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嘭——”
唐小苔二话不说,起身就走,直接掀起雅间的帘子,倒是把躲在外头的店小二吓了一跳。
掌柜的气急反笑,冷冷道,“姑娘不要不识抬举。三百两银子对于你来说,是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价!”
店小二更是抖若筛糠。
他知道掌柜的发怒了,掌柜每回发怒都让他吓到膝盖软。
然而。
唐小苔丝毫不惧,扭头转身也笑起来,“掌柜老爷是有信心觉得你能做出一模一样的配方,还是觉得我不会去镇上的其他酒楼试一试?”
顿了顿,唐小苔悠悠道,“就我知道的是,豆王阁最近生意行情一直不太好。镇上新开的大饭店有好几家,他们虽然不及豆王阁名头悠久,但也是势头强悍。要是我游说一遍那几家饭店,不知道他们开价会不会比掌柜的更高。”
帘子外,店小二快吓傻了。
敢这样正面和他们掌柜的交锋的人,唐小苔还是头一个,而且还是个姑娘家!他哪里见过这么厉害的姑娘家。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当场拟了一份文契,拍在桌上。
他板起脸,不敢再懈怠,慢慢道,“五百两,五百两是我开出的最后价格。姑娘,你也别一口气想吃成胖子。全镇上也就我这家酒楼愿意花高价买你的腐乳,你知道为什么吗。都是做豆腐的,都是本家。要是你去隔壁几家卖,他们还未必有这眼光瞧中你的腐乳。”
一句话,对面未必收。
唐小苔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心中也明白这是他能做的最大退让。
唐小苔看了看文契,发现这五百两不是一次性付款,而是分批次支付。
“掌柜老爷,这样不太好。”
掌柜的道,“鄙店现金流不多,只能分批次支付。”他眼皮一掀,没想到唐小苔居然是个识字的。
他本来还想忽悠忽悠唐小苔,故意在文契上写了年限八十年付清,还特地没有规定前期的支付金额。他不过只想要来唐小苔的配方,等他拿到配方,完全可以翻脸不认人,把文契掏出来说“八十年里付干净就行了。”
谁知道官府八十年后还管不管这事儿,更何况,他也不信兵荒马乱间,一个女子能活到九十岁。
他打了一手好算盘。
唐小苔一字一句认真地念出文契,每念一句,掌柜的脸色更黑一分。
这真是太尴尬了!他的龌龊心思都被唐小苔念出来了,还被当面拆穿?
唐小苔念完繁体字的文契书后,掌柜的像是终于被从耻辱架上放下来一般,如释重负。
尴尬啊,尴尬极了。
唐小苔盯着掌柜哈哈笑起来,笑得和慕容承如出一辙。
掌柜的,“……”
“八十年?”唐小苔眯起眼乐呵道,“那咱们还真是做了笔百年营生。”
掌柜的恨不得钻个洞挖下去,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少女是在嘲弄讽刺他。
唐小苔将文契一拍,慢慢道,“这样,掌柜老爷,我也不要一次性买断。这年头你店里的流水资金也确实不多,卖不了多少钱。这样,我弄个寄卖。我每回托人给你这送腐乳的时候,你按照每斤五十文付给我。至于你卖多少,这差价都是掌柜老爷你的。”
掌柜的有些犹豫不决,在考虑成本。
唐小苔继续道,“刚才掌柜老爷你也见到了,我一坛卖了一吊钱,我收你五十文,你还能净赚五十文,这么好的事,你不做呀?那别人可做了。”
每句话都是真的,说在人心坎上。
掌柜的一咬牙,拍板道,“成!那就一斤五十文收你!”他还是心痒痒地赔笑道,“不过,姑娘啊,还没请教你高姓大名,能不能说说,这豆腐到底是咋做的。”
唐小苔也笑得同样灿烂,“我姓唐,至于咋做的么,掌柜老爷你都说了,是腌制的呗。你想试,尽管试试呗。”
掌柜的心痒难耐,但无奈唐小苔口风极紧,只能作罢。
他一口气将唐小苔还没卖出的几十坛腐乳全部收下,一共给了唐小苔二两多银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捧着腐乳回去研究去了。
“多谢掌柜老爷。”唐小苔接过二两多银子,加上之前美妇人一群食客给的银子,一共是三两银子。
三两啊!
这可是自己在古代来,摸到最多的钱!
三两银子全部都是自己赚的,这比王家大奶奶给的二两银子还多呢。
简直是心里乐开花!
更重要的是,以后这些银子会源源不断的进自己口袋,只要自己有腐乳配方就像是养了只会下蛋的金母鸡。
赚翻了!
