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子暴毙。
消息很快就通过奸细传回了青州, 陈起还假惺惺地写了一封信,对秦廷连续国丧表示同情。
陈家方面很早就知道天子暴毙的消息,在秦廷颁旨昭告天下之前, 陈家内部还火速商议过此事——是否要趁着天子暴毙的时机, 排兵攻打王都。几番斟酌之后, 陈家放弃了趁火打劫的想法。
一来陈家本身元气大伤, 亟待休养生息。二来王都困守一隅, 已成瓮中之鳖。三么,自从燕城王与先帝双双陨落之后, 王都就有人心不归的征兆, 朝中许多大臣根本不怎么敬畏登基的新天子。
新天子毕竟是东宫继位, 名正言顺,朝臣尚且不怎么看得起他,欺负他年幼不知庶务。
现在新天子也突然暴毙,国不可一日无君, 朝臣只能扶持王皇后的幼子登基。
这位小天子今年也才四岁。
与其这时候强行提兵去攻打, 落下个欺负孤儿寡母的骂名——这当然是冠冕堂皇的说法,陈家不肯兴兵的主要原因是, 天京河损失太大, 此时亟需休养——不如等着王都那群跳梁小丑彼此攻伐。
说不得派人去媾|和串联一二, 就有贪慕前程的世家大臣主动来献城了。
这事闹得青州的新年也没过安逸。
实际上,在军户的简陋小屋里,谢青鹤与伏传就议定了不必兴兵的决定。
但是,为了表示对谋臣和将军的倚重, 还得第一时间给在相州休假的白芝凤、驻守在恕州的单煦罡等人一一写信, 言明事态, 请谋主将军们火速赶来青州, 共商大事。
当天晚上,幽精与爽灵带着伏传一起,召见了留守在青州的随军幕僚,以及安莹麾下军官。
——明明都已经有决定了,还得花时间“讨论”,让该知情的人都畅所欲言。
一商议就到了半夜,幽精抱着伏传,晃晃悠悠地回别宫休息。前脚踏进宫门,夏赏就在身旁小声回禀,说葫井的阎荭已等候多时。
陈起与阎荭见面说话时,从来不让任何人旁听。幽精却不敢不带伏传,只好拖油瓶。
阎荭对此深为惊讶,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幽精继承了陈起的全部记忆,倒也不至于露馅,与阎荭对王都里的奸细分布侃侃而谈,听得伏传都暗暗咋舌——陈起往王都搁的奸细,那是真不少啊。
安排好在王都的奸细工作之后,天都快亮了。
伏传还忍不住问:“阿父不是对行间之事不屑一顾么?这些年往王都派了那么多奸细呢?”
“早些年不是韬光养晦不肯出头么?王都浮金贿银成风,花点钱就能办成的事,何必打仗?而且,他……他是不是没有给你讲过祖上的事情?”幽精突然问。
伏传眨眨眼:“陈皮刀吗?我读过史书。”
“陈起年轻的时候,陈敷就给他讲古,自言与秦廷妘家有灭门之仇。他记得挺清楚,也是真的想报仇。打天下倒是顺带的事,攻入王都,火烧秦宫,将妘氏血脉一一挂在城墙上,都是他列好了记在这儿的事。”幽精指了指脑袋,“对小朋友来说,有点不大友好。”
伏传愣了愣,突然想起了陈起对缵缵的凶狠无情。或许,不因为她是奸细,只因为她姓妘。
“妘家各处公主府、王府里边都有他的奸细,对阎荭的说辞是探问朝廷动向,其实就是等着攻城的一刻,将妘家后人一网成擒、绝不肯遗漏半个。”幽精摇头点评了一句,“太记仇了。”
“天都快亮了,你就在我这里睡会儿?”幽精突然问。
伏传摇头说:“我回去洗漱安置一下,待会儿再过来。在这里睡觉,”他指了指偏殿的方向,“又要觉得我不守规矩,破坏他的计划了。”
幽精也挺记仇,至今还记得下午爽灵对他的攻击,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到处神神鬼鬼的,暂且还离不得他脑袋里的那些见识……否则,就把他……”幽精扭动双手做了个封禁的姿势,“不叫他再出来叭叭才好。”
伏传哭笑不得,还未表态,幽精已经伸手搂住了他,温柔地说:“我只要有你就好了。”
幽精和伏传揣着忌讳,不肯再谈束寒云的事情。但,幽精也会趁势表白。
这一句“我只要有你”,就让伏传被爽灵刺伤的心又重新温热了起来。
不管爽灵如何冷漠无情,幽精哭着说“你岂敢将他们相提并论”,依然是伏传最大的安慰。
——从理智上来说,前任和现任都只是伴侣。
——从感情上来说,伏传与束寒云截然不同。
得大师兄另眼相待,原本就是因为他们彼此产生了感情。
伏传从前也会怀疑,大师兄是不是磨不过我,是不是以尊长之心抚慰怜惜我,才与我定情结侣?
