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光影悄无声息的熄灭,原本能看的清的身影已然成了一道模糊,但声音,躲在帷帐屏风后的周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久旱逢甘雨,洞房花烛夜。 收拾云情,铺张雨态。 真还是,两情鱼水,并颈鸳鸯,如鱼得水。 这郡主大喜之夜,外面漆黑的月光也是如此祥和,整个江都城中都是弥漫着喜气洋洋,可是谁能曾想这洞房花烛的现况竟是如此的对比讽刺。 周瑶看的一脸懵逼。 她虽是厌恶郡主,可罪不致死,更不致辱。但她也不是活菩萨,不可能折了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 在这乱糟糟的场景中,周钊却是稳如泰山一样的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时不时的,还能传来轻微的茶盏碰撞的声音。 他似乎是心情很好,好像还哼起了小曲,婉转悠长的乐调声配合着那陌生男人沉重的呼吸声,让周瑶听得惊心动魄。 这——是什么鬼神心态? 周瑶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她用手捂着嘴,极度的精神紧张之下,身子亦是在不停的颤抖。 若是日后,他发现了自己的背叛,怕是会做出比这更恶毒百倍的事情。 周钊无意识间的杀鸡儆猴,让躲在暗处的周瑶好生担忧了一阵。 那帷帐前几尺宽红木雕花的大床上,两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陌生人正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个喜房中,四个人,两个做戏,两个旁观。 周瑶能想象到周钊杀人的时候有多么恶毒狠辣,可是就是想象不到周钊竟有这样奇葩的癖好。 还远远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声音渐渐的小了起来,依稀只听得见周钊那冰冷犹如地狱般的哼曲儿声。 高潮陨落,那男人似乎有些欲罢不能,却最终也是无能为力。 “白易。”周钊从鼻子中哼了一声出来,像是极其的不屑一顾。 周瑶蜷缩在那个小角落里,又开始了一动不动的憋气。 白易一言不发的将那个男人从床上拖走,然后又回身进来道:“大人,您今夜可是要在西执院安置下?” “当然不。”周钊站起身来,“那人呢?” “人?”白易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准备重新拖回乐坊。” 周钊皱眉,“还费那功夫作甚?天亮前做掉,赶着送恭桶的马车一块送出府去。” 他想了想,又道,“做掉后扔给赌庄的任老板,算是送给他的贺礼。” “是,大人。”白易轻声回道,先行离开了那屋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可是周钊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晚上的担惊受怕,导致周瑶的精神极度的紧张又疲惫,她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中,不断的哈欠连天。 不知过了多久,竟是在那半眯了过去。 直到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响起,周瑶才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 窗外边照隐约泛起的鱼肚白,让她意识到,已经天亮了。 她蜷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腿都有些僵直。屋子中只能听见女子匀速的呼吸声,听不见任何别的动静。 周瑶悄悄起身,发现周钊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那桌上喝了一半的茶水,证明过昨日夜里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床上,已经不见了渔人的身影。 糟糕,那渔人岂不是被灭了口?周瑶一滞,赶紧轻步从后门跑了出去。 府中送恭桶的车子都在最后边偏僻的偏院中,通常都在寅时末出府,看这天色,怕是自己赶不上救人了,那渔人早就魂归九幽了吧。 可她还是不死心,虽是心里没谱,还是一股脑的往着偏院跑去。 偏院离着主院子很远,又是残破肮脏,一般下人都不愿意来,只有做着那些最低贱的外围粗活的下人才会因为事务来这里。 隔得很远,周瑶便瞧见那拖着恭桶的板车,可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这个时辰了竟是还没有离开这院子。 四下无人,静的蹊跷,周瑶走上前去,看见那板车的最里边放着一个麻袋。 粗布麻袋的表面上,还有着丝丝的血迹,恐怖的骇人。 白易下手狠毒,周瑶是了解过的,按理说这袋子里的人应该是没了性命,可是这上下轻轻起伏的袋子,令她缓缓起了疑心。 周瑶赶紧将那麻袋解开,果不其然,里边真的蜷缩着一个人。 渔人的脸色是死人一般得苍白,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熏得周瑶恶心。 她轻声咳嗽,耳边却响起另外一道沙哑的咳嗽声,周瑶一滞,见四下无人,视线逐渐注视到了那麻袋里。 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然睁的极大,两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这人竟还没死。 “你——”渔人艰难的开口,话说的很不利索,张了半天嘴,还是含糊不清的再说一个“你”字。 他的胳膊蜷缩在胸口上边,微颤了又颤,周瑶才看见他手中竟是握着一块牌子一样的东西。 “拿,拿走——”渔人艰难的说着,眼底泛着猩红。 还没等周瑶拿走那东西,这渔人在下一秒直接咽了气。 七年之久,那惨死的情景仍是历历在目,虽说周瑶也再不断的对自己进行着心理疏导,可是再次眼睁睁的看见这种事情,她仍是感到害怕。 周瑶鼓起勇气,手扶着胸口,视线望向他手中紧攥着的东西,是一块令牌。 拿还是不拿,周瑶纠结半晌。 东执院里。 天愈发朦朦亮了起来,周钊缓缓起身,揉着额角。 昨日喜宴上的贡酒后劲太足,虽是酒量甚好,到后来却也再不胜酒力,这样后劲大的酒,他还是第一次喝。 听说,这可是王宫内的宝贝,只是单单喝那么几盏,人便会神志不清。 嗤笑一声,周钊披上外衣,这王上,为了郡主,倒也是一片良苦用心,只不过,他还是不够了解自己。 许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一直在院内守夜的白易走了进来。 “大人。”他毕恭毕敬的问候道,眼眶中斑驳着的红血丝,倒是彻彻底底的一夜未眠。 周钊见他,很是意外。 “你怎么一夜未回?” 白易是周钊手下的副将,并不是什么寻常的随从,守夜这种事情,按理将不用他亲自来的。 “回大人的话,夜半得到了明汲的消息,说是郑国公正在入都的路上,三次刺杀仍未成功,算了算时间,今日早上也该到了。”白易轻声回道。 周钊拢了拢衣袍,万般不耐的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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