……
豆王阁酒楼外,慕容承正英眉蹙起,强抑住焦躁耐心等待。
他跟了唐小苔一上午,她经历的挫折,受过的白眼,让他感同身受。
他常年征战北疆,其余时间更是常驻穷极奢华的京城王府,他从未想过乡下农家女能活得这样卑微艰难。
今日,他见到唐小苔被一个个小人物踩在脚底赶出门的时候,他心里也跟着揪起来。他恨不得一拳一个将这些仗势欺人的小摊贩砸昏。
突然,他耳边传来一声轻快的呼声。
“夫君!”
唐小苔一脸明媚地站在他面前,手中捧着白花花的三两银子,骄傲的像斗胜的小公鸡。
“夫君,愿赌服输,而且现在不是下午,也不是黄昏,是刚过午时哦。”
慕容承望着突然出现的俏脸和明眸,暗暗震惊,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她居然只花了一个时辰?
这也太快了!
原先他想的是,她能在落日前卖出一坛馊豆腐已经是了不起,没想到她居然在一个时辰里,把几十坛馊豆腐都卖光了?还卖出了三两银子?
他不敢相信。
呵,他白担心她了!
唐小苔很财迷地揉着三两白花花的银子,乐到合不拢嘴,嘚瑟道,“夫君啊,上回你豪掷十两给我买衣服,还说是你一年的长工薪水。那我今天是不是也要回报你一下。”
慕容承眼神复杂,沉声道,“不用。这小地方的破衣服,为夫瞧不中。”
唐小苔笑起来,“不给你买衣服,你衣服我来缝就好。我给你买其他的好不好。”
慕容承顿时垮下脸。
果然,她就是节省钱,只给他缝衣服么……他就随口那么客气一下,她还当真了。
唐小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店,笑道,“夫君,你是不是说过只要我今天能卖出腐乳,就任我处置?”
慕容承敏锐地暗觉不好,还是诚实道,“不错。”
唐小苔笑得更欢实,“所以,我是不是买东西给你,你都要收下,而且都要按时用?”
慕容承抽了抽眉骨,诚实道,“是。”
唐小苔一步迈进杂货铺里,捧着一份洗澡用的皂荚笑起来,“夫君!这块皂荚还是薄荷香味的,你就每晚睡觉前用来洗脸!”
慕容承,“……”
果然,他就知道其中有诈!
呵,他的伪装可禁不起水,更经受不住皂荚。
这女人,不就是为了让他每晚露出本来面目睡觉么。
她一肚子的心机,都为了他那张脸。
可气。
唐小苔轻咳一声,故意道,“夫君,你不会说话不算话。”
慕容承一生高傲自负,哪里受得住女人的轻视。
他低沉冷笑,“为夫像玩不起的人?”说完,他一把接过唐小苔递来的皂荚,抛出碎银子丢给店家,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摘伪装就摘伪装!
他倒要看看,晚上难受的人是他,还是这个女人。
……
当唐小苔和慕容承赶着灰驴子回到唐家宅子的时候,前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春芽护住虎子,豆子护住春芽,秦氏护住豆子,四个人在和大房一家对峙。
嫂子张氏除了闺女唐枝儿,还有个幺子最是疼爱,叫唐二嘎。
唐二嘎八岁,比春芽大三岁,比豆子小一岁,调皮捣蛋,是唐家的混世魔王。
“哇啊啊啊啊!”
虎子哭得悲戚,使劲攥紧怀里的帕子不叫唐二嘎夺走。
春芽帮着虎子一起扯住帕子的一端,死死护在怀里。
唐二嘎一见两个娃这样心疼帕子,更是好奇心上头,用尽力道去扯绣帕的另外一端。
“不就是一块脏帕子么!给俺瞅瞅,俺瞅完就还给你们。”
春芽哭着喊,“二嘎哥哥,你上回也是这样讲的,你都拿走俺两块帕子了!你都不还给俺,说是弄丢了,没了。这块俺快要绣完了,你要是再拿走弄丢了,俺找谁哭去?”
唐二嘎把吃奶的劲道都使出来,拧住帕子的一端拼命拔河,额头青筋暴起,咬牙使劲道,“啥破烂帕子,俺瞧得上是你的福气!你们吃俺家的,住俺家,俺要一块帕子你们还心疼不给了?”
嫂子张氏拦住秦氏和豆子,不教他们掺和,嘴里糊弄道,“二嘎就是个娃娃,他懂个啥子。不就是块帕子么,咱们大房家还能坑你们不成?都是自家人,给孩子玩玩打什么紧?他就是个孩子啊!”
唐二嘎一见娘帮着他,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他使劲到龇牙咧嘴,小胳膊上鼓起肌肉,“嗨呀”用力喊道,“成咧!”
突然。
“嘶拉——”
一声清脆的撕裂声。
绣帕被扯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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