下午爽灵与幽精吵了一架,他初闻有些受伤失落,与幽精待在屋内说了两句话,反而彻底弄明白了。明明就是因为大师兄也喜欢我了,才会这么不讲道理地宠爱纵容,但凡理智一点都做不到。
伏传心中甜醉,跟在幽精身边磨磨蹭蹭许久,幽精又哄他要不要吃了饭再回去,这让伏传想起了冷冰冰的爽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小童提着灯在前引路,伏传觉得灯不怎么亮,抬头一看,天已醒蓝。
“快快。”想着爽灵大师兄在偏殿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伏传干脆小跑着往前。
很意外的是,站在门口迎接服侍的居然是素姑,伏传接过素姑递来的手炉,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没睡觉吗?”
“小郎君们没有安寝,婢子哪里睡得着?”素姑接过他身上的大氅,换了一身轻软的罩衫给他裹上,又弯腰去摸他的脚丫,“没冻着吧?”
“在阿父那里,地板都要烤熟了,冻不着。”伏传看了看殿内,觉得气氛不对,“大兄不在?”
“去萧银殿了,还没回来。温着的姜汤都凉了几遍。”素姑说。
“我喝。”伏传转过身,马上就有下人端来汤碗,素姑亲自递给他,“新煮的。姜水煮老了,不驱寒。这么冷的天,白天晚上都在外边跑,望月宫可担心冻坏了……有没有鼻涕出来?”
伏传早已寒暑不侵,哪可能被冻出鼻涕,面对素姑的关心还是很温柔:“没有。鼻子挺好。”
素姑松了口气:“没鼻涕就好。”
伏传才把汤碗放下,又重新去找鞋子穿:“我去看看大兄。姑姑早些睡吧,天都亮了。”
素姑觉得他太折腾,又不能阻止他,只好重新服侍他裹好厚衣裳,在手炉外边套了个保温的暖筒,送出门去,嘱咐随行的小奴:“看着些地面,仔细有薄霜结冰,走着打滑。”
小奴们皆唯唯应诺。
伏传则比较好奇,爽灵又没有感情,他去萧银殿干什么呢?
萧银殿位置比较偏僻,伏传花了些时间才到,天已经彻底亮了。殿前有仆妇走动,手中拿着烧尽的火盆正在换炭,还有仆妇端着热水毛巾,进进出出。
“大兄在里边吗?”伏传近前询问。
仆妇们纷纷施礼问候,打起帘子,请伏传进门。
萧银殿是观景的地方,格局与一般宫殿不同,伏传进门找了一会儿才弄清楚哪里是卧室。
缵缵是被软禁的奸细,照管她的仆妇也不是服侍她的奴婢,这会儿没有人立在屋内应门递话,伏传只好自己往里走。他想,大师兄在这里,缵缵必然衣衫整齐,也不可能撞见什么美人春睡等不该看的场景吧?
他循着大师兄和缵缵的呼吸声走到内室,门是倒开的,左手隔着立屏,屏风后边才是座椅睡床。
作为被软禁的囚犯,缵缵卧室里的立屏遮挡得并不严实,薄纱绷覆其上,方便看管她的仆妇随时监看她的一举一动。伏传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有点噎着。
光从呼吸声听着,他就知道缵缵和大师兄离得很近。可人与人说话时离得近些,也不奇怪。
亲眼看见屏风后模糊的影子,他就很意外了。
一向冷冰冰毫无感情的爽灵大师兄,居然毫不避嫌地坐在了缵缵的床上!
那可是女孩子的床!女孩子的床怎么能随便坐?!若不是情况特殊,女孩子的卧房都不能进的!
最让伏传震惊的是,爽灵坐在缵缵的床上,缵缵居然躺着,还躺在了爽灵的大腿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是他的专属姿势!每次他心中有结难以排遣的时候,大师兄都会让他躺下枕在腿上,一边抚摸他的脑袋,一边安慰他,开解他,跟他说话!
伏传心中怒火万丈,却不能当场发作。他微不可闻地吸了吸气,往前迈步。
“大兄。”伏传出声打招呼,“久久不归,我来看看。”
爽灵坐在床上没有动,反倒是正仰面流泪的缵缵吃了一惊,慌忙从他膝上爬了起来,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整理衣衫,试图让自己维持一个能见人的体面模样:“小郎君,许久不见了。”
伏传生气归生气,也知道自己的怒火与缵缵无关。缵缵又不知道他和大兄的关系!
最坏的是爽灵大师兄。明知道自己已经与人结侣,还敢坐小姑娘的床!
