立马惊得魂都差点飞走,就差求爷爷告奶奶地喊亲娘。
但她哪里能说话,只能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地伸着舌头,各种跺脚。
唐小苔笑起来,“嫂子这样不行啊,得用温水。”
嫂子张氏啐了口,“还得进屋烧水,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说完,她拢手呵气,在掌心里使劲呵了一大口气,往冰柱子上一抹。
但没有见效。
干脆,她凑上前对着唐枝儿和唐二嘎被挂住的冰层使劲呵气了两大口。
“呼——”
“呼呼——”
唐小苔摇头道,“这点热气不够啊,我回屋里去烧点温水捎过来得了。”
嫂子张氏横了一眼,怒唾,“你个小蹄子有俺懂么!俺活了那么多岁数,这些小事早就晓得。多呵气两口就成!”
唐枝儿使劲点头,一脸希冀。
然而。
就在嫂子张氏再度呵气上冰柱子的时候,唐二嘎一个挣扎将她一碰。
嘭!
张氏张嘴呵着气,一下子被碰了个趔趄,下唇瓣挂在冰柱子上。
“唔唔唔唔唔!!!”
张氏想撕又不敢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唇皮被冰柱子黏上,顿时下唇被拉了好长,却怎么都拔不下来。
她也粘住了。
唐枝儿惊恐地瞪圆美目,眼神从满是希望变为惨淡的晦色。
唐家前院门口,张氏,唐枝儿和唐二嘎齐刷刷挂在冰柱子上,一家人被黏了个整整齐齐,三个人都探长脖子弓着腰撅着臀,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唐小苔回头,看愣住。
“嫂子,你这怎么……”
张氏使劲跺脚使眼色,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开,示意唐小苔赶紧去煮温水。
唐枝儿吐长舌头狠狠瞪眼,像是在威胁唐小苔“敢说出去要你好看”。
唐小苔觉得好笑,应了声,“行嘞,嫂子你等着,我这就去煮水。”
一炷香后。
嫂子张氏这才在温水的洗润下,把下唇瓣拯救回来。
嘭!
得救的唐枝儿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使劲揉着冻麻的舌头呵气,一脸怨愤地盯着唐小苔。
“这么慢!你是故意的么!烧个热水有什么慢的。我看你就是故意慢吞吞,故意看我多挂一会。”
唐小苔看着她仇恨的眼神,牵着小黑牛犊子的麻绳晃了晃,笑道,“哪能啊。要是我故意慢,你们怕是还得等上一个时辰。这小牛犊子可是事儿精,早晨拦着门不让我出去。这不,只能一起牵出来了。”
唐枝儿美目在小黑牛犊子身上一转,冷哼道,“好难看的黑牛,真是个黑丫头!”
小黑牛犊子是头小母牛,还是个被亲娘宠惯坏的小母牛。但丑不丑唐小苔是不知道,都是牛脸,哪里分得清美和丑。
“牛是犁地用的,黑或白有啥要紧的。”唐小苔见三人没事,便牵着小黑牛犊子转身就要走。
唐枝儿鄙夷地用鼻孔冷笑道,“这么大的牛犊子还不扯个鼻环,还在脖子下头挂个秤砣,你还真够闲的。”
咚当。
咚当当。
小黑牛犊子脖子下晃荡了只响铃,走起路来响声低吟能传到老远。
唐小苔一听乐起来,“什么秤砣?你管响铃叫秤砣?”
唐枝儿撅着嘴,冷哼道,“可不就是秤砣么,好大一只秤砣。哪里有人给牛挂秤砣的,真是怪。”
唐小苔没忍住哈哈笑起来。
嫂子张氏一听脸都绿了,张口就唾她闺女,“你个没见识的赔钱货,好好的响铃都不识得?镇上那些小姐都晓得牛脖子要挂响铃,你还说秤砣?传出去都叫人笑话!你个没眼力见的。”
被亲娘训斥了一通,唐枝儿委屈地憋下嘴。
她是真没仔细见过牛脖子,哪里就晓得牛脖子下挂响铃了,这瞧起来明明和秤砣一模一样。
临行前,唐枝儿给唐小苔使了好一通眼色这才作罢。
唐小苔连连答应下,下半月定然充门面去。
别的不说,单说红姑娘的前任,明郎成亲也是月底。这明家成亲可得去八贤王行宫拜见,到时候可有好戏看。
……
唐小苔牵着顽劣犟鼻子的小黑牛犊子,一牛一人沿着田埂小路往青瓦宅子走。
一路上,小黑牛犊子张嘴就嚼巴起周围覆盖皑皑积雪的树。当真是见着多少树就嚼巴几口,一张嘴走到哪嚼到哪,不老实极了。
“嗷呜。”
小黑牛犊子探长脖子一口咬住唐家侧门里探出的一枝红梅,唐小苔立马感到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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