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咋回事儿啊!”
“这糕点铺子怎么还有耗子药?”
“这肥腻腻的大耗子打哪儿钻进来的?就直接在糕点架上放一堆耗子药?这不是害人么!”
“这可真是害人!掌柜的,来说道说道,这咋回事儿?都死人了!”
林嫂子慌了神,她连连看向唐小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相比林嫂子的不淡定,红姑娘扭着纤细的腰肢,掩着白口罩,气势凌人地走上前,对着“哇哇”大吐的汉子后背就是一顿拍。
汉子被拍得后背频频震颤,气愤地抬眼就要骂。
但他一抬眼,正巧对上红姑娘那双摄人心魄的吊梢桃花眼,愣了愣,还真是一口骂声含在嘴里,怎么都唾不出来。
红姑娘笑盈盈,嗓音更是如同出谷黄鹂般,悠扬好听,说话和唱歌一般,“吃什么了。”
汉子板起凶神恶煞的脸,立马想到他来的使命,指着牛油纸包里的糕点,狠狠唾了口,用力甩在地上。
哗!
牛油纸包洒了一地,惊得众人连连尖叫。
汉子横眉冷竖,毫不客气地怒喝,“吃什么?不就是吃你们店里的桂花酥么!吃死人了!这么大的一只耗子,你们铁定是把耗子药洒在柜面上,死人了!能吃死人!”
一众食客吓到惊呆。
更有人一口口吐出刚咬进嘴里的糕点,抠嗓子干呕。
林嫂子彻底慌了神,连连拉扯唐小苔的胳膊,“春苔丫头。这可咋办。兴许后灶间当真有大耗子?那么大的耗子,够摄人的。”
唐小苔拍了拍她示意安心,让她瞧红姑娘怎么办。
既然现在已经把糕点铺子的掌柜交给红姑娘,那她应该有处理这些事儿的本事。
糕点铺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还有抱臂倚在门口看戏的白家少爷。
白家少爷噙着寡淡的冷笑,混在人群里带节奏。
“这新铺子开张就是没经验,碰上大耗子弄两只家猫放进来,逮耗子不就完了。”
一众食客跟着赞同道,“还是白家栅主事的有经验,这市集口的耗子啊,真不少。”
“糕点铺子就是要干净卫生,怎么能进大耗子呢。”
“白家捉鼠的猫我还真见过几只。一看白家少爷就是有门道的人。”
门口对老字号小苔记的指责越来越多,最后渐渐成了刁难,更有人怂恿报官,查封这家把耗子药放在柜面上的糕点铺。
林嫂子彻底没了主意,她一听到报官二字,膝盖一软,整个人倚靠在唐小苔身上。如果不是唐小苔挡住她,她立马就能瘫软倒下。
唐小苔看着镇定的红姑娘,暗暗的想:她打算怎么办?她是同意报官喊衙役来查?还是怎么样?如果是自己的话,估摸会选择立马报官。
然而。
红姑娘不动声色,用长指甲勾住蹬腿翻白眼的大耗子尾巴,就将大耗子整个提起来。
哗啦!
出奇大胆的动作,吓得不少婶子爷叔大惊失色。
就连白家少爷都恶心地咽了咽喉。
那可是大耗子啊!各大滚圆的肥硕耗子,这女人居然说提起就提起来?
连唐小苔都嫌恶心地后仰了几分。妈呀,这抓大耗子尾巴,就和让自己逮会飞的南方大蟑螂一样,不可不可,会恶心死人的。
肥硕的大耗子还在蹬腿吱吱叫,没有彻底死透。
就在众人吓到脸色煞白的时候,红姑娘做了件更匪夷所思的事。
咔!
嚓!
耗子的四肢用麻线被绑了个结实,四脚拉到展开,露出个圆溜溜的大肚皮。
人群更是惊恐到哗然,不知道红姑娘要做什么。
白家少爷紧张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红姑娘,额头淌下一滴热汗。
突然。
“哗——”
红姑娘用竹筷掰开大耗子的嘴,倒提过来,用力按压它的腹部。
一口浓郁的恶臭腥味从耗子嘴里喷出来。
一粒还没有消化完的耗子药片完整滚落。
周围死寂。
落针可闻。
一般耗子误吃耗子药都是嚼入粉状吞咽,还很少有这般一整片进肚的药片。这当真是匪夷所思。
就在人群狐疑地定睛去看滚落的药片时,白家少爷暗呼不少抬脚就要跑。
红姑娘换上高冷寒霜的语调,道,“我瞧见这耗子肚子奇怪,鼓囊囊的厉害,特地看看它到底吃了什么,有没有吃老字号小苔记的糕点。现在耗子肚皮清空,一点糕点碎屑都没。想来这大耗子是外头吃完耗子药后,才进来铺子里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什么。
“这耗子咋会在外头吃完再进来?糕点铺多香啊,还有油缸。”
突然,唐小苔十分响亮的大喊一声,“白师兄,你跑什么呀!”