“想必是有事寻我。”爽灵没有半点冷冰冰的模样,侧身对缵缵说话的表情特别温柔,“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未来……还长。”
说着,爽灵站了起来,再次对缵缵颔首:“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缵缵想要下床叙礼,发现自己没穿袜子,也不好意思下床了,只得红着脸点头:“少君慢走。”
伏传的目光却落在缵缵的身上,多看了好几眼。
“走吧。”爽灵将伏传拦了一把,将他带出。
门口就有仆妇守着,爽灵吩咐道:“好好伺候,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给她送来。若是想出门,叫几个人跟着,不要怠慢她,也不要阻拦她。”
伏传不着痕迹地沉沉吁了口气。
回紫央宫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都很沉默。
“妘宝器施术的时候,不仅取了她身上的血,也借了她的命。”
伏传回想起昨日下午与素大长公主斗法的场面,当时他就觉得有一股拉扯的力量很奇怪,若断若续地环绕在素大长公主的身周,似乎在拱卫保护她。
那种力量很神奇特别,伏传误认为是秦廷的龙血作祟。毕竟素大长公主是守护妘氏家庙的巫女,得祖宗保佑并不稀奇。普通人家的祖宗是张三李四赤脚农夫,妘家的祖宗个个都是皇帝,自然威力不凡,上应诸天。
想要拿下妘宝器,就得斩断围绕在妘宝器身边的神秘力量,伏传驱动指诀,一剑两段。
他现在还记得那一剑刺出之后,反馈回来的四分五裂感。
原以为是斩断了妘宝器与宗庙的联系,现在伏传才突然意识到,他斩断的是缵缵的命。
女儿总是会保护母亲。
哪怕她在千里之外,哪怕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毫无智识的命通过血脉萦绕在母亲的身边,当母亲遭受伤害时,虚虚实实地包裹着,守护着,给予她生命的母亲。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伏传万分不解。
爽灵负手低头,步履轻疾,没有谈话的意思。
伏传小跑一步追上爽灵,拉住爽灵的袖子,小声说:“但,我们有公主的残魂……”
“以魂补命,乃是邪法。”爽灵天天被伏传强制搂抱,已经不会在甩开他的拉扯,可说话的语气依然没有半点软和的迹象,“你天天和阿父在一起,无法无天惯了。”
“她本是被公主所害。用公主的残魂为她续命,我觉得理所应当。”伏传反驳道。
“此事不许。”爽灵直接镇压。
“大兄对她那么温柔,坐在她的床上,叫她枕着你的腿,四目相望窃窃私语,说到动情处,人家都流眼泪了,就这么狠心叫她去死吗?还说明日去看她,她只怕都见不到今天的晚霞!”伏传说。
这两人并肩走着,说着说着突然大声,跟随在背后的侍从都吓住了,面面相觑。
爽灵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情绪,见伏传找后账,突然问:“你很嫉妒?”
伏传张了张嘴,否认道:“我不是嫉妒。她都要死了……我就是,想救她。”
爽灵转过身来,弯腰把伏传抱了起来,单手扶住伏传的腰,叫伏传跨坐在他腰上。
这姿势更像是保姆仆妇抱着孩子,伏传自认已经长大了,突然被单手抱,窘得不知道该跳下地还是跳下地,一时无措:“大……大兄……”
“不要嫉妒。”爽灵说。
“不是啊,大兄,现在不是在说……她快死了的事吗?”伏传结结巴巴。
“不许以魂续命。”爽灵又说。
“那……那就不用残魂……我,不是,南斗续命……我也可以救她……”伏传被谢青鹤、被幽精抱,都早已习惯。可是,现在抱着他的是爽灵,他骑在爽灵腰间非常地慌,“救,救……救她……”
爽灵抱着他健步如飞,也不大关心他稀里糊涂地说着什么。
走回紫央宫花费了不少时间,伏传渐渐地镇静下来,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救她?”
爽灵抱着他进了屋子,素姑带着仆妇们来服侍更衣换鞋,伏传拉住爽灵的袖子:“大兄?”
直到服侍的下人们都离开了,爽灵才答道:“当日我以南斗续命,在莽山修行六年才得苟活。你想救她,要么花费二十年时间,在密林中替她借命,要么将她收归门下,以她的资质,一辈子穿行在老林之中,三五十年,或能成功。”
伏传就不吭声了。他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太明白了,才会想着以魂续命。
“以魂续命本是邪法,妘宝器是母亲,缵缵是女儿,损耗母魂以续女命,纵然活下来也会遭受天谴,一辈子倒运坎坷,不得一日安宁。”爽灵见多识广,这就是伏传所不知道的内情了。
“这是什么天道?”伏传修行多年,也大约知道天谴的内幕,“天地初生之时,万物尚无父母,后人假托天地谴责忤逆不孝,大兄何必拿这话来哄我。”
谢青鹤本身就是最无君无父、不守规矩的狂夫,他对上官时宜顺从恭敬,完全是因为上官时宜打小疼爱他、对他好,若是上官时宜对他不好,孝这个字对他而言就没有任何意义。
伏传早就摸透了谢青鹤的想法。
至于说谢青鹤为什么要劝人贤孝?要劝善?那总不能劝人不贤不孝、劝人作恶吧?
