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福伦的地下一直容纳着大量见不得光的人和物。
这绝对不是海古斯王室刻意姑息,而是将城市构建在巨鲸骨架之上后必然导致的结果。
通常来讲,骨头可以分为松质骨和皮质骨,松质骨的密度低,有点像由骨质构成的海绵,内含无数细小的孔洞,这样的结构放在普通的动物骨骼上,可能并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但是对于一头身长二十几赫里的庞然巨物而言,哪怕是骨松质中的细小孔洞,都能达到几十赫尺(大约几米)甚至上百赫尺(大约二十米)的直径。
这些孔洞数量巨大,根本无法完全统计,更别说进行有效的管理。
当然了,由于整个维尔福伦的城市管网系统和地下交通系统都是依附在鲸骨之上的,所以赫伦官方还是在鲸骨中部署了大量的发条武士,只不过重点放在了中间空心的部分,以维持整个城市的正常运行。
至于骨松质中的细小孔洞嘛……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灰色地带,不是不想管,实在是管不了,这也给大量“非法神秘学组织”提供了温床。
第五大道下方,幽暗的下水道里,一群老鼠聚集在一起,啃食着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野狗尸体。
突然,下水道中间的沟渠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带起了一圈圈乌黑浑浊的涟漪。
鼠群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四散开来,只有最肥大的那一只依然待在原地,颇有一些好奇地看着旁边的沟渠。
作为鼠群首领,它的胆子自然比别的老鼠要大一些。
突然,一道黑影破开了水面,老鼠受惊之下想要逃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污水中突然出现的人影一手掰住沟渠的边沿,一只手抓住了这只肥硕的啮齿动物。
“吱吱吱……”
鼠群首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失去了生命。
一身污水的巴斯德医生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他看起来非常狼狈,只是两天的功夫,他就从一个身材稍稍偏胖的中年人,变成了现在形销骨立的模样。
他前脚收到“猫”的信,并按照信中“骷翼阁下”的要求,将自己身边的“血肉傀儡”全都派了出去,后脚就遭到了“秘侦局”调查员的围攻。
要不是所有“使徒”的行为都在某种程度上受到“无定之血肉”的控制,巴斯德医生都几乎要怀疑他们之中出现了叛徒。
还好他之前就假设过家中被袭击的情景,很早就在地下室中做了布置,所以即使他不善战斗,但还是靠提前准备的陷阱以及通道逃了出来。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他这一身血肉之中,能消耗的,都已经被消耗干净了,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地下室中,那三具阿卡莎的身体!
他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融合成功的三具身体……
不过没关系……
丢了就丢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依然有机会!
巴斯德医生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而且地下室中那三具身体,他在离开之前就已经全部毁掉了,不会有其他人有机会得到她们。
吞噬掉了一只老鼠后,他稍稍恢复了一些精力,不过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使徒”这个级别,是不能随意吞噬非人生物的,一只老鼠还好,如果是大一点的动物,很有可能会因为血肉之间的排斥,当场失控,分解成数块没有意识的血肉。
巴斯德医生扶着墙向西走去,一边走,一边还用指节轻轻叩击墙面。
“咚咚……”
石砖堆砌的墙面发出了和之前敲击声完全不同的声音,清脆不沉闷,就好像后面是空心的一样。
巴斯德医生舒了口气,推了推从下往上数的第三十三块砖,石砖向后凹陷,然后整面墙裂开,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入口。
离开了石砖堆砌的下水道,周围的环境顿时从带着微弱光线的昏暗,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黑暗,即使是他这样各种器官都得到了加强的“使徒”,也无法在这完全黑暗的环境中看到东西。
好在巴斯德医生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伸手向右侧摸去,果然,在熟悉的地方摸到了一盏煤油灯,以及一盒火柴。
“嚓~”
一点微弱的火焰被擦亮,接着,煤油灯那特有的橘黄色灯火便在这处狭小的空间里扩散开来。
和身后的下水道不一样,失去了石砖堆砌的狭小通道完全失去了“文明”的气息,有的只是凹凸不平的灰白骨质所带来的原始与蛮荒。
这里……就是天鲸的骨松质,维尔福伦的灰色地带!
