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听得又是一愣，你说什么？先钱后货？</p>
这里不讨论先钱后货和先货后钱的区别，也不谈论两者的优劣。</p>
只说在小农经济时代，以耕种为主的经济体系里，背井离乡讨生活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会守着一片土地终老，周边也都是惯熟的人。</p>
这种情况下，先货后钱不但是一种交易方式，也涉及了个人信用的问题，只要你在十里八乡没有坏名声，没有谁会认为，你可能欠债之后跑路。</p>
郡守倒不是浮山本地人，但他是官员，是要注重官声的，而且还是浮山郡的一把手。</p>
所以冯君要求的先钱后货，在文书看来，是对郡守极大的不敬。</p>
虽然他知道对方可能是了不得的存在，但是这一刻，他也不得不沉着脸发话，“冯先生，你这是信不过太守大人？”</p>
最烦你们这种上纲上线的说法了！冯君的眉头微微一皱。</p>
不过他也考虑到了，这可能是不同文化背景导致的认知冲突。</p>
毕竟他是来自信息时代的人，而这里现在不过是小农经济的社会背景。</p>
这种文化认知冲突，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甚至会引起激烈的辩论。</p>
所以他没有回答对方的置疑，而是选择了快刀斩乱麻，“这是我做生意的规矩。”</p>
文书兀自愤愤不平，“冯先生，这里是浮山郡，太守本来就代表了朝廷的规矩。”</p>
这话……也没啥大毛病，不过冯君不想跟他费嘴皮子，更干脆地回答，“既然规矩谈不拢，无法获得统一认知，那就暂时不要交易了。”</p>
文书听到这种“爱买不买”的话，再次愣住了。</p>
自打他代表郡守府出来谈事，经历过的人和事以百论，从未见过如此张狂之人。</p>
可是再一想，对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仙人，他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满，人家不卖，他也不能选择翻脸。</p>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再次出声发话，“据说一套发电机和灯具，价值两百两黄金？”</p>
冯君这时候都不想卖了——卖给郡守府，真可能还不够麻烦的。</p>
不过对方既然是求购的姿态，他也不好恶声恶气，只能面无表情地回答，“那是最低配置，具体还要看你要照明的院落有多大，需要多少灯具，要得多的话，翻几倍也是可能的。”</p>
文书再次语塞……他本来还想搞搞价，给郡守展示一下自家的本事。</p>
到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发话，“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还要上报太守，再行定夺，不过冯先生的话，我一定转述到。”</p>
“嗯，”冯君点点头，毕竟是潜在的顾客，暂时谈不拢也没啥，他不会嫌弃对方是个做不了主的人，“好了，你首先要谈的事，暂时就到这里……其次呢？”</p>
文书正在考虑该如何开口，听到他主动提及，倒也省去了不少事情。</p>
他知道对方不喜欢拐弯抹角，索性直接出声发问，“听说冯先生还有一种器械，可以隔着七八里地，隔空对话？”</p>
“嗯？”冯君听得就是一皱眉，思索一下点点头，“这个我有，距离不止七八里，而是能达到十七八里甚至更远，我管这个叫对讲机。”</p>
你承认就好！文书心中大喜，“太守对这对讲机，极为感兴趣，着我前来询问……此物可否用在军中？”</p>
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对讲机，发电机这照明系统，郡守也很感兴趣，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只是日用品，有它固然好，没它也没啥大不了的。</p>
而且对郡守而言，区区两百两黄金，真的不算什么，哪怕是两千两黄金，只要他能拉下面皮开口，几个大户随便凑一凑，也凑出这么多钱了。</p>
照明系统的价格，以及交易方式，根本就不是重点。</p>
郡守最感兴趣的，是对讲机，他虽然是文臣，却是崛起于军旅之中，非常明白这种能远距离通话的器械，对军队而言意味着什么。</p>
冯君听到这番解释，心中忍不住暗暗吐槽，果然啊，战争才是推动科技进步的源动力。</p>
自己为了调度方便，随便拿出了一些对讲机，结果被某些人看在眼里，第一反应就是：能否用于军事上？</p>
我可能释放出了一种了不得的东西！冯君开始正视这个问题。</p>
不过他既然承认有，就肯定不会出尔反尔，所以他笑着点点头，“军事的事情我不懂，不过这对讲机，可以让阁下见识一番……老郎！”</p>
