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富强瞬间老脸涨得通红，他哪里受过女人的奚落。
一群妇人纷纷鄙夷道。
“三吊钱，咱们去精品铺子里买什么不好，还来你这买一块破烂帕子？”
“就是！你个乡下老汉知道女人的帕子么，漫天要价。”
“别说三吊钱，就算是三十文，咱都嫌贵。”
唐富强顿时中气也不足了，磕磕巴巴道，“那你说个价！”
为首妇人冷哼一声，倨傲地仰起下巴比了个手势。
唐富强惊呼，“二十文？”
为首夫人冷笑，“不是二十文，是两文。你这帕子呀，也就最多值这个价！”
尖酸刻薄的嘲笑声，引得众路人纷纷哄笑起来。
唐富强老脸羞怒成绛紫色，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妇人们哄笑，“你到底卖不卖，两文咱们就考虑捎一条回去。”
正在唐富强看看他手中的帕子，又看看妇人们手中的精美帕子，内心开始动摇时，唐小苔横截里大声喊道。
“不卖！两文钱？你们舀一斗米还差不多。两文钱还想买帕子，你真当绣娘不用讨生活啊。”
轻脆的声音震荡在市集里，显得尤为嘹亮。
顿时一众妇人们被骂得丢了面子，重重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好个没礼貌的乡下丫头，咱们好心照顾你们生意，你还喊上了？”
“你这帕子就值两文，还想卖高？就等着今儿在市集白站一天。”
“你别说站一天，就算你在市集站上七天也卖不出去。”
一众妇人将白眼翻到天上。
唐富强小声和唐小苔道，“春苔丫头，要不咱们不卖三百文，就卖两百文得了。你瞧她们身上的帕子这么漂亮，也用不着三百文啊。俺怕今天卖不出去，回去可得让你娘失望。”
唐小苔耐心道，“娘说三百文一块自然有她的道理，爹你要是现在心里降到两百文，一会她们来砍价，你就不是两百文，而是一百文，或者五十文，或者三十文就卖掉了。到时候娘这才要真的生气。”
唐富强小声嘀咕两句，只能弓着背，顶着炎炎烈日坐在市集路边，等着金主上门。
不一会，还真有个漂亮姑娘走上前来。
漂亮姑娘穿着半旧半新的绸衣，头上挽着金玉簪子，走起路来簪子流苏一晃一晃的很是好看，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体面大丫鬟。
唐富强惊喜地连忙拱手道，“这位姑娘，看看帕子来，三百文一块。”
漂亮姑娘瞥了眼两块帕子，矜持地翻了翻，笑道，“大爷，你卖三百文一块那可贵着嘞。一百五十文卖不卖。”
唐富强一愣。
唐小苔咬牙。
好家伙！
这古代都流行拦腰横斩砍价？砍得真凶。
唐富强支支吾吾，他一想到刚才妇人们出两文，又比较了一下这位出的一百五十文，心中顿时感觉一个天一个地。一块一百五十文，两块就是三百文，三吊钱能买好多吃食，总比今天空手而归的好。
就在唐富强眼中冒出精光，张大嘴，把嘹亮的“好”字蹦出来的时候，一声轻脆的声音横截里杀到。
唐小苔也笑道，“这位姑娘，俺爹记错价了，一块帕子不是三百文，而是六百文。而且啊，两块帕子不分开卖，要卖可得一起卖，就是一两多两百文。”
突如其来的高价，让周围一片安静。
鸦雀无声。
周围几个摊贩也纷纷闭上吆喝的嘴，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唐小苔。
一次出手就能赚一两多两百文？这不是卖帕子，是勒索！是讹钱啊！
漂亮大丫鬟怔住，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唐富强吓得连忙拽住唐小苔的胳膊，压低声焦急道，“春苔丫头，你胡说什么！好不容易能卖出去的帕子，你可别搅喽。”
唐小苔拍拍唐富强，笑道，“爹，放心。我非但要把帕子卖出去，还要给娘带来后面的生意。”
漂亮大丫鬟终于缓过神来听清帕子的价格，顿时愠怒的冷哼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可怜你们父女俩摆摊，你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居然还讹起我来？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大丫鬟生气地一跺脚，转身就要走，突然耳边一痒。
唐小苔扬起两块轻薄透盈的帕子，在阳光的照映下，缓缓交叠在一起，帕子被风吹拂到大丫鬟耳边。
阳光洒下。
