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第二百六十八章

    王怜花看向坐在乌老大旁边的人, 问道:“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百鬼盛宴的?”

    这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上, 总是带着一种讨人喜欢的笑容。

    他的脸上现在也带着笑容。

    那娃娃脸青年道:“我是在一家赌坊听人说的。”

    王怜花道:“一家赌坊?”

    那娃娃脸青年道:“那天我手气很好, 连着赢了十几把, 和我一个桌赌钱的老头,欠了我二十多两银子。他把他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加在一起,也不到十三两银子。

    我见他把所有家底都掏了出来, 晚上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就跟他说:‘你只给我十两银子就好了, 余下的钱, 你自己收着。小赌怡情, 大赌伤身, 这个道理, 赌坊的老板当然不想让咱们明白, 因为如果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有人过来给他送钱了,但是咱们自己总得明白。’

    那老头就跟我说,这可不行, 他一生从不欠别人的情。他欠我多少两银子,就是欠我多少两银子,哪能因为我可怜他身无分文,就把这笔账一笔勾销了。他家就在附近,他要我跟他一起回家,去他家里取钱, 还说他女儿做了一手好菜,晚上我可以留在他家里吃饭。

    我觉得他这人挺有意思,想跟他交个朋友,就跟着他回家了。那天晚上,他女儿做了一桌好菜来招待我,她的人长得很好看,做的菜也很好吃。唉,那天晚上,我多喝了几杯酒,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人捆在了椅子上。那老头站在旁边,一边用磨刀石磨刀,一边哼着小曲,见我睁开了眼,笑着跟我聊起天来。

    原来他是地火门的弟子,前些时候,有个小贼溜进了地火门,把门派至宝抢走了。地火门的掌门为了找回门派至宝,就跟自己的几个弟子说,谁能把门派至宝找回来,他就把掌门之位传给谁。

    那老头在江湖上寻访了两年有余,始终没有打听到半点消息,后来他来昆仑山探望一个隐居多年的老朋友,这位老朋友知道他在为什么事情发愁以后,就建议他来百鬼盛宴碰碰运气。

    这位老朋友也和这位乌先生一样,好几年前,在一个地方遇见了这瞎子,这瞎子知道这位老朋友正在找一些珍贵稀罕的草药,好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但是始终都找不到,就推荐这位老朋友来这里试试运气。当时这位老朋友就在这里买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所以见那老头发愁,就把这地方推荐给了那老头。

    想要参加百鬼盛宴,就得给自己编一个来历,来证明自己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恶鬼,虽然人人心知肚明,这只是编出来的故事,但要想参加这宴会,就得这么做。除此之外,还要杀死一个或者几个人,把他们的尸体带过来,然后在那片树林里,把他们摆成先前给自己编的死状。

    当时那老头就跟我说:‘嘿嘿,小兄弟,真是对不住了。我本来是想随便找个人杀了,可是你这么有钱,我把你杀了,不仅尸体有了,路费也有了。反正你是一个好人嘛,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老夫当上掌门以后,定会给你立个长生牌,逢年过节,也都会给你供奉香火的。’

    我当时真的被他的话气得半死,但是我被绳子紧紧地捆在椅子上,根本挣脱不开。我只好大吹牛皮,满嘴胡说,说我是一个富家公子,我父亲经商,我外公做官,现在我家里长辈都已经过世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家产加在一起,少说也得有三四百万两银子。

    然后假装惋惜地跟他说:‘你也知道我有钱,你现在把我杀了,你只能拿到我放在身上的钱,我放在家里的钱,你就一个铜子都拿不到了。’那老头听得眼睛都冒出了绿光,一个劲儿地舔着嘴唇,搓着双手,就差没有流下口水来了。

    我知道他对我瞎编出来的这三四百万两银子十分垂涎,于是说得更加天花乱坠。他听得心动不已,又自恃武功不错,而我如今已经落入他的手中,只要他小心一点,我自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于是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卸掉我的双肩关节,要我在前面带路。

    我在路上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甩掉了那老头,找人帮我装上关节,然后杀了回去,将那老头和他女儿关在了一起,向他们逼问这百鬼盛宴的事。问清楚以后,就把他们杀了,带着他们的尸体,过来赴宴了。”

    王怜花凝视着那娃娃脸青年,心想:“我明明没有问得这么详细,他却回答得这么详细,究竟是他特别知情识趣,知道这些事情,我迟早都会问到,他不如主动说出来,也好讨我欢心,还是他说的这个故事压根儿就不是真的,是他刚刚编出来的。他担心我会想到什么,就问他什么,他一句一句地回答,容易前后矛盾,所以自己编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出来。”

    然后嘴角边现出一丝冷笑,心想:“倘若这故事是你临时编出来的,我就不信你回答的时候,真能回答地天衣无缝。哼,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在骗我。”

    王怜花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娃娃脸青年道:“我叫周平。”

    王怜花微笑道:“你会武功?”

