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黑眸中,那些无时无刻都在萦绕着的晦暗情绪陡然消失。
虹膜与巩膜黑白分明,像是玩具脸上镶嵌的玻璃珠子,闪烁着无机质的光泽,苍白的脸上五指印显眼得刺目。
沉默。
似乎身在一个闷热的冬日,天空上连绵飘过鱼鳞一样的云朵。
少年有了作,手指僵硬的曲起,如老旧的机器生涩的运转。
“……对不起。”
清润的少年音也变得干涩,有过多的情绪一股脑的堆积着,不得解放。
不过是睁眼闭眼之间,熟悉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熟悉的人也变作了另个陌生的模样。
就连自己,好像也奇怪了起来。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是我有问题吗?是我的认知出现了问题吗?
郎西缓缓抱住了头,弯下了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啪嗒。
晶莹的水珠滴落在地毯上,水珠迅速消失,只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形。
郎家父母把花朵养于远离泥土的净水中,为他精心打造了琉璃花房,严格规划了生长方向。
他要听话、要大方、要容忍还要乖顺。
不可以拒绝,不可以反抗,这样才是讨喜的好孩子。
他有错,他不该在心里抗拒未婚夫,也不该向席温良求助,更不该让席温良把他带走。
最最不该的是,在得到了席温良的帮助后,还不知道感恩的打了席温良一巴掌。
迷茫的负罪感笼罩着他。
纤瘦的背上,隐约凸起的蝴蝶骨宛若一对天使的羽翼,还未破茧,便已死于闷冬。
郎西一遍又一遍的哽咽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细碎的哭声逐渐变大,一边哭着,一边认着自己的错误:
“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打你!”
“是我笨,你骂我吧,你打我吧!”
少年顶着一身旖.旎欢痕,万千风情不见,像一个迷了路摔了跤的孩子。
凌.虐的暴欲消失,只叫人想要把他抱在怀里,哄一哄,宠一宠,好叫他不要再露出这样让人心碎的表情。
郎西抽噎得鼻尖红通通,用手大力的擦着眼睛,要止住眼泪,却带下了更多泪水。
眼泪完全止不住,席温良见过郎西掉过很多次眼泪,却从未有一次见他哭得这么厉害过。他擦眼泪的手越来越用力,怎么也不见成效。
最后郎西自暴自弃的放下手,把脸凑到了席温良面前。
他直视着席温良,蹙眉拼命忍泪,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打回来吧。”
手下一片湿漉,泪水冰凉。
席温良以端详的姿态,长久的凝视着郎西。
“……”
最后,席温良开口:“别哭了。”
猎手有时候分不清楚自己的猎物到底是过于迟钝,还是过于狡猾。
明明他依旧不开心,明明他胸腔里依旧翻涌着黑色的念头。
可是……
“……你不打回来吗?”
席温良拿起纸巾,擦去郎西的泪:“我不打你。”
他垂下眼帘,不再刻意伪装温和的腔调,语气淡淡,却流露出独属于他的奇异温柔。
大哭一场后的少年精神又疲倦了下来,席温良说:
“再睡一会儿吧。”郎西不肯,席温良又说,“别想那么多,等你睡醒,一切就快好了。”
他的话似乎有魔力,催着人的眼皮子直往下垂。没过一会儿,郎西的呼吸逐渐平缓。
也许是睡了,也许是还没睡着。
席温良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哼唱摇篮曲:“说起来,这些天我一直有一个疑惑。”
“为什么笑笑你认定了席文定就是你的未婚夫呢?”
他似是自言自语,没有指望着郎西回答,接着道:
“单只说郎家要与席家联姻,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席家有两个儿子。”
“是我的存在感太低吗?”席温良一声低笑,“很快,就不是这样了。”
他贴近耳朵:“未婚夫,可别喊得太早啊。”
三四句话,轻描淡写的把‘未婚夫的弟弟’这个身份撕碎开,赤.裸.裸的在郎西面前展露出男人的侵略性。
郎西紧闭的眼帘快速的颤了一下,席温良的指尖在银白色的项圈上一抚而过:
“做个好梦,笑笑。”
……
席温良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一个刚刚接收了一波冲击,心情还未平复,又被迫接收了新一波冲击的可怜少年。
郎西戚戚楚楚凄凄的在床上辗转反复,挪了好久,终
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立刻安心的再睡上一觉。
一觉起来,精神抖擞的洗漱干净,顺带着目视一圈,确定房间里有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好的,没有。
郎西一秒下了脸上的戏份,走向窗户,掀开窗帘看向外边。
今天是个艳阳天,太阳格外的刺眼。
郎西最讨厌这种天气,这种天气总让他想起记忆中某些不愉快的画面。
他顿时嫌恶的合上窗帘挡住太阳,隔着一层布推了推窗户。
没有锁死。
他又去试房门,门把咔哒一声,门被打开。
屋外的摆设不如屋内,空空荡荡的,只有基本的家具,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生活过的气息,就像是待售的商品房似的。
郎西眨巴眨巴眼睛,一眼扫过门边吊着的一盆吊兰。他在屋内晃荡了一会儿后,直奔大门而去。
一手握住门把,门把卡顿了一下,突然下转。
大门由内向外被打开,门后的席温良握着门把,望向他。
席温良换下了校服,身穿黑色西装,裁剪合身的衣服更显他的宽肩窄腰,身姿挺拔,若和席文定站在一起,已是分不清楚谁高谁低。
席温良:“猜到你该醒了,我带了点吃的过来。”
他右手拿着一个大餐盒,反手将大门关上。
少年的身体明显一僵,见着了席温良,脸上全是不自然的神色。
他有意避开席温良的接触,低下头发现自己还穿着先前的暗红色丝绸睡衣,眼睛瞬间瞪大。
“我、我先去换一身衣服!”
郎西转身就要跑回房间,被席温良拦住。
他触电般的一震,惊吓的看着对方,仿佛他是什么大怪兽一样。
席温良微微一笑,递过去一个袋子:
“穿这套。”
“……谢谢。”郎西埋头接过,脚步匆匆。
回到房间,他打开袋子一看,里头放着的是一套长衣长裤。
他挑了挑眉,打开房间里的衣柜,衣柜里空空如也。
郎西可不相信席温良能够记得准备新的牙刷毛巾,会不记得在房间里放上一套新衣服。他把衣服换上,尺寸分毫不差,牢牢的将他的手腕和脚腕都盖得严严实实。
上衣还是个高领的,脖子上暧昧的红痕也被挡得一干二净
,保证别人看不到分毫。
全身上下的印记都被挡得差不多,独留下眼尾这个最显眼最没法遮挡的印记。
郎西啧了一声,男人的好胜心呀。
换好衣服,他也不急着出门,磨蹭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出去。
席温良望着郎西,打量的目光从头到脚巡视了一圈。
郎西穿着的这件高领上衣,即便是在夏日看起来也不显得厚重,高领位置布料轻盈如纱,像是在脖颈处系着一片丝巾,朦朦胧胧的罩着半身,仿佛点缀在圆月旁的细碎星光。
月白色的衣服更显得少年肌玉肤润,气质纯净,看起来太过美好,甚至让人生出一种他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席温良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少年的眼尾上: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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