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小苔总觉得雪的融化速度有点太慢。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才能全部溶解成冰?
唐小苔蹲在地上看雪,心里一边想着,嘴里就一边嘀咕出来,“啥时候能化成冰。”
蓦地。
耳后一阵沉声,“娘子要融雪成冰作甚。”
唐小苔吓了一跳,一个蹦跶从地上跳起,好巧不巧,肩头撞在慕容承下颌上。
嘭!
轻脆的撞击,干脆凌厉。
唐小苔连呼道歉,转头看见的便是慕容承沉下的黑脸。
刚才这一撞,看来还挺疼的。
“夫君,抱歉啊,我哪里知道你跑我身后去了。”唐小苔讪笑,上下打量慕容承。发现慕容承这半年来变化还挺大的。
他原本脾气不好,以嘲弄别人为乐子,但现在,他好像天天都处于受伤的边缘。弱小可怜,还很能吃。
挂在门外梁上的暗卫们吃惊地盯着这一幕,纷纷擦眼难以置信。
主子竟然又在这女人手上受伤了?
向来以警觉敏锐著称的主子,只要一遇上这农家女子,便完全不设防。
甚至,他们有一阵特别戒备唐小苔。他们觉得,如果唐小苔暗中挥出匕首扎进他们主子心窝里,或许他们主子都不会反抗,还会任由她扎得更深些。
慕容承沉下不悦的眉眼,反手就揉上唐小苔的肩头。
温热的大手将她肩头反复揉,好像这肩受了多大伤似的。
门外梁上的两名暗卫看得惊掉下巴,纷纷暗叹没救了。
主子是不是搞错了?不揉下颌反而揉这女人的肩头?明明是主子下颌更痛好么。
唐小苔帮着慕容承“呼呼”吹了下巴,这才转头继续试验。
“要是盐巴不够,作用也不好的话,用生石灰也是可以的。”
“生石灰是CaO,把生石灰放入水中,放出大量热,是反应放热。”
“CaO+H2O=Ca(OH)2,这样的化学式。所以生石灰遇上雪,会让雪融化,因为放热了。”
唐小苔刮了点墙壁上的生石灰,放在白雪中。
果然。
“哗啦——”
白雪开始慢慢融化,有热量放出,也把雪带到溶解。但周围气温又低,很快溶解的雪水冻结成冰,梆梆硬。
慕容承十分仔细地瞧着唐小苔的每一步,漆眸微眯。
唐小苔继续掏出一勺盐巴做实验,一边道。
“盐遇雪能融化放热,是水解作用,这和生石灰的反应又不一样。水解很慢,所以放热也慢,效果自然没有生石灰那么好。”
唐小苔推了推一摊已经融化又被冻成冰的雪,又推了推身侧一摊慢慢溶解的雪,把两个一起推到慕容承面前,笑道,“很神奇。”
慕容承定睛看了两摊冰雪半晌,抬起眼缓缓道。
“娘子刚才说的高中化学,是为何物。”
唐小苔一愣。
哎呀妈,又自言自语了么?这化学公式确实是高中化学学的,但自己不会又说出来了。
“那个,高中就是一座学府,里头专门供人念书用的。”唐小苔讪笑,挠了挠后脑勺。
慕容承沉下眉眼,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也是南国的?”
唐小苔十分顺坡下驴,顺口就道,“对对,夫君你好智慧啊!一猜就猜到南国的学府!对,高中就是南面大理国那里私塾的称呼。”
自己已经从南下的商队口中得知,华夏南面有一个大理国,风景秀丽。横竖慕容承也不知道秦氏娘家具体是南国的哪块,干脆胡乱把大理国搬上来搪塞一番。
但她哪里知道,慕容承非但知晓秦氏祖上十八代的来龙去脉,也对大理国熟悉的很。他早年带兵驻扎的地方,正是大理边境。
慕容承垂下眉眼,低笑一声。
唐小苔依旧扬起人畜无害的微笑,友善道,“是夫君,你也想起来了是不是。”
慕容承望着神采飞扬的唐小苔,心中很是好笑。每一次她扯谎的时候,都会笑得格外纯良,灿烂,或许这个小动作,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不错。”慕容承望着唐小苔过分晶亮的明眸,一时间没有戳穿。
来日方长,他可得将唐小苔扯过的慌收集成册,等时机成熟,一条一条和她翻旧账。
……
过了会,唐小苔又从墙角根刮了不少生石灰,还到连二爷家运了一包修瓦房用的生石灰,这才准备趁着夜黑风高的月色,去村口第一间庄户人家门口走一遭。
夜深了。
村口头一间木屋门口被撒上了一大片洋洋洒洒的生石灰。
哗啦啦啦!
唐小苔洒完就撤,溜得利落极了。但临走前,她突然忘记了什么一般,连忙又折返回去把事先画好的腰坠牌埋在冰层最末端的地里。
腰坠牌上刻着她亲手雕的阳刻字“八贤王”。腰牌看起来十分山寨,字体都歪歪扭扭,蹩脚极了。但管用就成。
明日能不能赶走八贤王,就靠这块腰牌了!