巴斯德医生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快步在这一个个“孔洞”之间穿梭着。
这里曾经是他做“血肉炼成实验”的地方,这处骨松质看似隐秘,但其实不止他一个人知道,而且要走很长一段路,所以后来他就干脆把自家的地下室改成了实验室。
嗯……
就是这里了。
转过前方的狭窄空间,一个直径一百赫尺(约二十一米)左右的巨大孔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孔洞的正中摆着一张手术桌,上面有一盒风干的血液,以及一罐密封的清水。
巴斯德医生费力地拧开罐子,并将里面的清水倒入了盒子里,经过特殊处理的“血干”一下子就溶入了清水之中,变成了至少看起来还算“新鲜”的血浆。
他将手指伸入盒中,很快,巴斯德医生的身体就像吹气球似的大了一圈,脸上也稍稍有了些血色。
“进食”过后,他几乎是立刻走向了长桌后面的密码箱。
除了自家的实验室外,就只有这个箱子里,还保存着阿卡莎几乎所有的“秘密”!
那是阿卡莎的身体结构……
是的,他亲手解剖了自己的妻子!
他至今仍然会梦到当时的场景,阿卡莎紧闭着双眼,面容带着一丝安详,下方是被切开的胸膛,以及暴露在腹腔外的器官……
即使是到达了“使徒”的级别,他在梦到这些画面时依然会从睡眠中惊醒。
那时才刚刚成为“采血者”的他,怀着巨大的悲痛,一边解剖着阿卡莎的身体,一边记录下了这具身体的所有信息,身高、体重、五官,每一块皮肤的颜色和厚度,每一块骨骼的长度和直径,每一条肌肉纤维的走向与附着点,乃至每一根毛发的长度以及卷曲程度……
所有的所有,他都记录的下来,只是为了能够在重新凝聚“阿卡莎”的身体时做到完全相同,这也是为什么这五年来,他一共只完成了三具“阿卡莎”身体的原因。
复制一具一模一样的身体……实在太耗费心力了,否则以他“使徒”的境界,完全可以做到量产“人类”的躯体,至于这些躯体里面是什么东西,那就不好说了……
“咔嚓~”
密码箱缓缓打开。
巴斯德医生迫不及待地打开柜门,随即他心中一窒。
柜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不可能!不!”
他失态地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那声音里有愤怒,有不甘,但最多的……是绝望。
“你在找这个吗?”
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巴斯德医生猛然回头。
只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坐上了手术桌,他的身形不瘦不胖,不高不矮,完全没有能够让人记住的特点,唯一有些特别的是脸上的面具,黑色为底,上面画着三颗旋转的火球。
而巴斯德医生的注意力,此刻已经完全被对方手上那本包着小牛皮封面的厚重笔记本吸引了。
“‘混沌’先生?”他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位神秘的先生自从把他引入“血肉炼成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他最开始以为这是一名“混乱行者”,不过后来在和扎克的交流中,得知“混乱行者”中似乎并没有这位“混沌”先生。
“你想要这个?”“混沌”先生挥了挥手中的笔记。
“嗯!”
巴斯德医生渴望地点了点头,视线一刻都不曾离开笔记。
“帮我做一件事,我就还给你。”面具男人淡淡地说道。
“什么事?”
“杀了伊西多·屈伏塔!”
巴斯德医生的目光瞬间移向了对方的面具之上,他愤怒地开口道:
“不行!他是我的病人,我是个医生!”
接着,他伸出了右手,五根手指化作五条血肉组成的长鞭向对方手中的笔记本卷去。
但就在他要得手的时候,这五条长鞭突然不受控制地自己缠绕起来,就像一团胡乱打着结的毛线球。
“呵……收起你那可笑的力量吧。”
“混沌”先生轻笑一声,从手术桌上跳了下,他的五官虽然被面具完全遮盖,但是在这一刻,巴斯德医生居然从那张面具上读出了“玩味”的神色。
“医生?不……巴斯德先生,”面具男子再次扬了扬手中地笔记,缓缓道,“你是一个丈夫,一位可怜女士的丈夫。”
巴斯德医生将手指收回,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良久之后,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这就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气流吹灭了煤油灯,等到巴斯德医生再次将其点燃的时候,“洞孔”之内已经没有了“混沌”先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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