这居然反倒让爽灵怔了怔。
仁与孝,都是针对人类的道德要求,可是,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见天道从不贵人。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有针对不仁不孝之人的天谴呢?发出天谴的究竟是天道,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爽灵又想起了那虚无缥缈的天庭。
古人古籍皆有天庭的传说,神官仙吏位于天庭之中,调理万物,赏善罚恶。
天庭究竟在哪儿呢?
为什么诸天之上只有无垠的太虚,无边无尽的寒冷与漆黑,纵横交错的罡气与神光。
他无数次地遨游太虚,在诸星中游走,苍苍茫茫找不到尽头,却从来都没有看见神妃仙子,神官仙吏,也没有看见天庭神京巍峨的宫殿?
“大兄?”伏传凑近他面前,啵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爽灵考虑片刻,说:“随我去正殿。”
伏传才换好衣服,又要出门。他无奈地爬起来:“阿父在睡觉呢。”
爽灵直接把厚衣裳裹在他身上,也不叫他走路,直接抱起来往正殿走。素姑在旁边提着鞋子追:“外边凉,冻脚……”
爽灵自幼习武,平时缓步慢行是为了保持威仪体面,真跨步疾行时,素姑哪里追得上。
伏传在他身上冲素姑挥挥手,两只没穿鞋的小脚丫伸进了爽灵的大氅里,这里暖和。好在路上也不远,没多会儿就到了正殿,夏赏想拦也不敢拦,爽灵直接抱着伏传进了寝殿。
幽精正在呼呼大睡。
陈起年纪大了,熬夜就打呼,鼾声很有节奏。
爽灵根本就没有叫醒他的意思,放下伏传之后,直接分魂出窍,侵入了陈起的皮囊。
鼾声骤停。
待陈起再次睁眼时,已经是伏传阔别已久的谢青鹤了。
“大……”伏传将“师”字含在嘴里,“兄……”高兴地凑了上去,直接钻进了他的被窝。
幽精刚睡下也没多长时间,谢青鹤醒来还有点缺觉,迷迷糊糊地顺手接住了小师弟,定了定神,才想清楚爽灵想做什么。他拖着困倦的身板下床,走到书案前,砚台里的墨都干了。
伏传已经跟着过来,麻溜地帮他收拾好砚台,添水研墨,准备好纸笔。
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谢谢。”
伏传挨着他身边坐下,问道:“我也没弄清楚大兄想做什么。”
“原本也不必这么麻烦。这不是……”他指了指陈起的皮囊,“要来吗?走过场也是必要的。”
谢青鹤将毛笔舔了墨,递给伏传:“你把续命之事写个条陈,我做个批复。他日师父来问,不至于怪罪你。”
伏传拿着笔哭笑不得,老老实实写前因后果,写着写着,他又忍不住问:“大兄是担心我以邪法被怪罪,才不许我救缵缵吗?”
爽灵才不担心你被怪罪。你行邪法,他第一个就要收拾你。
但是,考虑到“天谴”来得莫名其妙,爽灵想要一探究竟,以魂续命就成了爽灵自己的决定。他是个讲道理的人,当然会把这件事的责任揽回自己身上,不会让上官时宜怪罪伏传。
这里面权责分明,就是没有任何感情。当然也不存在“担心”与否的问题。
谢青鹤含笑不语,哄道:“快写吧。”
伏传很快就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写了一遍,按照各自在宗门的身份,请求掌门真人法外施仁。
谢青鹤看着他写了全程,接过毛笔,在文末写了一个“可”字。
“那这个我就收……”伏传话音未落,谢青鹤已经把刚写好的请示扔进了炭盆,很快就烧成了灰烬。伏传看得呆了:“阿父?”
谢青鹤指了指脑袋:“七魄都记着。”
只要上官时宜接管了陈起的皮囊,自然会知道今日之事。
伏传呆了片刻,突然慌张起来:“都记着?那……那我和……那不是……都知道了?!”
碍于年纪身板,他和幽精不可能做太过分的事,可,那些不太过分的事,比如亲亲脸,摸摸手,说一些很幼稚又甜蜜的话,还有一起干的蠢事……全都会被师父知道了!
“为什么会都知道啊……”伏传彻底慌了,“我……我不知道啊……”
这真是要在师父跟前丢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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