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在泥沼中挣扎
朱迪安洗完了澡,又对着镜子仔细地刮了刮脸,再给自己洒上香水,头上也稍稍抹了点儿发油,身上换了套衣服,装扮一新,然后才低头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便准备过一会儿再去理查德国王陛下面前讨好献媚、尽宠臣的本分。
在此之前,他准备去花园里坐坐,喝上一杯半杯的,也放松一下心情。
只是,当他走进公园,却发现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的妻子唐娜安安静静地坐着,清晨较为柔和的光线笼罩在她的身上,像是给她加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滤镜,让美丽的地方更美丽,又柔化掉了那些不美丽的地方,再配以她此时娴静、幽贞的姿态,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美丽的人物画。
“美极啦,唐娜。”
朱迪安拍手赞叹说:“若是陛下见到,也一定要为你惊艳的。”
唐娜闻言转过头微笑,只是笑容里有着几丝忧郁:“谢谢您的夸奖,只是,我为什么要一个不是我丈夫的男人来为我惊艳呢?尽管他是国王陛下,可您才是我的丈夫呀。”
朱迪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耐烦的神色。
但他很快又按捺了下去,微微一笑说:“国王陛下是不同的,但我不想总是同你争辩这个。唐娜,你只需知道,陛下待你已是很情深意重了。他原本是那样喜新厌旧的性格,可现在,虽则忙于婚礼的筹备,但昨晚上,居然抽空问了你三次呢。”
“我该为此表示荣幸吗?”唐娜忧伤地问。
“你该抓住机会。”朱迪安耐心地指导说:“听我讲,亲爱的。不管你从小受了什么见鬼的假道德教育,既然嫁给了我,那就该统统都忘记,我最不在乎那些古板的玩意儿了。我只会教给你最实用的道理。譬如,一个男人邀请一个女人上床,你们女人总莫名其妙地认为这是一种天大的侮辱,可实际上,这简直是男人最高的赞美啦!想想吧,好比咱家那个快三百斤的厨娘,她就是想要男人赞美她,怕是都没有男人愿意呢。”
“所以,你娶了我,便是要我去接受别的男人的赞美吗?”唐娜忍不住质问。
“那倒不是,精明的女人总要挑拣一下的。和一国之君上床,这不就是女人所能获得的最大赞美吗?”朱迪安恬不知耻又振振有词地说。
唐娜握紧了手,指甲几乎刺破了手心。
她浑身颤抖又有些绝望,难受得几乎要晕过去,只拼命支撑着自己说:“可我并不想受到这样的赞美啊,有时候,我恨不得让自己立时**,只因……朱迪安,哪怕你说得再好听,可我依然觉得……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一个妓/女。”
“见鬼!给陛下当情人怎么能算是妓/女?”朱迪安恼怒地说。
然后,他向她走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又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才温柔地说:“你们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的,完全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与其想这些,不如来想想陛下给咱们的恩赏。在此之前,我父亲……算了,不提他。总之,咱家账面从来没有这么多的钱。亲爱的,别乱想了,你为什么不想想接下来要再买几瓶香水?再做几条新裙子呢?对了,最近听说有一个外国裁缝的手艺不错,改天我叫他过来给你也做几件时兴的……啊,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先别给你弟弟莱文寄信了,他最近出了趟远门。”
听前头的那些话,唐娜都是一脸忍受的表情。
可等听到后头的这句话后,她终于提起了精神:“莱文?你把他弄哪去了?”
“我给他找了个立功的机会。”朱迪安说:“抓捕几个**分子。”
“天,危险吗?”
“一群喜欢瞎嚷嚷的狗东西,不过是**之末。”朱迪安不屑地说:“不过,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勉强打造、宣传一番,也不失为一场小功劳。到时候,刚好趁着陛下新婚献上去,说不定陛下高兴了,当场就能让你弟弟的爵位升一升。唉,他年纪也不小了,仅仅一个子爵,想娶个身份高又陪嫁多的老婆,可不那么容易。”
唐娜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但知道朱迪安在这上头一向是待自己及自己家人都很慷慨的,所以没有过多追问,只带着几分好奇地问了一句:“我听说那些人以前好像都是农民,他们为什么无端端地要**呢?是有人打他们了吗?”