一句师兄,坐实了老字号小苔记和白家栅同源的关系,也让人群注意力顺便被溜走的白家少爷吸引。
白家少爷脚步一顿,暗叫不好!
他已经跑得够快,但没想到被眼尖的唐小苔当众喝住,真是没脸。
好巧不巧,唐小苔偏偏挑让他没脸的话说。
“白师兄,昨儿我踢馆你铺子,今日又霸占了一整个市集的买糕点乡亲,师兄不会介怀?还是说……师兄心里堵得慌,特地放一只耗子进来膈应我?”
一句无礼的猜测被唐小苔笑哈哈说出来,非但没人觉得很失礼,倒觉得这是师兄妹间的调笑。
然而,白家少爷可不这么想。
轰!
他如同被五雷轰顶,哑口无言,呆呆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很快,白家少爷被猜中后,脸色立马变得狰狞,势必要在言语上反击,把恶语中伤喷回去。这可是事关白家栅和他白家的声誉。
但是,红姑娘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一根竹筷在污秽物里挑了挑,最后红姑娘夹起耗子药,冷冷道,“这白家栅特制的耗子药,当真是巧啊。”
人群再度沉默,空气都凝固住。
白家栅特制的耗子药?怎么回事?
一枚药片,确实刻上了繁体“白”,千真万确。
这下白家少爷彻底傻眼,一句辩驳的话都讲不出。他打死都没料到小苔记有女人会这么大胆,居然敢绑起大耗子催吐,让大耗子把耗子药吐出来?
绝了!
就在人群对白家少爷怒目相视,势必要问他讨要出一个说法的时候,唐小苔站出来悠悠开口。
“白师兄,你也真是的。你这白家的耗子药就是不给力,还不及猫管用。你们家的耗子被药倒了,还能踉踉跄跄跑个对街,爬上台阶来二楼我这。这耗子看来就喜欢钻糕点铺,白家栅不放过,连我这铺子也不放过。”
匆匆赶来的白家栅伙计们,刚要帮着白家少爷帮腔。他们想说的就是这个借口。大耗子先在白家栅被药到,然后碰巧跑到小苔记糕点铺来,这样就洗清是他们下毒的嫌疑。
这事儿都有赶巧,不好说啊。
但,唐小苔先把白家伙计的借口说出来,这味道就不对了。如果白家伙计再这么一说,更像是不打自招。
一众白家栅的人纷纷呆愣在门口,同他们主子一样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
人群里已经有不少人明白过来,纷纷唾骂白家栅不要脸。
“俺就说怎么会有人把耗子药放在柜面上,这也太显眼,不像是人会干的事儿。”
“白家真是阴险小人,糕点生意斗不过人家还弄这些下三滥手段。”
“喊衙役!必须去升堂!这要是吃坏肚子,还有人赶来买糕点吗?整个青牛镇的糕点都被你们白家下毒了?谁知道你们白家的糕点会不会也被人下毒?”
“这风气不可,必须升堂!太过分!拿人性命开玩笑!”
很快,用不着唐小苔搬来衙役,已经有愤怒的镇民跑去衙门口击鼓鸣冤,喊来衙役主持公道。
之后的事情便十分简单,唐小苔和红姑娘拜别后,任由她去处理善后,准备转身离开老字号小苔记。
蓦地,唐小苔袖子被人一拉。
“春苔丫头。”林嫂子有些胆颤心惊,她看着官老爷在,更像是受惊的白兔,总觉得周围的事情应付不过来。
唐小苔看了看担忧紧张的林嫂子,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起来,“林嫂子是想去后灶间跟着糕点女工做活么。”
林嫂子低着头,很是犹豫。她是个丧夫寡妇,这半年要是没有唐小苔的接济,林家早就揭不开锅。但她也明白那些后灶间女工拿的是多少月钱,红姑娘做掌柜拿的又是多少月钱。
当真是天壤之别。
如果她安安分分继续做唐小苔手底下的女工,那一辈子就这样勒紧裤腰带过去了。日子也能勉强糊口。
林嫂子想了想,坚定道,“对,俺还是不想呆在这铺子,俺看红姑娘有些怕。俺回村里继续缝卫生棉就好。”
唐小苔看了看心意坚决的林寡妇,也没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好”,便随她去了。
人各有志,性格也有不同。
每个人想过什么日子都是自己决定的。强扭瓜,瓜会痛苦,还不一定掰的过来。
除非,林嫂子她当真遇上不得不求变的时机,穷则思变。
……
唐小苔午时离开老字号小苔记前,把上午的营收流水碎银数了数,和红姑娘知会了一声,把碎银搬去铺子后间,找家老爷子。
“师父,徒弟想看铸银子。”唐小苔笑得乖巧,捧着一大筐碎银子蹲下。
家老爷子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双脚还插在热水桶里泡脚。他一听,倏地抬起头,满脸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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