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穷困潦倒需要救助的老大爷么?他是财神爷啊!
但紧随其后。
老大爷突然将掌心里的大个头银锭子一缩,不给了。还很警惕地瞪了唐小苔一眼,坚决地把银子藏起来,打死都不肯再掏。
唐小苔,“……”
人生真是处处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市集门口人群还在涌动,唐小苔也来不及顾上歇息中的老大爷,忙着发愁摊铺生意。
“这白家栅开张,市集周围所有的点心铺今天都要空军啊。”唐小苔郁闷地嘀咕。
突然。
老大爷含糊地沙着嗓子道,“白家栅?那狗屁老头还没死?”
唐小苔被他怨念的话吓了一跳。
老大爷怨气极重地瓮声瓮气道,“五十年了,狗屁鳖孙好不要脸,老子做鬼也得跟在他后头!”
他目光淬毒,眼睛赤红,哪里还有刚才的一股傻劲?
唐小苔之前怀疑他是老年帕金森患者,是大户人家迷路出来的老爷,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大爷,白家栅的事,你能说说么。”
很快,唐小苔从老大爷嘴里得知。五十年前,白家栅是由两个年轻人合伙成立的。一个年轻人师从百年糕铺掌门人,是个手艺极好的门徒,另一个年轻人商贾出身,专门经营门店。这一合作就是两年。两年时间里,白家栅风头一时无量,压过不少老牌铺店。
但坏就坏在,有一夜,白姓年轻人将家姓年轻人灌醉带走,独自霸占了日渐红火的白家栅。
老大爷眉眼愁苦,一提起过往恩怨,昏花的老眸底更是浑浊怨毒,难掩恨意。
唐小苔想了想,悠悠道,“老大爷,你说的白姓年轻人就是白家栅刚故去的当家人,您姓家?”
一般人提起别人的故事,大多是自己的故事。
果然,老大爷干脆闭目坐在木凳上不再言语,空有一肚的惆怅无奈。
市集口的队伍越来越长,白家栅门店口越发红火,不少糕点铺的伙计纷纷叹息,准备收工回家。
唐小苔眼睛一亮,有了个主意。
慕容承正打开牛油纸包,吃着香喷喷的桂花酥。他一瞥见唐小苔笑得眉眼弯弯,立马知道她肚子里在打鬼机灵。
他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让他猜猜,这回,她又打算嚯嚯谁。
蓦地。
唐小苔十分正式地绕到老大爷面前,一甩裙摆双膝跪下。
咚!
咚咚!
三个响亮的磕头。
慕容承惊得手一僵,油纸包险些掉落在地。
唐小苔磕头完,大声哭诉,对老大爷吼了句,“师父!”
响亮的喊声,震荡开,缭绕在市集门口,引来不少人齐刷刷转头望。
慕容承这一惊不小,他惊愕地盯住确确实实匍匐跪地的唐小苔。要不是他知道这是他媳妇,他还以为当真是一个小徒弟抱着老师傅的裤腿在嚎哭。
今日娘子又戏精了吗?
老大爷被冷不防的叩头惊吓到,愣是没有来得及躲开。
这三下五体投地的磕头一拜,拜师礼就成了。神仙老儿也不能悔师。
唐小苔抱着老大爷的膝盖,哭得真切,和真哭一样,“师父!桂花酥没能得到您真传,徒弟心中有愧。这白家栅的名号,徒弟是继承不得了!”
一番话一出,引来千尺浪。
不少路人惊讶地望来。
“咋回事,咋又整出一个白家栅?”
“白家栅不是老字号么,怎么这里还有一个老字号?”
“这老头谁啊,这女娃子又是谁,也是卖糕点的?”
唐小苔一口一句“白家栅”死死咬住白家栅不松口,引得人群轰动。
他们本就是冲着白家栅名头来的。白家栅因为掌门老爷故世,歇业了许久,这刚恢复营业,门庭若市。但突然市集门口又冒出一个白家栅,怎能让他们不好奇。
“小姑娘啊,你好好说说,你和白家栅什么关系。”
“女娃娃,你慢点说,白家栅就一个白老,你又喊这老头师父,莫非你师父还是白家栅的人?”
“这老头瞧起来怪面熟的啊,哎哎,白家小少爷探头出来了!”
唐小苔一见到白家小少爷好奇地探头望过来,心中更是笃定。
“哗——”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眼看着唐小苔气势磅礴地冲到白家栅糕点铺门口,大有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白家小少爷面若秋月,唇红齿白,看起来白嫩极了。
“这位小娘子……”白家小少爷秉着客气礼貌,出言询问。
然而。
当衣衫褴褛的老太爷负手踱步到白家栅门口时,一众白家栅老伙计纷纷惊讶到喊出声。
“家师傅!”
“家老师傅!”