    周平道:“如果我不会武功,我根本来不了这里。”

    王怜花微笑道:“那也未必。我就认识一个女人,她一点武功也不会,但已经在昆仑山上,生活了好几年了。”

    周平笑道:“她一定很美,在外面的时候,不是坐着马车,就是坐着轿子。”

    王怜花微笑道:“不,她是一个丑八怪。”

    周平一怔,笑道:“但她是一个女人,而我是一个男人。没人会给我这样的男人准备马车的。”

    王怜花微笑着点头,说道:“想不到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周平从前经常和人打交道,但他还从没遇见过这样聊天的人,不由一怔,笑道:“我这人优点很少,好在还有这样一个优点,才不至于走到哪里,都招人讨厌。”

    王怜花抚掌笑道:“你这句话说的半点不错,看来你这人果然很有自知之明。”言下之意,自是说周平除了有自知之明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优点了。

    周平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但又打不过王怜花,只好呵呵干笑,附和道:“是啊,是啊!”

    王怜花又道:“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周平道:“我师父姓陈,从前在沈家堡做护卫,后来腿上受了伤,伤好以后,走路有些跛脚,没法再做护卫了,就离开了沈家堡,回到老家,和一家当铺的老板娘成亲了。我叔叔是那家当铺的伙计,我小时候去那家当铺找我叔叔玩,我师父看中了我,就问我父亲,要不要把我送过去跟他学点武功。

    我父亲也没想要我长大以后,能够出人头地,成为大侠,只是觉得男孩子学点武功,一来强身健体,少生点病,二来长大以后,好找个活干,三来如果有人欺负我们,我也能站出来保护家人,就把我送了过去。

    我跟着我师父学了十几年的武功,每天练功不辍,也没什么长进,长大以后,也没有如我父亲所愿,找一份稳定的活干,然后娶一个贤惠的老婆,生几个孩子。我整日游手好闲,在一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就会心生厌烦,想去新的地方,能活到现在,全靠我赌运还不错。”

    王怜花道:“那你这次来百鬼盛宴,是做什么的?”

    周平沉默片刻,说道:“我是来找一个女人的。”

    王怜花道:“女人?”

    周平道:“她叫卫凤娘,是大风堂少堂主赵无忌的妻子。”

    王怜花微笑道:“继续。”

    周平道:“卫凤娘自小父母双亡,在大风堂长大,大风堂的二老爷赵简很喜欢她,几年前就给她和赵无忌定下了婚约。”

    “赵无忌也很喜欢卫凤娘,但是,”周平脸上露出又痛苦、又嫉妒的神色,“他在外面还有一个情人,叫作香香。赵无忌很喜欢卫凤娘,也很喜欢香香姑娘,香香姑娘当然也很喜欢他。只是香香姑娘很小就被父母卖去了妓院,她做了好几年妓|女,才被赵无忌从妓院里赎了出来。”

    “赵无忌知道,赵简是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妓|女为妻的,因此他从来不把香香姑娘介绍给别人,也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提起香香姑娘。几个月前,赵无忌要和卫凤娘成亲了,他们成亲的前一天,赵无忌找到香香姑娘,在她那里过了夜,第二天跟香香姑娘说,他往后要做一个好丈夫,再也不会来这里了。这真的让香香姑娘伤透了心。

    所以香香姑娘找到了我,要我帮她杀死卫凤娘,她还答应我,只要我帮她杀死卫凤娘,她就忘记赵无忌,做我的老婆。但是就在赵无忌和卫凤娘成亲的那一天,赵简就在他的密室里,被大风堂的三老爷上官刃割下了脑袋。

    上官刃带着赵简的脑袋,投奔唐家堡,没过多久,赵无忌就离开了大风堂,从此不知所踪,我找去大风堂的时候,卫凤娘也已经不在大风堂了,连大风堂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卫凤娘,无异于要在大海里捞一根绣花针,我实在没有丝毫头绪,但我不杀死卫凤娘,香香姑娘就不会嫁给我,所以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找卫凤娘,生怕我过了太久,才找到卫凤娘,香香姑娘已经等得不耐烦,嫁给别人做老婆了。

    后来我听了那老头的话,就想来这百鬼盛宴碰碰运气。就和这位乌先生说的一样,我先写了一封信,说我在找大风堂赵无忌的妻子卫凤娘,然后把那封信送去了山庄。初九那天,我又去了一躺,见我的信已经被人拿走了,就过来赴宴了。”

    王怜花正要说话,突然觉得一根手指落到他的背上,然后在他的背上写起字来。

    这是贾珂的手指。

    是贾珂在他的背上写字。

    这一行字很快就写完了,王怜花一怔之下,笑了起来,说道:“你知道你那封信,是被谁拿走的吗?”