“谁会理会他们的想法呢。”朱迪安对这话题不怎么感兴趣:“好比你养的宠物狗,你待它再好,它兴奋起来的时候,也总是克制不住地会用牙齿碰你的手,这时候你难道还要考虑狗的想法吗?当然是先给它一巴掌,让它长长记性。”
唐娜不禁笑了一下,不再问了。
毕竟,不管是农民**,还是男人筹谋的升官,于她来说,都是毫无干系的事。
目前,她唯一需要发愁,且为之痛苦的事情,不过是国王陛下的那份本不该有的‘钟情’:“我将来该拿什么脸面去见王后殿下呀!”
因有一定品级的贵妇,将来免不了要时时出入宫廷,服侍王后,可只要一想到国王待自己的那份不良的心意,唐娜就觉得难受。只因她不是那种放荡成性的女人,只是性子软弱,又总顾忌这儿顾忌那儿地不懂拒绝,最后,在丈夫朱迪安的撺掇下,稀里糊涂地就搞成了眼下的局面。
因此,只要稍稍想一想将来会同国王夫妇同处在一个场合,她就羞愧地想立刻晕过去。
偶尔她甚至会自暴自弃地在心里自言自语:“王后会恨我吗?她会想杀了我吗?若是她想杀我,我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让她杀吧,实在是我对不起她。”
然而,艾丽莎王后并没有那么凶残。
在听了女官玛姬一番关于国王陛下风流花心的话后,她虽伤心欲绝、心乱如麻,却做出了一个周围人难以理解的决定——光明正大地跑去询问国王陛下。因为她有那么一点儿单纯、天真的傻念头,不想在自己未来的丈夫面前,有任何藏私。
但理查德国王对此却十分愕然。
只因在贵族阶层中,是最讲究装傻的,哪怕明知道丈夫在外头有七八个相好,平日里也要假装不知,营造出和乐的家庭氛围,及至忍不下去了,也要委婉、隐晦地讽刺一二,除了那些不顾忌颜面的下等人,哪有直接找上门要说法的?
于是,一抹不悦便飞快地从国王的脸上掠过。
还没成婚,他就已经厌倦了王后,可他面上还是装出微笑的表情,语气也很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很抱歉让你知道这个的,但你要知道,这些都算是婚前的事情呀。”
艾丽莎不禁愣了。
她没想到国王在面对质问时,居然这么毫不心虚地承认了,且承认不说,还为自己找了一个‘婚前’的‘正当’理由。
从小到大都没遭遇过这样尴尬的情境,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本想问一句‘那婚后呢’,却又觉得自己还没出嫁,这样逼问丈夫,既不礼貌,又显得过于强势,最后,只好喃喃说:“我知道了,陛下。”
理查德国王自觉已经足够好脾气地给出了交待,便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可是,望着国王远走的身影,未来的王后艾丽莎却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已经摇摇欲坠,而自己更是一不小心陷在了泥沼中,眼前一片漆黑,再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光明了。
同一时间,同样身在泥沼中的杰米还在拼命地挣扎自救。
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一次的计划若不能成功,自己绝对要不得好**。
只因财务官莱文知道他撒谎,会拧断他的脖子;
狱警弗莱德若是知道他从中挑拨,也会拧断他的脖子;
独眼大盗库克罗普斯因为他捣鬼而失去特赦令,更会拧断他的脖子;
除此以外,还有那个曾经欺负乔治、对着自己放狠话的恶棍……大概也正排着队等呢!
想到这里,杰米不禁摸了摸自己可怜的脖子:“无论如何,我是非成功不可的。”
他于是把想要做的事,想要说的话又从脑子里过了几遍,然后,才找上独眼大盗库克罗普斯。
“你说那个**的狱警要搅黄我的特赦令?”
库克听闻此事后,不禁微微侧头,那只仅剩的独眼里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没错,他对你怀恨在心,只因你上次当众打了他。”
“该死!”
杰米立刻同仇敌忾:“确实该死。”
库克不觉惊奇:“怎么,他同你也有仇吗?对了,我还该问问,你到这儿究竟是干嘛来的?只为了给我通风报讯?”
