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慕容承下定决心的时候,木桌上的爆炒螺蛳和醉泥螺已经剩下不多的几颗。
“啪。”
豆子吃得腮帮子鼓鼓,嚼到风生水起。
“啪嗒。”
春芽喜欢吃螺蛳,笑呵呵地,让人看着就极有食欲。
“啪嗒嗒。”
虎子埋头大吃,连秦氏让他少吃点醉泥螺都没听见。他最是钟爱醉泥螺。
慕容承看了看其貌不扬的两盆菜,又看了看没有几两肉的螺蛳,和外形像极了虫子的泥螺,嫌恶地锁紧眉头,最终还是探出筷子,夹了一颗。
醉泥螺,个头小,口感香甜脆嫩,咸中藏鲜,风味独特,特别的美味。
当一口醉泥螺进嘴里的时候,慕容承惊艳到眼前一亮。
他怎么都没想到,世间能有如此味道的美味!
鲜,香,嫩。
竟然还是生食!
但就是因为这股生食的味道,独特至极,令尝过一口的人欲罢不能,心心念念只想着这股独一无二的口味。
慕容承被惊艳到。
他连连又嗦了口爆炒螺蛳。
这个头小的螺蛳,里头汤汁可真不少。
一口螺蛳吸上,满口生津。咸香爽口,鲜美多汁,更有弹牙的口感,令人欲罢不能。
慕容承连连吃了好几筷子,但当他还想伸向醉泥螺的时候,最后一颗醉泥螺已经在秦氏的盘里。
他身份尊贵,向来没有把农家老百姓放在眼里。但秦氏可是丈母娘,还是唐小苔极为爱戴的人。他面对秦氏,端起尊敬和正色,从不敢大意。
两名暗卫瞧着主子难得拘谨,相视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不可思议。
北渊王桀骜不羁一世,就连先皇都治不了他,从未忌惮过谁,也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他们若非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堂堂战神北渊王对农家一个妇人秦氏毕恭毕敬,就差垂首恭敬地喊“丈母娘”。
唐小苔见到慕容承觊觎秦氏碗里最后一颗醉泥螺又不敢说出口的模样很是好笑。
“夫君,黄泥螺还有呢。收拾完碗筷我再给你做一份就是。”唐小苔低声耳语,还很是亲密地眨眨眼。
慕容承这才心情大好,更是殷勤地收拾起碗筷来。
两名暗卫看到大跌眼镜。
如果过去有人告诉他们,高高在上的北渊王会亲自动手下灶台,甚至收拾碗筷,他们一定会以为那人疯了。
但现在,亲眼所见。他们震惊到险些把招子挖出来。
……
饭过后,唐小苔窝在灶台间开始煮绿豆汤。
自己在思索,那么大块的农田该怎么种。
这村里拆迁分到的田地有一百二十多亩,很大,很广袤。如果没有慕容承和两名暗卫帮忙,来年就凭自己,豆子和瘸腿老爹,压根种不起来。
这最要命的还是空间农田。
太大了!
如果说元山村自己得到的田有一百二十多亩,那空间田地至少得翻好几倍。空间那梯田层层叠叠的一眼都望不见尽头。
广袤到恐怖!
唐小苔头一回发现,田地太多也是个麻烦事。村里的田有慕容承和暗卫帮着种,但空间田地里的田呢?当真要自己日复一日地埋头做老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
不要啊,呜呜。
唐小苔将绿豆汤上层浮上来的绿壳舀出来,装在捣盅里捣碎,加上从镇上买来的珍珠碾碎后做成绿豆珍珠粉面膜。
这赶集买来的珍珠,并不名贵。因为个头小,外形还歪瓜裂枣,所以被摊贩用极低的价格售出。唐小苔想着,那时候摊贩看起来还沾沾自喜,他肯定没想到有人会收歪瓜裂枣的珍珠。哪怕是几文钱,他也是赚了。
但摊贩不知道,珍珠除了挑选个大饱满的做成珍珠饰品以外,还能碾碎做粉,美白去斑,润滑肌肤,有美容功效。
唐小苔心里有心事,也就没注意在敷绿豆珍珠手膜的时候,宅子门口进来一个人。
最近下地干活,手都粗糙了些。虽然说空间农田种地不费手,但村里种地费手。下回,自己可不能在村里田地干活,一定要使唤慕容承他们去,不然没一阵子,手都能长出老茧来。
就在唐小苔心疼地敷起手膜的时候,门口传来声娇笑。
“春苔姐姐,在忙呢。”
唐枝儿换上一身鹅黄小袄,明艳动人,看起来娇俏极了。一对枫红开襟更是衬得她脸蛋粉红,煞是娇艳。
唐小苔也是很久没见唐枝儿,只觉得她比以往在唐家的时候更丰润了些。真是长开了,更漂亮许多。
“枝儿,你怎么来了。”
“春苔姐姐说的哪里话,老祖宗心里惦念你,嘱托我常走动走动,毕竟都是一家人。”唐枝儿柳眉弯起,笑得明媚。
唐小苔乍一听觉得老祖宗真是有心,但细细嚼又觉得不对味。
刚分家的时候邹氏巴不得撇清关系来个落井下石,但现在怎么一改常态要讨个亲近,还想多走动起来?
