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红姑娘在青瓦大宅子落了脚。
唐小苔原本打算新支一个铺子让红姑娘看店，也算她赎身从良后的头一份工作，能靠自己双手独立自强。但眼下红姑娘对身份的转换还十分不习惯，这得徐徐来。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
唐小苔站在田埂间，总能闻见村北果树林飘来的阵阵幽香味。果树林里有一株丹红色桂花树，那桂花味浓郁到不行。
“娘，我出门一趟。”
秦氏正在笑盈盈地教红姑娘刺绣，漂亮姑娘谁看着都喜欢，秦氏知道红姑娘的身世后，更是对她充满同情，也就更照顾几分。
“春苔丫头，把红姑娘也带去走走，让她透透气。”
原本红姑娘是拒绝的。她想着借由青瓦大宅子落了户籍，那便不算流民，她就能自由出村。但是……出村后，她又能往哪里去呢。加上秦氏的和善，春芽的乖巧，她真动起留下来的念头。
唐小苔笑起来，“红姐姐要是一起出来，那村里汉子们都要围过来了。”
红姑娘脸上的精神劲头一下子奄下去。她原本以这张容貌为骄傲，但重获自由后，才知道这张容颜是枷锁桎梏。她总是被打上过往怡红楼的烙印。
秦氏温柔地望着她。
春芽也和善地眨了眨眼。
终于，红姑娘做出一个决定。
“啪嗒啪嗒。”
她跑到灶台，十分利落地将煤灰和柴灰涂抹到脸上。将头发挽成农家妇人的简单发髻，换上秦氏朴素但干净的农家粗布衣，踩上老布鞋。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乡下村姑味道。
“这样可以出去了么。”红姑娘一抬骄傲的下巴，直勾勾地盯住唐小苔。
唐小苔笑道，“有那味道了，走。”
……
金秋丹桂香，唐小苔背着竹篓，携着红姑娘踩着一高一低的田埂路，身后还跟着长大了不少的小黄。
两人来到村北果树林。
唐小苔十分利索地探头，找了找瘌痢头老爷在不在。眼见着果树林没人，唐小苔立马对着丹桂枝丫折了几根。
红姑娘都看愣了，柳眉蹙起，不满道，“你折这玩意做什么，养不活几天。”
唐小苔一听到身后有动静，像是瘌痢头老爷要来，连忙拉着她往果树林里头跑，压低嗓道，“这桂花插枝发根能活。然后一枝桂花就能长成一棵桂花树。”
红姑娘不屑地冷哼一声，完全不相信，“桂花树就桂花树，还插枝能长成树？扯。”
唐小苔听见瘌痢头老爷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也不和她磨嘴皮子，连忙拉着她就往更深的果树林跑，“我的祖宗哎，你跑得利索点。”
果树林很深。
直到唐小苔再也没听见瘌痢头老爷的脚步声，才发现已经深入果树林腹处。
抬头仰望，密密麻麻的果树枝丫布满头顶天空。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满是香甜的桂花香和硕果累累的丰收气息，美到不行。
红姑娘也被如此宏大的果树林看愣了，喃喃道，“这橘子树真大。”
唐小苔一边闲逛一边道，“庄户人家种地不容易，这照料果树也不容易。花开了得仔细授粉，这果子熟了还得担心虫子来啃。”
蓦地。
两人前头有两只麻雀掐架，一群麻雀扑棱翅膀飞来看热闹。
红姑娘也蹲下来瞧着稀奇。
“这乡下日子，没想到还挺有趣。”
唐小苔把背后竹篓子放下，折了段树枝把竹篓子顶起来，又在竹篓子口边放了一排苞米，退远后，轻声道，“你等着，我捉只雀给你玩。”
红姑娘下意识端起清冷的架子，冷笑道，“就这？你还想捉这么伶俐的雀儿？我听老嬷嬷说乡下人捉雀用的都是弹弓石子，就你这支……”
话音未落，两只掐架的麻雀已经打到竹篓边，一群看热闹的麻雀里，有一只胆大的，竟然顺着苞米开始啄食。
“嘭——”
最后一粒苞米被麻雀啄进肚子，苞米上方的一段树干滚落，整个竹篓子倒扣下。
竹篓子果断地将贪吃的麻雀扣住，任凭麻雀有翻天的本事都出不来。
红姑娘吃惊地倒抽一口冷气，美目瞪圆。
若不是她亲眼瞧见，还真的不信竹篓子能捉雀。
唐小苔笑起来。
就喜欢你们这些城里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噗噗噗。”
竹篓下，被捉的麻雀还在奋力挣扎，唐小苔摘下一大片蒲叶，将竹篓一正，把蒲叶往上一盖，麻雀就出不来。
“红姐姐，给你看着玩。”
红姑娘见到近在咫尺的麻雀十分稀奇，难掩心里的兴奋劲头，真的仔细捧起竹篓看起来。
柿子树下，唐小苔仰头只觉得柿子树上头有动静。
“都入秋了，还有鸟搭窝。”
“入秋了鸟怎么不能搭窝。”
唐小苔叹了口气，这红姑娘人长得好，气质也佳，但凡事就喜欢怼一句。要是她生在现代，或许能往杠精路上走。
“这鸟生蛋一般都是开春温暖的时候，鸟崽子跟着大鸟学捉虫也有虫吃。现在都入秋了，这蛋哪怕能孵出来，怕是也难活。”
红姑娘一听，指着高耸入云的老柿子树，道，“把鸟窝掏下来。”
“哈？”唐小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红姑娘说出的话。多神仙的一个仙女啊，还能说出掏鸟窝的狠话来，“我不会掏鸟窝啊。”
“既然你说这鸟蛋孵出来也是个死，那不如将它掏下来带回去养，兴许还能养活。”
唐小苔愣愣地看着美目晶亮的红姑娘，真没料到她还是个菩萨热心肠。
“那什么，我真不会掏鸟窝。”
“你不是乡下人么，乡下人都会掏。”
唐小苔，“……”有被冒犯到，乡下人咋了，乡下人也有腿脚不利索的，比如自己。
唐小苔盯着精神奕奕的红姑娘瞧了半天，重重点头，“我扶着你，你去掏！”
周围一片安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都凝固。
终于，红姑娘深吸一口气，当真撸起袖子抱住老柿子树，努力攀爬起来。
唐小苔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扶着树干，仰头喊道，“红姐姐！再往上两截枝丫，就能够到了！再上去一截，再一截！”
“我不行啊！唐春苔你给我踩一下，我要掉下来了！”
唐小苔仰着头，艰难地探出肩头给红姑娘踩，使劲托着她的屁股往上送。
“红姐姐，你还真挺重的！你屁股往上送啊，别坐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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