“我是来找盟友的。”杰米鼓起勇气说。
库克不觉大笑起来,还轻轻地吹了声口哨:“亲爱的,你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错误的认知呢?”
杰米很恼怒,但并没被这样的话扰乱思绪。
他慢慢又低声地说:“库克,你想出狱,我也想出狱。而且,很凑巧的是,我们都没特赦令。”
“哦?难道你有什么其他的门道?”
“正经门道没有,歪门邪道是有的。”
“说说?”
“三天后,国王大婚。”
“这事谁都知道。”
“为了庆祝国王大婚,也为了榨**们身上的每一分钱,牢里运进来了很多很多很多的酒。”
“唔,你想说什么?”
“酒很多,但由于以前没这样的事,所以,监狱里没有专门酒窖,它们只能被临时堆放在一间腾出来的牢房里。”
“说下去。”
“酒是易燃品。”
库克眯起那只独眼:“有点儿意思了。”
杰米的一半脸藏在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拜财务官大人的厚赐,我现在能在监狱里自由活动。而我有一些消息,知道当国王大婚的那天,牢里还会举办一些庆祝,就像过节一样。到时候,狱警们总会稍稍放松警惕。假如……此时,牢里不幸失火,同时,再有一群犯人齐心合力地往出冲……”
库克面无表情,用那只独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微笑起来:“杰米,杰米,想不到你居然不是那种只有一张漂亮脸的小花瓶呀!”
然而,在这样的感叹后,他却并没有同杰米达成共识,反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也许这事是有几分可行性,但我有什么好处呢?”
“出狱,自由,这不是好处吗?”杰米有些惊讶。
库克又一次微笑起来:“亲爱的,要这么说,咱们可谈不成了。况且,你是不是高估了一个狱警的能力?那个叫弗莱德的**也许是能阻止我一时,但他不可能永远阻止我。只要那些贵族还想捞钱,特赦令就还会有的。所以,我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去**呢?”
杰米听见这话,心头一紧。
但他不会轻易认输,当即也装出了不慌不忙的样子,极力不让人看出心中的急切来,缓缓地边思考边笑着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就当我找错了人吧。反正这事做不做,其实于我也没什么太大妨碍,虽在牢里没自由,可我也不是那么急,只因财务官大人也算待我不薄了。”
他这么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居然准备转身往外走了。
想不到对方谈不妥就真打算离开,库克不由露出一丝惊讶和犹豫,正想要不要叫住对方时……
杰米已经快走到牢门前了。
这时,他突然转身,像是想起了什么地说:“对了,相识一场,我得提醒你一下。库克,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再次拿到特赦令前,是要一直待在牢里的。而弗莱德不是什么心胸大度的人,他一心想报复你。所以,你在牢里多待一天,就等于多把自己的脖子放在别人的刀下一天。”
说到这里,杰米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哎呀,听起来怪有趣的。你猜,一个犯人,究竟要怎么防备,才能防住一个狱警呢?说实话,我对这一点儿蛮好奇的。”
房间里一片沉默。
库克用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杰米。
而杰米抿着唇,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他还搁心里悄悄给自己打气:“怕什么,我比他还多一只眼呢。”
于是……
明明两人都想出狱,却又都硬装不在乎,只比着看谁更能坚持!
最终,库克向后靠在了椅子里,又重新笑起来。
他啧啧称奇地说:“真是让人惊讶啊,杰米。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事我愿意退一步。只是,按照我们盗贼这行的规矩,是不能没好处白干活的,所以……”
他似真似假地玩笑问了一句:“你穿过女装吗?”
杰米认为他是不甘心被自己说服,故意拿这话来羞辱自己的,便没好气地比了个中指,又骂了一句脏话。
库克罗普斯果然没计较什么
他猛地站起来,冲掌心吐了口唾沫,表示话已出口,绝不收回,然后,朝着杰米伸出手,郑重地问了一声:“成交?”
杰米心中立时安稳许多。
他笨拙地学着对方的样子,也在掌心吐了口唾沫后,握住了他的手,干脆地回答:“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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