    周平一怔之下,笑道:“莫非是被公子拿走了?”

    王怜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向那瞎子瞧了一眼,笑道:“是被他拿走的。”

    他此言一出,周平反应不大,只是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似是在说:“你怎么知道,是这瞎子拿走了我的信?”其余人心中惊讶却着实不小。

    乌老大一拍大腿,随即身子一晃,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坐在什么地方。

    他心中慌乱,连忙抓住桌子,直到椅子不再乱晃,才道:“这瞎子一直跟我们说,他只做中间人,决不会跟我们做生意。这封信怎会是被他拿走的?”

    王怜花缓缓地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他贪图赏银,又恰好知道卫凤娘的下落,就把那封信拿走了。也说不定他只是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寻找卫凤娘,等他把这个人找了出来,这个人的死期也就到了。你觉得呢,曲平?”

    众人忽然听到“曲平”这个陌生名字,都是一怔,心想:“谁是曲平?这瞎子叫曲平?”还有人一怔之下,心想:“他一定是说秃噜嘴了,误把周平说成了曲平。”跟着向周平瞧了一眼,就见周平微笑着看着王怜花,神色十分镇定,但是一滴冷汗正顺着他的后颈缓缓流了下来。

    王怜花初时也以为曲平是这瞎子的名字,说出“曲平”二字时,双目一直凝视着躺在桌上的瞎子。幸而贾珂跟着写道:“是周平!”王怜花知道是自己搞错了,连忙移开目光,看向周平,反应十分迅速,因此谁也没有瞧出不对来。

    王怜花看着“周平”,微微一笑,说道:“你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周平”居然还在微笑,说道:“公子是在叫我吗?可是我姓周,不姓曲啊。”

    王怜花又是一笑,缓缓地道:“你真的要我把你的事情,在这里讲出来吗?你叫曲平,是大风堂的人,你来这里,确实是来找卫凤娘的,但你想要找到卫凤娘,不是为了杀死她,也不是为了娶香香做老婆,你是担心卫凤娘会出危险,所以想要尽快找到她,把她带回大风堂去。

    你刚刚编了那么多个故事,唯独在卫凤娘的事情上,勉强算是说了实话,这当然不是因为,你突然想做一个诚实的人了,只是因为,你确实写了那样一封信,而且你知道,我们这些人中,一定有一个人,手里有你写的那封信。你在这件事上撒谎,如果一会儿我要你们把信都交出来,你的谎话当场就会被我拆穿,所以你只能在这件事上说实话。”

    “曲平,”王怜花微微一笑,“你难道不想知道,卫凤娘离开大风堂以后,都遇到了什么事吗?你真的要我在这里说出来吗?”

    “周平”脸色难看地道:“不,当然不了!”

    王怜花微笑道:“我是在跟曲平说话,你承认自己是曲平了?”

    “周平”苦笑道:“如今我已经知道,公子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了,又怎敢在公子面前继续隐瞒。”

    王怜花冷哼一声,说道:“你知道就好。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百鬼盛宴的?”

    曲平苦笑道:“我刚刚说的那个故事,并不是假的,至少不是全部都是假的。我确实是因为一时好心,被那老头邀请去家里喝酒,老头的女儿也确实做了一桌好菜,我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老头的女儿,赤着身子躺在我的身边,浑身都是血,鼻歪嘴斜,满脸青肿,根本看不出是谁来,脖子也被人扭断了。

    我吓了一跳,坐起身来,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十几个官府的人闯了进来,那个老头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一走进屋里,就扑到床上,哭得撕心裂肺,直喊:‘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又去打我,说我是杀死了他女儿的凶手。

    唉,我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印象里昨晚吃饭的时候,他们父女一直在劝我喝酒,我其实没喝几杯,就喝得迷迷糊糊的,后面的事情,就什么也不记得了。那些官差根本不给我机会说话,直接堵住了我的嘴,把我带回了衙门,先打了我三十大板,把我打得伤重不起,然后把我关进了大牢。

    牢里住着几个凶恶的大汉,个个身强体壮,没事就揍我一顿,狱卒每天送来的饭菜和清水,也都被他们抢走了,饭菜我一口都没吃到,清水只在我快要渴死的时候,喝过几口。我当时都以为,我这次是要死在大牢里了。