他喊来郎震，就把事情交代了下去，要独狼带着郡守府的人，去体验对讲机。</p>
不过他多了一个心眼，让老郎只带两部对讲机去，掩饰对讲机群呼的功能。</p>
当然，这群呼功能，早晚是藏不住的，但是既然能拖延一段时间，为什么不拖延呢？</p>
郎震带着人走了，冯君接着处理别的事情，比如说北园伯传来消息，在群英堂毁灭之际，赵家堡那名校尉见势不妙，逃出了军营。</p>
还好北园伯早有安排，现在已经将对方堵在了一个山洞里，拿下此人是早晚的问题，唯一可虑的是：不敢保证是活口。</p>
冯君对此的态度是：死活不论，注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p>
又比如说，刘菲菲的两个娘舅赶来了，他们希望能把这可怜的姐弟俩接走收养，不过刘菲菲非常果断地拒绝了——我们姐弟俩最苦的时候，你们在哪里？</p>
两个娘舅痛哭流涕，说我们家里也不宽裕呀，这也是听说神医赏赐了你不少地，你缺人耕种，想着你与其雇佣外人耕种，不如便宜了自家人。</p>
刘菲菲听说之后，就有点犹豫，她虽然深恨舅舅们的无情，但是同时，她也知道穷人的苦恼，本来就揭不开锅的家里，再多一张嘴，那实在太可怕了。</p>
不过她还是不能答应舅舅们的要求，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神医的，至于说神医赐下的地，那也不是舅舅们可以沾手的。</p>
两个舅舅并不气馁，说要不这样，你跟神医这么惯，在神医面前帮着美言几句，赏赐我们一个差事如何？</p>
这种题，刘菲菲就不会做了，于是去找冯君请教。</p>
冯君随便问了几句，就知道那俩纯粹是来占便宜的，于是召来郑大头，要他撵那二人走，“……明明家里田土不少，非要胡说八道，告诉他俩，再不离开，咱们就要知会韩县令了。”</p>
那二位闻言，只能仓促地离开……破家的县令，这话真不是白说的。</p>
反正冯君回来之后，就是各种忙碌了，等他稍微空闲一点了，虞二少爷又跑过来，跟他要农用车钥匙，想要出去试着驾驶一下农用车。</p>
冯君见她兴致高昂，也就没有拒绝，对现在的他来说，一辆小小的农用车，真不算什么。</p>
不过……好像柴油不多了？</p>
虞二少爷拿上钥匙之后，得意洋洋地跑掉了，虞长卿闻言赶过来，替自己的小妹道歉，说家里把她惯坏了。</p>
冯君当然会表示不要紧，两人正说得热闹，郎震带着文书回来了。</p>
文书一脸的兴奋，这个叫对讲机的东西，实在太神奇了，刚才他不止和郎震对话了，还和两个保镖对话了，十里地左右通话，声音听得一清二楚。</p>
至于说再远，还没有来得及试，不过根据现有通话质量，再远一点也不是什么问题。</p>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神医，这对讲机多少钱一对？”</p>
军中远距离通信，经常使用传音螺，使用距离也能到十七八里，但是那玩意儿只能传递一个声音，是通过控制声音的长短，按照约定的信号，传递相应的简单消息。</p>
而且传音螺分公母，公的出声，母的接收，想要两方沟通，起码得有两对传音螺。</p>
这对讲机可就简单多了，一对对讲机就能解决问题，而且能详细讨论各种方案。</p>
冯君看他一眼，并没有说话。</p>
“价钱好说，”文书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先钱后货也没有问题，你给个价钱。”</p>
冯君哪里是在考虑价钱？他考虑的是，对于这个位面的科技水平来说，这玩意儿就是军事上的大杀器，自己一旦买卖这东西，会有什么样的结果？</p>
不论在哪个位面，跟军事沾边的东西，最好都不要去碰，那是一个国家的终极暴力机器。</p>
军火贩子不是那么好当的，更别说是这种闻所未闻的军事利器。</p>
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仙人身份恐怕也未必顶用——真当东华国背后没有仙人支持？</p>
沉思良久，他看一眼郎震，“老郎，拿一对对讲机……算是我送给郡守的礼物。”</p>
郎震的眉头轻蹙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p>
“那可是谢谢神医了，”文书喜眉笑眼地发话，本来打算高价买的，对方愿意先送一对，这一下，我可是立了大功了。</p>
咦？慢着，我怎么感觉……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p>
然后他就反应过来了，人家可是没说“先”送一对，这只是他自己想的。</p>
于是他又面色一整，含笑发问，“此物……不知多少钱一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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