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又是一愣，蹙着眉道：“既然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把他养大。”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祝九九笑了，两颗眼睛弯弯的，透着亮光，“不过，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能给予这个孩子爱吗？如果你不能对孩子付出爱，那我不能把孩子交给你。”
她微顿：“我决定生下孩子后就把孩子交给小月，让小月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永远不回京城，我则在坐完月子后回到京城，和你成亲，至于这个孩子，你就当送给祝家，给祝家留后吧。”
夜白注视着她：“你说的都是实话？”
祝九九一脸坦诚：“是，这是实话。”
夜白端起茶杯，慢慢转动杯子：“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
祝九九心里“怦”的一声，眼神有些躲闪，却还是很肯定的道：“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想为祝家保住一条血脉，让这个孩子姓祝并且不像我的父母、妹妹一样死得那么冤，以后我和你成亲了，我生的孩子都留在你身边，像其他的皇室子嗣一样长大。”
夜白微微仰头，一口将那杯茶饮尽，而后将茶杯往桌面上一顿，盯着她道：“皇后暗中派人杀我，我便想暗中杀掉夜兰，夜兰为了保命，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了。”
祝九九的眼睛蓦然睁大，心跳如擂：“他告诉了你什么？”
“他说你的父母功高震主，皇帝默许他暗中除掉你父母。”夜白平静的道，“我确信，
在你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你就决定要为你的父母报仇，哪怕对方是皇帝。”
祝九九骇然的往后一退，逼得摇椅晃了几晃。
“夜兰在撒谎！”她颤着声音道，“皇上那般器重我父亲，又那么爱护我母亲，他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再说了，我父母只是临时挂帅杀敌罢了，一旦战事结束，他们就会回到京城，不再手握兵权，皇上根本没有理由要杀他们……”
夜白就这样看着她，平静又锐利的目光似乎刺到了她的心底。
祝九九越说声音越小：“夜兰一定是在故意挑拨我们与皇上的关系，想煽动我去对付皇上……”
夜白从怀里掏出一页纸，展开，放在她面前：“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再说这些没有意思。”
那是夜兰的认罪书。
祝九九就着油灯，看清了认罪书上的文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好一会儿才将目光上移，颤着声道：“你、你想怎么做？将我交给皇上处置，还是处决我？”
夜白半晌才道：“你觉得我是这种人？”
祝九九缓缓摇头：“我不了解你，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个麻烦，我死了才不会连累到你。”
夜白沉默片刻后，忽然说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我想给你说一个我小时候的故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祝九九提起小时候的事情，祝九九愣了一下后点头：“嗯，你慢慢说，我认真听。”
“我小的时候，有一个姓何的太监
暗中保护我，我才没有死在别人手里。”夜白口气很淡，没有情绪，“他曾经服侍过白室夫人，白室夫人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一直想报答白室夫人，所以他不仅保护我，还暗中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读书识字、历史地理、宫里宫外的事情以及如何保护自己。”
祝九九听得很专注，像夜白这样的人愿意跟别人说自己的事情，那是多么难得的诚意？她必须要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夜白：“他说一个人想自保，就一定要学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迎合别人，麻痹别人，避免或降低别人对自己产生杀机，然后就是要学会如何抢先杀掉那些欺负我、想杀掉我的人，这样，我才立于不败、不死之地，所以，他也在暗中教我如何无声无息的杀人而不让人怀疑。”
祝九九听得意外。
她大概知道夜白从出生起就面对怎么样的命运与危机，也大概知道夜白为何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但她没想到夜白会跟她说得这么细。
夜白：“我从他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越是想杀一个人，越是要对他笑，哪怕提到、听到他的名字时也要笑，不要让任何人看出你的杀意，我一直身体力行。”
祝九九沉默。
和夜白相比，她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虽然她早早就失去了父母，但她得到和享受过这世间最完美、最伟大的父爱与母爱，而夜白，注定
这一生都不会知道父爱、母爱是什么。
夜白：“从小，我身边的人都在对我笑，一边笑一边想着如何虐待我、杀掉我，我很快就能分辨出谁的笑是真心的、谁的笑是虚假的，我确定，只有何公公对我的笑容是真心的，除了他，我谁都不相信，谁都不在乎。”
祝九九听到这里，隐隐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何公公……最终也背叛了他？
夜白还是没有情绪：“后来有一天，何公公为了救我，被三皇子陷害，被三皇子的母妃给打死了。”
祝九九听得很难过。
她设想着那种场面以及夜白当时的感受，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就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给压住了，几乎呼吸不过来。
她也曾经面临过无数伤害、危机与失去，可她的身边有很多爱护她、陪伴她的人，但夜白，在极其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人陪伴他和保护他。
“何公公临死的时候，告诉我一个秘密。”夜白还是说得很轻淡，就像这些事情没有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波澜，“他说，宫里都传白室夫人不想生我，才在怀我的时候服用小产药，导致她生我时难产而死，但事实上，这并不是真的。”
祝九九目光一凝，心里暗惊。
白室夫人乃是降国公主，心里对皇帝怀有仇怨，不想生下皇帝的孩子，所以才暗中服用小产药，这一点几乎可以说是公认的，但现在听夜白这么说，难道还另有隐情
？
夜白道：“何公公说其实白室夫人很想生下我，从来没有生过打掉胎儿的念头，但皇帝看不起她的降国公主身份，又恨她不爱自己，便暗中逼迫她服下打胎药，她想尽办法将打胎药的作用降到最低，并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才把我平安的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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