“是家师傅啊!!!”
人群更是交头接耳,哗然到沸腾。怎么回事?
唐小苔趁热打铁,一本正经道,“众位乡亲,白家栅原有两个创立人,白姓和家姓。小女拜师年数不长,但深知师父心中念想。这白家栅老字号也有几十年,当初做了什么手段驱赶师傅,想必大当家也泉下有知。今日,小女子特来踢馆。”
一句“踢馆”铿锵有力,一言激起千层浪。
人群起哄声震耳欲聋,白家小少爷疑惑地看了看唐小苔手里的牛油纸包,和其貌不扬的桂花酥,笑起来,“就这?父亲过去如何求师在下确实不清楚,但也不是你一个小儿可以胡言乱语。既然你要求踢馆,那在下奉陪。”
白家小少爷撸起袖子,示意伙计们继续卖糕点,他亲自下场子。
这般极有担当的作为更是引来人群一致叫好。不少年轻姑娘纷纷扯开嗓子尖叫。
“白少爷看我!”
“白少爷未来可期!”
“白少爷一路往前飞,咱们永相随!”
就在人堆群情激昂的时候,唐小苔鄙夷地瞧了瞧他,摇摇头,“你还不配比试,我要和白家栅的掌厨比。”说完,手指直接遥指糕点铺帘子后。
顷刻间,人群死一般寂静。
既然有胆大妄为的人,扬言白家少爷不配?还斗胆放话要和五十年老字号的老掌厨比试?
这是谁给的自信?
就连家老大爷都斜睨了唐小苔一眼,晃了晃手里的桂花酥油纸包,“娃子啊,你心意老夫晓得。但你这手艺,还是算了。”
言语里十分明显,这份桂花酥和白家栅的独特风味糕点比,没排面。
慕容承也暗暗心急。
他大手一挥招呼下暗卫,冷声道,“把在江南从师的郝御厨大徒弟带来,半盏茶时间里必须见到。”
暗卫白手心中一凛,连忙快马加鞭头也不回地找人去。
白家栅帘后一阵淅淅索索的动静。
帘子被掀开,露出一个精干老师傅的脸。
人群中一阵欢呼。
“白家栅的掌厨!”
“看起来就很牛气!不愧是掌厨!”
“看掌厨那双手,全是茧子和火燎泡的旧痕,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练的!”
随后,人群将视线投在唐小苔手上。
唐小苔一双手干干净净,别说是火燎泡痕迹了,连茧子都找不见一处。
不少人纷纷投来鄙夷和不屑的目光。
“不就是个黄毛丫头么,还想踢馆白家栅掌厨?真是做清秋大梦。”
“这丫头片子手上老茧都没一处,她当真是学糕点的?”
“白家栅的家老头我相信是有,但这丫头踢馆也能肚子里有货才行。瞧瞧她,像是有货的模样么?”
白家少爷噙着瞧不起的冷笑,将人群对唐小苔的嘲讽全部听进耳里。
“这位小娘子,你从哪儿带来一个胡言乱语的老头。白家栅向来只有家父一名开创人。并无其他人。我家伙计说胡话,你们也跟着说胡话。当真是可笑!说胡话说到一处去了!”
白家少爷不屑再瞧唐小苔一眼,只把唐小苔当作一个蹩脚笑话,准备继续转身进白家栅铺子里掌管生意。
然而,唐小苔哪里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轻脆的声音回荡开,“众位乡亲,各位老师傅。家师是白家栅开创人这件事,这些白家栅老伙计们都已经得证。白家少爷说我说的是笑话,但我自然也觉得白家少爷说话十分可笑。”
顿了顿,掷地有声的声音响彻开,“家师的糕点手艺已经被剽窃五十年,还被白家栅的掌厨占为己有。你们十分笃定乡亲们只认你们白家栅的口味,不认家师的口味。那么我倒是问问,你们对糕点改良过么。你们只敢守着家师独创的口味老虎脚爪,梅花糕,你们敢做改良么?”
一番话,在人群中引起轰动和哗然。
不少镇民面面相觑。
他们还当真没见过白家栅推出过新品类糕点。白家栅以老字号著称,用的糕点都是五十年前打响名头的老品类。老虎脚爪,梅花糕,绿豆糕,桂花糖糕。再多余的糕点,便没了。
白家少爷听到瞠目结舌,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辩。
唐小苔对人群拱手鞠了一躬,朗声道,“家师被白家栅驱逐多年,早就研发出新口味品类。今日,在下不才,愿意和白家栅掌厨比一比。乡亲们要是觉得白家栅糕点好,那便继续吃。要是乡亲们觉得家师这几十年来新研发的糕点更合胃口,那还请支持在下的铺子。”
说完。
哗!
一阵风起,将“老字号小苔记”的摊铺旗面吹扬开,惊得人群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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