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炸点还在一个接一个的起爆,群演和工作人员混杂一起,在黄绿色的浓烟里没头苍蝇样的跑来跑去——齐天把陈冰往后一塞:“都别过来。”
人抢先一步,奔了出去。
陈冰然当不信这个邪,扭头嘱咐了句小竹,让她看好东西别乱跑,就举步追了上去——骇的小竹顿足大叫:“冰、冰姐!……”
陈冰一跑上前,浓重的硫磺味道直钻鼻腔,场地坑坑洼洼,有几个群演明显慌了神,窜的慌不择路,有的直接一脚就踩去标记上,浓烟中只听得有人喊的撕心裂肺:“别乱跑!别乱跑!”
有个小群演一溜烟的钻了过来,陈冰瞧着面熟,应该是早上自己给化的妆。此时就见人一头的灰头土脸,头上脸上身上全是土,额前包扎的绷带倒是先前化妆给弄的,也被土给盖了老厚一层——陈冰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人胳膊:“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受伤?!”
那小群演还是个年轻孩子,瞅着不过十七八,一张嘴楞是呸呸吐了两口嘴里的土,才能抻着嗓子说话:“不知道!我一直跟在后边跑的,突然就爆炸了!着火了!那声也忒大了!快把人炸聋了!听说是有人炸着了!”
陈冰心口一扥,松了人拔腿就往前冲,被一把拽住:“你傻呀?!”
小群演认出了陈冰,几乎是用喊的,“姐,那边乱的的很!别过去!太危险了!”
陈冰推了人一把:“你快走!”
二话不说,一头就扎进浓烟里。
前方就是浮桥,只有靠近了才发现浮桥已经被炸去了一半——上面铺的木板扭七歪八,半张桥面都掉去了河里。四周焦土一片,狼烟滚滚,身边全是乱哄哄穿着同样军服的群演,陈冰逮到一个就拉过来瞧瞧,不是,放开,再去抓下一个——
不知道到底多少炸点被牵发,那烟气直钻人嗓子眼,叫人一张嘴连话都说不上来。
所有人都是往外跑的,只有她一个往里边冲。
陈冰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有一个念头:陈炽。
陈炽就在这里,她眼睁睁瞧着他走进来的——她得找到他,把他带出去。
然后,她就被抓了个现行——
“胡闹!谁叫你过来的?!”齐天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张脸震惊到简直杀气腾腾,手像铁箍一样,扭头叫了身边人,“把她送回去!看好了!”
旁边人伸手过来接她,陈冰呲溜一下,往下一蹲,一口牙毫不客气的往人手背上一啃,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齐天眼疾手快,伸手一抓,堪堪抓到她肩头,陈冰想都没想,反手就去掰:“松手!”
她心中焦急,身子猛的一拧,导致重心不稳,整个人不由自主就往倾斜的河堤倒去——有人扑将过来,将她一把抱了个满怀,掌心垫去她后脑,两跟胳膊紧紧把人环住,两个并作一个,咕噜咕噜顺着河堤一直滚了下去。
就这么也不知滚了多远,好不容易停下——
那气息实在是太过熟悉,只不过熟悉中掺杂了半数火烧火燎的味道——陈冰人被箍的死紧,紧到她的脸就贴去对方满是尘土油泥的军服,而在其下的,应该是提前就戴在胸口的血浆包。
这血浆包质量真好,被这么乌七八糟的挤压一番都还没破掉。
但即便隔着这几层东西,对方的心脏还是像擂鼓一样,一声声打在她的脸颊耳畔。
陈冰试着挣扎了一下,然后听到上方一声呻吟——
“先别动,”对方竟是还笑了,“正好凉快凉快,烤死我了。”
陈冰这才发现,他俩竟是已经滚到河边来了,她在上,他在下——他整个人后背已经泡去了水里,身边还漂着一块浮桥上掉下来的木板。
她动了动,示意他松手——对方慢慢吐出一口气,手臂上缓缓卸了力。陈冰慢慢起身,这才看到那张脸——
和方才在她手下呈现出的那位横戈跃马的将士不同,眼下这人就跟个挖煤的一般,整张脸都黑的几要看不出眉眼,她费尽心力鼓捣出的战损妆此刻全被覆盖在一层厚厚炮灰下,只有一张嘴,牙齿还是白的,一时竟有些诡异的滑稽。
此情此景此尊容,陈冰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大笑。
对方还仰面躺在水里,乌黑着一张脸,却是那目光依旧流水一般,缓缓抚摸在她一样乱七八糟的脸上身上,竟是唇角翘起,露出一个微笑出来。
“你干嘛啊?”他口气居然还有点娇嗔,“你一个化妆师,跑我们演员的地盘上来干嘛?”
陈冰真心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木着一张脸,楞了片刻才想起来胡乱上下摸索起来:“没受伤?”
“应该是没……”他应该是在拧着眉头思索,只不过脸上黑灰太厚,同样也看不出啥表情,“就是被你砸的这一下,胸口有点疼。”
陈冰:“……”
她这才发现他后背的衣服焦炭一般,似是被烧过了。忙探身扒过去瞧,然后就被吐槽了:“你轻点……”
她才不管,直接把人掀过半边——的确是被烧过了,后背的军服已经被烧的所剩无几,军服下方的内胆也被直接烧没了一大片,还有内胆下的血浆袋,前胸还是完好,但后背的直接被烤成血痂片,一片片的糊在裸露的皮肤之上……
陈冰检查又检查,才确认只是衣服烧没了——应该是火灭的及时,没有伤到皮肉,只是被撩的红彤彤了一大片。
不过背上着火的滋味想必很销魂,陈冰去拽人都拽不起来,陈炽耍赖,说还要泡在水里凉快凉快。
陈冰:“……”
人家岸上桥上皆还在人仰马翻,就他们俩这处,倒成了惬意的消暑小时光。
齐天人走下岸堤的时候,就看到这对“兄妹”正在拉拉扯扯,一个要把人拽起来,另一个偏不干,就跟偏要逗人生气的小孩子恶作剧一般。
如果可以选择,没人愿意此刻掺和进来。
他驻足,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才吩咐了身边人:“去,帮把手,把人捞上来。”
被捞上岸的陈炽,回去就着老乡家的井水,冲了个冷水澡。
他觉得自己今天表现不错,那样惊险的情况下,全身而退,防范得当,没有给自己造成啥实质性伤害——实在是棒棒的。
不过这拍摄中的风险系数,却是得重新进行评估了。
经过此役,方能领略,用有限的、可控的保费承担如此巨大、不可控的风险责任,还需更深入的了解和探索。
作为新项目研发的从业者,不能掉以轻心。
但,炸药在脚边炸起的那一瞬,他脑中闪现过的,也不过唯一人尔。
说生死瞬间夸张了,却还是有些惊险的——陈炽就想着,给自己讨一点小小的补偿。
权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便是甜甜嘴,那段甜嘴的短暂时光,也是好的。
就是他本还犹豫着要不要甩出这张脸皮,直到无意中瞥了一眼镜子——
陈冰正跟小竹和贝贝开每日的简短例会,也是做今日份的工作回执——然后就被一个西子捧心的伤心男人给打断了。
陈炽一只手捂着自己左边额角,表情十足幽怨:“星星……”
小竹和贝贝两个助理小姑娘目光炯炯,陈冰则一张木头脸依旧:“怎么?”
“……你、你不能不管我,”对方十足怨妇脸,一把就抓了她的一只袖子,泫然欲泣,“你得对我负责!”
小竹and贝贝:“……????!!!!!”
这、这、这……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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