自己心里一琢磨就明白了。拆迁分到田了嘛。现在青瓦大宅子的田可是一百二十多亩,比唐家还多上不少,还是肥田。邹氏能不眼热么。
“多走动也是应该的,都是亲戚。”唐小苔想了想,还是这样回了她。能亲戚热络也是唐富强和秦氏心中的盼望,毕竟,秦氏温柔,唐富强更是孝顺。想要完全从唐家摘清是不可能的。
唐枝儿笑嘻嘻地端起香帕掩口,一双美目止不住地打量整个青瓦大宅子。
她丝毫不见外地从堂厅里绕了圈,晃荡进里屋,又折返进灶间瞧了瞧。
唐小苔也没法送客,道,“娘去林嫂子家走动了,爹也下了地。家里没什么人,你要是想喝热茶,房里倒是没有,只能委屈你喝凉白开。”
唐枝儿咕哝一句,“抠。”随后丝毫不生分地继续晃在灶房里。
突然。
嘭!
她惊呼一声。
“春苔姐姐,你们穷到就吃这个?”
唐小苔还以为她碰翻了什么,连忙起身去灶房看。
只见中午堆的垃圾螺蛳壳和黄泥螺壳被碰翻了。
原本装垃圾的木桶,现在被踢翻倒地,露出黑糊糊的螺蛳壳,和透明白的黄泥螺壳,满满一大桶。
“枝儿啊。”唐小苔深吸一口气,努力好言好语道,“你踢翻的?赶紧扶起来啊。这垃圾洒了一地不好收拾,晚些还要有苍蝇围过来转,生虫。”
唐枝儿丝毫没有理会,变本加厉地抄起鹅黄色绣鞋的鞋尖去踢木桶,嫌弃道,“我就看看你们吃什么好吃的。没想到啊,这分了地的大户人家,吃的东西还比不上癞痢头人家。这些垃圾送我都不吃。”
“春苔姐姐,你说你这是何苦来。过去好歹你还能吃上一口肉,现在只能吃这些河里的泥巴。真是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春苔姐姐,你说螺蛳好吃么。这黄泥螺更是不够塞牙的。要是我,宁可顿顿喝稀粥,也吃不下这么恶心的东西。”
“对了,我倒是忘记一件事。春苔姐姐现在穷得啊,叮当响。别说你的体己了,怕是连好衣裳什么的都当了?这税赋一交,真是瘦了两圈,一点油水都不剩。”
“春苔姐姐,你瞧瞧你穿的衣服,再看看我穿的新袄子。现在后悔没有?放着好好的唐家人不做,偏要闹分家。得了地又怎样?今年还不是勒紧腰带过?收成那也是明年秋天的事儿。里正老爷都传给大伙晓得了,你的什么劳什子天命八字啊,没了。现在你也就是翻的壳王八,一无是处。”
唐枝儿笑得娇媚,言语里一半刻薄一半酸牙,处处针对青瓦大宅子的落魄现状,和大丰收的唐家。
在她眼里,青瓦大宅子至少得食不果腹一年,等到来年秋天才能有收成。
这一年里,她扬眉吐气,能可劲儿讥讽唐小苔,彻底翻身。
然而。
唐小苔干脆搬了张凳子坐下来,道,“不想吃没人送你吃。赶紧把木桶扶起来,把地拖干净。”
唐枝儿眼瞅着秦氏和唐富强不在,也不怕唐小苔,笑嘻嘻道,“春苔姐姐。反正你劳碌命做惯了,收拾这点东西也没什么。我娘说了,我这双手可是要嫁富贵人家的,不能弄脏也不能生茧子。手可是女子的第二张脸,手要是不漂亮,夫家会鄙夷。”
哗!
唐枝儿生怕唐小苔瞧不见似的,将一双玉手高高举起。她那白皙的小手映衬在阳光下,照得晶莹剔透,漂亮极了。
她嗓音也柔和起来,带上一丝卖弄的炫耀,“春苔姐姐,你也伸手过来瞧瞧。”
唐小苔看着她自恋的模样,像极了顾影自怜的花孔雀,叹了口气,“我就不伸手了。”
唐枝儿更是乐开了怀,笑呵呵道,“怎么春苔姐姐,还害羞上了?”她想了想,奚落道,“该不会,春苔姐姐明知道手上全是农耕留下的老茧,脸上没面儿,不敢见人了。”
一声银铃般的娇笑声。
唐枝儿嘲笑地更是畅快,就差站在田埂高头扬眉吐气,高喊一声翻身农奴把歌唱。她终于能尽情讥讽唐小苔,用她的优势狠狠挫伤唐小苔的自尊心。
她要让唐小苔知道,什么才是千金的命,什么才是生来富贵荣华。
蓦地。
唐小苔也伸出手来对着阳光。
一双手上裹满了粉绿色的膜,看起来古怪极了。
唐枝儿蹙眉嫌弃道,“这什么啊。春苔姐姐,你把什么东西裹在手上。不用这样遮丑,我不会笑话你的。”
但她眼底已经满是笑意,时刻准备好刻薄尖锐的嘲笑。
唐小苔悠悠道,“是珍珠研磨的粉,混上了绿豆,做手膜用的。”
刹那间。
唐枝儿吃惊到瞠目结舌,美目惊到圆瞪,“珍,珍珠?你用珍珠磨碎了敷手?你可知道珍珠多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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