翌日一早。
唐小苔照例早早爬起来和豆王阁伙计小杨接头,顺便装作送小杨,去了一回村口看看。
好巧不巧。
唐家宅子门口,唐枝儿又在大清早被热炕热醒。她浑身燥热,不爽这个炕头很久,但偏偏全唐家人都喜欢,她一个人反抗没用。
“唐春苔!”唐枝儿一见到在唐家宅子门口路过的唐小苔,气得破口大骂。
当她看见跟在唐小苔身边的人不是慕容承,竟然是之前有一面之缘的伙计小杨时,更是像是嗅到腥味的猎狗一般,招子都放亮堂。
“好你个小娼妇!做贼还不承认!我又逮住你们了!”唐枝儿眼尖,见到小杨分明就是被她扯掉布鞋的那个俊俏伙计。
她喜从心来,准备一口咬住唐小苔,揭开她水性杨花的伪装。
偷汉子!铁定是偷汉子!
最让唐枝儿愤怒的是,唐小苔拥有俊美妖孽的慕容承,居然还不满足,还在外头招蜂惹蝶?更可气的是,还让她瞧见了!她一个相好小情郎都没有,眼看着唐小苔左拥右抱,好气!
唐小苔依旧没有搭理唐枝儿,任由她一路小跑跟着,鼻头冻到通红。
一切好像重复昨日的场景一般。
不同的是,天气更冷,唐枝儿鼻头更红了,鬓角也更凌乱几分。
终于,唐小苔搭着伙计小杨的板车,两人赶到村口第一家庄户木屋门口。
这回唐枝儿放聪明了些,离木屋门口远远的,一双灵动的美目更是警惕地瞥着唐小苔。
“唐春苔,你要干什么!”
然而,不等唐枝儿喊出“你别想再使坏”的时候,唐小苔再度叩响了木屋大门。只不过用的不是手,而是一块长板子。
长板子从冰层上方伸过去,叩响大门。
咚咚咚。
轻脆的叩门声,在宁静的清晨显得尤其刺耳。
唐枝儿下意识觉得不妙,刚要拔腿就跑,竟然一个横跨踩到下方冰层上。
“嘭——”
唐枝儿一个后仰跌倒,痛得她龇牙咧嘴爬不起来。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候,木屋门被打开。
侍卫警惕又凌厉地左右扫视,看见门口左侧有个农家女子摔了个仰八叉,狼狈极了。而且,还眼熟。
唐枝儿气得捂住尾椎骨就要大骂,但哪里还有唐小苔的人影。板车走远了,唐小苔也消失不见。
“唐春苔!”唐枝儿气得坐在冰面上娇叱,“别让我再瞧见你!”
突然,木屋里传出一阵极有威严的呵斥声,“何人喧哗。”
侍卫只能恭敬禀报,“殿下,还是昨日那个乡下妹。”
唐枝儿跌坐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愣住。
乡下妹?
是在指她么?
她活到那么大,从来都是元山村一枝花,每个村里少年见到她都要吹呼哨搭讪。现在她居然被人喊作“乡下妹”?
木屋门里,慢慢走出来一个披着雍容貂裘的年轻人。周身贵气逼人,服饰繁复奢华,气度清贵令人不敢直视。
唐枝儿跌坐在地上,看呆了,张大嘴竟然愣愣地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好死不死。
八贤王慕容拓宇从木屋门口踏出了一步。
北风大作。
“嘭——”
慕容拓宇跌倒了。
侍卫们乱作一团,连忙就要迈出木屋去扶,但人越多越乱。
慕容拓宇竟然连连滑了好几下都没能起身,连着一团侍卫一齐张牙舞爪怎么都找不到可以搀扶的木桩,一排人齐刷刷一起跌倒。
轰!
最要命的是,唐小苔深更半夜做的融雪成冰,故意按田埂地势做了个坡度。
村口地势高,往下地势低。
加上冰面这么一滑,北风呼啦啦一吹,慕容拓宇更是连人带侍卫一齐摔了个人仰马翻,齐齐抱成一团顺着木屋门口往唐枝儿的下沿滑去。
“轰——”
一大堆人滚成一团。唐枝儿惊吓到惨叫连连。
刺耳的尖叫声穿破云霄,震得整个村子的公鸡都叫唤起来了。
一群人努力用胳膊肘撑地,纷纷唾弃江南的恶劣天气。
慕容拓宇瞧也不瞧唐枝儿一眼,嫌恶地不耐烦道,“哪来的乡下妹,无礼至极!”
偏偏唐枝儿被一群臭烘烘的侍卫挤在中央,她本能地想要找一个支撑点爬起,慌乱间扒拉上慕容拓宇的胳膊。
“啪!”
轻脆的挥击声。
慕容拓宇十分暴躁地一巴掌将唐枝儿扇开,踩在侍卫身上拍拍身子爬起,冷厉道,“哪儿来的乡下女人,滚回哪去!莫挡爷的道!”
一众侍卫连连将鼻青脸肿的唐枝儿驱赶走,不屑地唾道,“不长眼的乡下妹,还三番四次觊觎咱们爷?不长眼睛。”
唐枝儿原本只想逮住唐小苔的猫腻,没想到又是一大早上被人唾弃驱赶,还平白挨了一巴掌,委屈到直掉眼泪。
她双手胡乱在雪地里摸,突然摸到一块腰间坠牌。
上面阳刻了三个秀气的字“八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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