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承双眼被覆上,斧刻般的侧脸棱角分明。他喉结滚动,隐忍克制地笔直而立,就像面前无一物一般。
唐小苔滑开他的大手,看着他这般强抑的模样有些好笑。
“哗。”
衣襟微敞。
突然。
一双指节明晰的大手紧握住那只不听话的小手。
头顶是慕容承克制的低哑嗓音,带着沉醉磁性,“娘子。”
唐小苔轻柔道,“夫君,你刚才在和我说什么啊。”
慕容承哪里还管得了刚才说什么,他脑中满是那双恶劣的小手。如果这里不是柳树下,他势必要让这只不听话的小猫知道挑衅他的后果。
但是……这里风大,还是树边。
唐小苔端详着慕容承克制隐忍的喉结,轻笑一声,一口覆上。
倏地。
慕容承深吸一口气,再也强抑不住窜起的火苗。
……
等唐小苔回到唐家宅子后,才知道自作孽是什么后果。
慕容承确实不再生气白天渡口和王家的事,但自己唇瓣也肿起来了。
唐小苔怨念地瞪了慕容承一眼,看见他不仅肿还泛出红丝的薄唇,忍不住笑起来。
他也没讨到好。
唐小苔走进前院,看见三房媳妇儿们坐在前院的大桑树底下剥花生。她也跟着坐下剥起来。花生带着枝干,一粒粒花生覆满了泥土,要把花生顺着腥气的泥土择下来,再两指碾上花生壳将花生粒抠下来。
三房大媳妇儿孙氏笑道,“这花生下锅炒一炒撒点盐巴最是好吃。”
年轻的三房小媳妇徐氏跟着笑起来,“拍碎了拌点野菜浇上香醋吃,才叫好吃咧。”
蹙起笼烟眉的姚氏,不吭声光是低头剥花生。
唐小苔一边手里剥着,一边道,“今天怎么做花生了,奶奶吩咐的?可是有大人物要来?”
花生是稀罕物,地里种的也不多,最是下酒。一般只有贵客来的时候,会炒上一点做下酒菜。
三房大媳妇孙氏笑道,“可不是么。也不是啥劳什子大人物,就是几个混吃混喝的。俺就说后院篱笆不用修,隔壁赵五爷偏偏要来修,说什么阿承不在,村里就他修篱笆手艺最好。这不,他带上几个赵家小工来,还真的把篱笆给修好了。”
唐小苔点点头,“那是要请他吃一顿肉。”
孙氏啐道,“俺看,这赵五爷就是自家肉吃着不香,偏偏来咱们家讨食吃。你说也奇了怪了,这是哪儿来的风俗,别人来帮忙就一定要请别人吃肉?这风俗是该改改哩。”
唐小苔笑起来,“咱们家是好久没开大荤了。奶奶舍得杀一两只鸡,咱们不也能跟着打打牙祭么。有啥不好的。”
这回,闷不吭声的笼烟眉姚氏抬起脸来,咕哝道,“不是鸡,是猪。”
这下,唐小苔惊到瞪圆眼。
“啥?还没大过年就杀猪?咱们猪圈一共也没几头猪啊。”
……
农家杀猪,是一件大事。
唐小苔作为掌管大灶房的主事新妇,哪怕很是为难,还是当仁不让地被驱赶到杀猪一线。
唐小苔:呜呜,我真的不想亲手杀猪。
唐富强腿脚不便,只能和大伯一起帮着驱赶猪圈里的猪。两个汉字用两根结实的青杠子木头一边驱赶猪,一边从两头一拥而上。
“哼哧哼哧——”
猪圈里受惊的白皮猪吓得乱蹬腿,唐富强猝不及防地被绊倒。
唐小苔看着心里焦急,麻溜地将田地里的慕容承揪出来,把他架上杀猪一线。
哼,你个京城人,农活干起来装作很麻溜,不知道你杀猪行不行。
出乎唐小苔意料的是,慕容承很会杀猪。
“让开。”
当慕容承提着一柄锋利小刀,一步步从容不迫地逼近猪圈时,整个唐家都炸开锅。
“阿承啊,猪不是这样杀的。猪得用青杠子木头绑上。”
“是啊,得好几个人合伙把猪摁倒,在用绳子将猪脚捆在青杠子木头上。”
“再用带木轱辘的小车把猪运到前院,把装猪血的盆垫下头。”
然而,众人呐喊地起劲,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捆束这只受惊到尖声嘶鸣的大白猪。
就连撸起袖子的大伯都摇摇头,“妈了个巴子的!这猪带劲儿啊!俺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能闹腾的!”
整个猪圈的篱笆被大白猪拱了个七零八落,就连一旁的鸡圈也受到波及。公鸡扑腾翅膀惊飞,好一阵鸡飞狗跳。
唐小苔连忙将小黄圈在怀里,免得它上去凑热闹。自己发现小黄长得是越来越像狼了,尾巴长长地垂下来,眼神也日渐凌厉起来。
就在整个唐家人探长脖子,盯着猪圈嘶鸣惨叫的大白猪时。
“嗤——”
慕容承手起刀落,锋利地匕首扎进大白猪的脖颈。他强有力的臂弯牢牢钳箍住大白猪的肩颈,再能反抗的大猪都动弹不得。
唐小苔缩了缩脖子。怎么自己觉得慕容承对自己下手可谓是十分轻柔了,要是他像钳箍大白猪一样给自己来那么一下。
乖乖,骨头都能散架。
大伯连忙帮着慕容承将大白猪捆缚起来,粗麻绳捆在猪脚上,猪被整个身子倒挂在一根青杠子木棍上。
一根高粱秸秆被插进大白猪颈动脉的伤口内。
汩汩鲜血冒出,滴进盛猪血的大盆中。
放血中。
唐富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按住倒提壶的大白猪对唐小苔大喊道,“春苔丫头离远点!别溅身上!”
殊不知,唐小苔早就很自觉地退到妇人堆里,影子都找不到。
一只大白猪咽气在慕容承凌厉的割颈小刀下。一群唐家汉子齐拥上来,用高粱秸秆不停地搅动,以免盆里的猪血凝固。他们把沸腾的水倒进大花壶里,开始烫皮刮猪毛。等猪毛刮干净,便是开膛下水。
唐小苔看着新奇,发现古代杀猪和现代庄户杀猪也差不离,连忙伸长脖子继续看。
突然。
屋门前唐枝儿嫌恶地捏紧鼻子,“啥味儿啊,这切了猪肉咋也不用水冲冲。多不干净。”
唐小苔转头笑起来,“这猪肉新鲜切开的,哪里不干净。”
唐枝儿嫌弃地啐道,“吃东西都晓得要冲冲,这猪肉切完还不冲,能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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