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安平侯府坐落在朱雀大道旁,靠近皇城的安乐坊里。

    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唯有财力浑厚的福贵之家,才能在安乐坊拥有一座宅邸。

    谢家虽不比长兴侯府王家是百年世家,可在新贵里面,论财力是独一份。

    老安平侯生了五个女儿,个个嫁的好。两个嫡出的儿子,长子谢严,娶了忠毅侯府姜氏女为妻,次子谢庆尚了公主。

    说好听点,安平侯府是清贵人家,姻亲遍京城。

    说难听点,这侯府半点本事都没,除了钱,便全靠姻亲维持侯府的颜面。

    此刻,在安平侯府后宅,谢老太太居住的福春院里,正传出阵阵哭声——

    “侯爷,外头若再这么传下去,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就要被人传成是妻妾相争里的妾了。”

    “这些年因为阿姝被人拐走的事,我日日都辗转反侧,心里备受煎熬,当年若不是侯爷拦着,我宁愿将这条命都赔给阿姝……”

    “当初我就该把命赔出去,总好过今日被人戳脊梁骨……”

    安平侯谢严的继妻罗氏,侧身坐在椅子上,一双风韵犹存的细长媚眼哭得通红,手里的罗帕早就被泪湿透,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严坐在她对面,紧蹙着眉头,不发一语,脸色阴沉得吓人。

    上首坐着的罗老太太,手里捻着佛珠,视线在两夫妻身上来回转了几个圈,便将佛珠扣在桌子上。

    “好了。如今那丫头也寻回来了,把她接回来,好生教导,时间一久,外人自然便将这事忘了,到时再寻一门好亲事,也算对得起姜家人。”

    “母亲。”谢严沉声道:“阿姝的容貌已毁,怕是此生都寻不到什么好亲事了。”

    他顿了顿,冷哼出声:“阿姝说,掳走她的人并非拍花子,而是亡命之徒,究竟谁对咱们府有这么大的仇怨,竟要对一个无辜幼女下此毒手。姜家此番得了线索,要彻查此事,我也绝不会放过下手之人!”

    罗氏闻言,哭声一哽。

    她隔着帕子小心打量谢严的神色,悲声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当初若我没听信那婆子的话,带阿姝出去看灯

    ,也不会让恶徒有机可乘……”

    “不关你的事。”

    罗老太太出声打圆场:“这丫头是咱们侯府的嫡长女,怎能一辈子呆在府里不出门?若掳走她的人当真是来寻仇的,就算那日不是你带她出去,也会有别人带她出去,遇上这种事,你一介妇人,又能如何?”

    罗氏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锤着心口,神色间委屈至极:“如今外头都在传,是我容不下她,才会找人害她,我……我纵然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旁人如何说,不重要。”谢老太太看向谢严:“曼君的性子你最清楚不过,你可莫要信了那些流言蜚语,错怪曼君,搅得家宅不宁。”

    罗氏闺名曼君。

    “儿子怎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谢严和缓了脸色,痛心地道:“只是,姝儿的脸……我本想倚仗姜家的关系,将她与宁王攀上亲,没想到……”

    “那丫头不过是脸上多一道疤,不妨事。”

    罗老太太坐直了身:“宁王虽攀不上了,可历朝历代都有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做梦都想飞黄腾达。榜下捉婿也能捉到好女婿,来年春闱放榜,那丫头刚好及笄,你去好生挑挑,到时多给那丫头添些嫁妆,有两个侯府在后头给她当靠山,任她嫁进谁家都不会被人轻视了去。”

    说到此,罗老太太重又捻起佛珠,苦口婆心道:“眼下,将丫头接回来才最是要紧,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太多了,咱们府上的清誉也受影响,你还有阿柔和阿沁两个女儿呢,她们总是要说亲的,有姜家这层关系在,以阿柔和阿沁的才貌,未必攀不上宁王殿下。”

    “娘说的极是,是儿子钻牛角尖了。”谢严茅塞顿开,赶忙起身:“我这便去姜家接人。”

    *

    谢严再登忠毅侯府的门,刚透露出要将谢容姝接回谢家的意思,便被太夫人婉拒。

    直到谢严说出要开祠堂,让谢容姝认祖归宗。还要将姜莲留下的嫁妆,交给谢容姝打理。更发誓要给谢容姝找个品貌兼备的乘龙快婿,才让太夫人的态度有所松,最后在征得谢容姝同意后,才勉强答应谢严带谢容姝回姜家。

    因着先前谢容姝早已有了准备,第二日下午,她便带着顾夫人为

    她精挑细选的婆子丫鬟,和足足六车簪钗首饰以及平日吃用的东西,浩浩荡荡去了安平侯府。

    这些日子以来,有关谢容姝的话题,在京城已然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以,她前脚刚出忠毅侯府的门,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似的飞了出去。

    当载着谢容姝的马车,在安平侯府门前缓缓停下,安乐坊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罗氏带着阖府的丫鬟婆子,早已等在府门口。

    谢容姝一下马车,罗氏便红着眼眶迎了上去。

    “佛祖保佑,阿姝,你能平安无事回来,真是太好了!”