在两块帕子上笼下一层金光。顿时帕子上的绣样互相交映，居然变成一块精美绝伦的画来。
大丫鬟一转头，惊诧到愣住。
“这个图案是？”
唐小苔慢慢道，“魏晋男子喜打扮，这块绣样简约的帕子专门追溯了魏晋最流行的风气，这块清秀色泽鲜明的帕子专门沿袭了旧时江南官家盛行的花样。两块帕子相叠，紫藤花枝上停有大雁，这的寓意是。”
大丫鬟看惊呆了，喃喃自语，“紫藤花枝停有大雁，两块帕子相叠……”
唐小苔继续笑道，“撩停雁。是撩拨停留大雁的意思，希望大雁不要离开。这块紫藤花是女帕，停雁是男帕，寓意是有情人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不分开。”
刹那间，周围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周围一众摊贩听到如此绝的情话寓意，纷纷震惊到张大嘴，嘴里能塞进十个鸡蛋。
唐富强更是惊诧到眼珠子险些掉出眼眶。
妙啊！
这么酸里酸气的文绉绉的拽词，当真是他家的春苔丫头？这听上去就像是书生在说浪漫诗句一般。
大丫鬟错愕了瞬间，随即更惊喜地翻看两块帕子。她震惊地发现，这绣工这绣脚，她居然看不懂。
唐小苔是时候的加了句道。
“绣娘会双面绣，这是绣娘做双面绣累的时候顺手带出的活计。双面绣贵啊，线啊都是专门特制的。你如果不信我的开价，回头去府里问问，看看双面绣的绣绳得多少花销，绣娘又得多少开价。这两块帕子虽然是精品绣，但绣工和绣线都不便宜，我开六百文一块也是血亏。”
一番话有理有据，顿时大丫鬟还真觉得六百文很划算。
双面绣她在府里听说过，那是京城上贡的绣品，府里也只有大奶奶才见过。顿时大丫鬟沉吟两声，道，“还能便宜点不。我随身也没带那么多银子，但也确实是喜欢。”
唐富强连忙就要降价，忍不住想说出，“便宜也行。”
然而。
唐小苔拦住唐富强，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和爹就在这里等姑娘，如果姑娘确实喜欢，下午来我还卖给你。要是姑娘不喜欢那也算了。我改天等绣娘活计多了，再拿去更远的大城里卖。大城里识货的人多，价格还能抬更高些。”
周围众摊贩倒抽冷气，纷纷难以置信地瞪亮眼。
价格还能更高？那得多高？比一两二百文还高？
唐富强急得直跳脚，恨不得立马将帕子拱手给大丫鬟。
突然。
大丫鬟一咬牙，狠狠心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就你个丫头伶俐，也亏得我今天带了银子，不然还真能被你个丫头的嘴气死。”
说完，她翻手从兜里掏出香囊，真掏出十二吊钱。
“给。”
唐富强瞪大眼，小心地窥看大丫鬟的钱囊，这一看让他吓一跳。乖乖！里面还有好些银子呢，碎银子多到沉甸甸的，这大丫鬟哪里就没带够钱了？
唐小苔收下钱，笑着拜了拜，“多谢姑娘了。回头府上要是有奶奶，大奶奶喜欢这绣娘的活计，就到元山村唐家找我。我回头让绣娘多绣点。”
大丫鬟得了两块帕子，越看越喜欢，正仰头合起两块帕子欣赏。这紫藤花枝上停着留雁，当真是栩栩如生。
“好嘞好咧，就你个丫头会说话。”大丫鬟笑得喜上眉梢，道，“就凭你这张嘴，去府里做丫鬟也能活得体面。要是你以后受累了，想拿奉例钱，来镇上王府找我，我替你引荐。”
说完，大丫鬟丢给唐小苔一吊坠子转身离开，吊坠上面刻了“画雁”两个字。
唐小苔连忙拜谢，“多谢画雁姐姐。”
心中大喜，原来碰巧了，遇上个和大雁沾边的人，这回也算是运气好。而且王府可是青牛镇的第一富商，卖盐起家的。能和王府搭上门路，那以后娘的绣活也算是有了靠谱的下家。
唐富强又惊又喜，忙不迭地夺过唐小苔手里的十二吊钱，对着太阳左看右看，嘴里嘀咕。
“乖乖！额滴亲娘喂，还真是一两多银子，咱们发了！俺这辈子还没焐热过这么多银子！”
周围一众还在吆喝的摊贩，眼红的要死，恨不得一口把唐富强手里的银子吃下去。
唐小苔笑呵呵道，“爹，以后还有的是钱给你数的。你要是乐意，天天呆在家数钱都行。咱们可得想想，一两多两百文能在镇上买些什么吃的，回头给弟妹和娘送去补补身子。”
就在父女俩高兴成一团的时候，之前嘲弄两人的一队妇人转头走来了。
为首妇人正是刚才说“二文钱”收都嫌贵的人，她倨傲地仰着下巴，甩着广袖，慢腾腾地折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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