    罗氏说着,便要哭起来,她上前想拉住谢容姝的手——

    却被谢容姝后退几步,怯怯躲到了谢严身后:“父亲,这位是……”

    “这是你母亲。”谢严温声道:“你怕是不记得了,你小时候都是她在照顾你的。”

    帷帽长长的薄绢,遮挡住了谢容姝的神情,无人看到她眼底的嘲弄。

    她沉默几息,似在回想,而后用一种疑惑的语气,怯怯地问:“是……是罗姨吗?”

    罗氏那张欲哭还未哭的面容,在听见“罗姨”二字后,有一瞬间的僵硬。

    “是,就是你罗姨。”谢严温声回道。

    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愿在侯府门前耽搁,以免再给好事之人平添谈资,便顺着谢容姝的话道:“你幼时都叫她罗姨。”

    谢容姝藏在薄绢后的唇,微微一勾。

    她佯装怯生生从谢严身后走出来,对着罗氏盈盈一拜。

    “姝儿见过罗姨。”

    不叫母亲,却叫罗姨。

    罗氏的继室身份来路不正,最听不得别人唤她“姨”,更何况是从谢容姝这个原配嫡女嘴里喊出来,与“姨娘”没什么分别。

    谢容姝这声“罗姨”让罗氏咬碎了银牙。

    她暗暗腹诽:当年若不是这小贱人迟迟不肯改口喊她母亲,又日日在她面前叫“罗姨”,她也不会一时冲做出那样的事……

    罗氏心底恨归恨,可面上却还要做出喜极而泣的慈爱模样。

    有谢严前头说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再去纠正谢容姝的称呼,便哭着道:“这些年我日日吃斋念佛,只求佛祖保佑你能平安回来,如今你能回来,我便是一辈子侍奉佛祖都愿意。

    ”

    罗氏说得情真意切,眼泪不受控制往下落,让外人远远看着,对她这个继母少了些许恶意。

    “罗姨莫哭……”

    谢容姝迈开脚步,弱柳扶风般走到罗氏面前,她伸出捏着帕子的葱白手指,像鼓足勇气似的小心翼翼抚上罗氏的面容。

    “罗姨哭的姝儿心都碎了,快莫哭了。”

    她一边拭去罗氏眼角的泪珠,一边柔声道:“罗姨,姝儿如今回来了,从今往后我们定能好好相处。”

    罗氏做足姿态来迎接谢容姝,本就打着让谢容姝接纳她的主意。

    可是,当谢容姝的手,抚上罗氏的脸庞,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罗氏却觉得,好似有股寒气从脚心往上冒,让她不禁后退了半步。

    “自然是要好好相处的。”罗氏拿帕子拭了拭泪,掩饰自己的失态:“看我,只顾着与你说话,外头风大,你祖母还在等你,咱们快进府去吧。”

    谢容姝温顺地点了点头。

    将手藏进袖中,使劲擦了擦方才触碰过罗氏脸庞的手指。

    她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在脑中,回味着方才碰触罗氏时,获取到的记忆。

    前世,谢容姝对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心生敬畏。

    除非必要,她很少去主碰触别人的面容。

    正因如此,她才没有发现罗氏隐藏的秘密。

    而今,她一见罗氏,便去碰触罗氏的脸,虽然时间短暂,也足够发现罗氏最近在打什么主意。

    果然,要做捉老鼠的猫儿,还是回谢府最有趣。

    *

    谢严和罗氏自然不会知道谢容姝心中所想。

    尤其是谢严,在见到女儿与罗氏亲近的模样,脸上终于有了欣慰之色。

    他亲自带着谢容姝,去福春院拜见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倒不似罗氏那般摆出一副哭天喊地的姿态,只淡淡安抚谢容姝几句,便借口累了,嘱咐罗氏将谢容姝带去院子好生安置。

    和前世一样,罗氏将谢容姝安排在如意院。

    如意院是安平侯府后宅,是除了谢老太太居住的福春院以外,最大的院子。

    院子虽大,可位置却有些偏僻,有一片竹林将如意院与其他各院隔开。

    院中有一株梨树,几丛芭蕉。还有一方池塘,水中养着睡莲,五色锦鲤在水中畅游。

    这是姜莲曾经居住的正院,倒是很合谢容姝的心意。

    谢容姝走进正屋上房,一水都是红木家具,布设无一不精美华贵,比前世她回谢府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因为她脸上的这道疤,和京城沸沸扬扬的传言,罗氏下了血本要在她身上赢个好名声。

    待到从忠毅侯府带来的六车东西都归置好,已经是深夜。

    谢容姝正打算舒舒服服洗个澡,刚在婢女的服侍下,换上寝衣,桂嬷嬷便带了个眼生的丫鬟,走了进来。

    “姑娘,这丫头说是杏芳院的,有要事要拜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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