    大概过了四五天,狱卒把我从牢房里架了出去,然后把我关进了另一间牢房。那间牢房里只有我,没有别人,然后跟我说,有人过来探望我了。那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隔着栅栏,递了一只篮子进来,篮子里装着好酒好菜,十分丰盛。

    我好久没吃饭了,闻到饭菜的香味,实在抵挡不住诱惑,心想就算这些饭菜里有毒,我填饱肚子,毒发身亡,也好过做一个饿死鬼,就吃了起来。那青年耐心很好,一直微笑着站在旁边看我吃饭,一句催促的话都没说。

    我吃了几口,肚子没那么饿了,就放下筷子,问他是谁,怎会过来探望我。那青年微微一笑,说道:‘我姓唐。我叫唐锋。’唐家堡和我们大风堂做了好多年的对头,我知道他是唐家人,就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说道:‘原来那老头和他女儿,都是你的人。他们演这一出戏,就是为了诬陷我有罪,要我坐牢。’

    唐锋笑了笑,说道:‘曲平,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听说大风堂有个叫曲平的小子,很得大风堂的司空晓风另眼相看,不到二十岁,就被司空晓风亲自提升为分司,在三大堂主的直属之下,薪俸和地位都和分舵的舵主一样,权力还要比分舵的舵主大上很多,还说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分堂堂主。

    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人,竟然用那么残忍的手段,虐杀了一个无辜可怜的女孩,女孩的父亲报了官,官府把他抓了起来,关在了大牢里,所以过来看看热闹罢了。呵呵,这里可不是你们大风堂的地盘,你在这里做这种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笑了起来,说道:‘唐公子,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我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做了这么一个局,把我变成虐杀妇女的恶徒,现在我在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青天大老爷随时都可以往我脖子上砍一刀,你却带着好酒好菜过来看我,显然你这么做,不是为了我这条小命,而是希望我为了保住我这条小命,帮你做什么事。你有事要我做,你就直说了。’

    唐锋听了这话,也是一笑,说道:‘曲平,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有一件事是说对了。’我问道:‘哪一件事?’唐锋笑道:‘知府大人确实想要把你砍了,让你一命偿一命。’我笑道:‘所以我想要活命,就必须跟你合作,是吗?’

    唐锋笑道:‘你又说对了。那老头家境贫寒,又好赌好色,这种人最容易打发了。只要给他点钱,他就会改口说他女儿不是被你杀死的。你们大风堂当然不缺钱,可惜这地方不是大风堂的地盘,除了你之外,这地方应该没有第二个大风堂的人了。而你现在身陷囹圄,根本没法见到那老头,现在唯一能帮你买通那老头,把你救出去的人,可不就只有我了吗?’

    我就问他:‘我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把我救出大牢,是要我帮你做什么?’唐锋一笑,说道:‘赵无忌。我要你带我去见赵无忌。’赵公子失踪以后,司空堂主就要我出去打听他的消息,只是我没有想到,唐家竟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我必须答应他。因为我的武功非常差劲,单打独斗,我肯定不是唐家人的对手,何况唐家人很少独自出门,虽然唐锋今天是自己来大牢里探望我,但他这次出来,身边肯定还有其他唐家人。我必须先答应他们,然后在路上想办法解决他们。

    没过几天,我就从大牢里出来了。我见到了唐锋,还有他的两个同伴,我告诉他们,据我所知,赵公子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西泥国,他雇了几个西域人做向导,跟他们说要去昆仑山,所以我会来这里,因为我本来就打算去昆仑山找赵公子。

    唐锋听说赵公子要去昆仑山,问我:‘赵无忌去昆仑山做什么?大风堂和西方魔教平日里有来往吗?’我就跟他说:‘我不知道,司空堂主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唐锋就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在昆仑山上找赵无忌?’

    我就回答:‘赵公子是骑着他自己的马离开的西泥国,我认识他那匹马,那是一匹很好的马,而且是他父亲送给他的马,除非那匹马死了,或是得了不治之症,不然他一定舍不得抛弃那匹马。’

    唐锋有一个同伴,叫作唐力,他听着我和唐锋说话,突然笑了起来:‘也许赵无忌去昆仑山,是为了参加百鬼盛宴。他知道他们大风堂已经完了,根本不是咱们唐家堡的对手了,所以他要去昆仑山,要去参加百鬼盛宴,说不定能在百鬼盛宴上遇到一个自不量力的高手,愿意帮他对付咱们唐家堡呢。’

    这是我第一回听说‘百鬼盛宴’这四字,我听他们说,这百鬼盛宴上可能会有愿意对付唐家堡的高手,就想我一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百鬼盛宴是怎么回事。幸而中原和昆仑山离得很远,旅途十分无聊,唐锋、唐力和唐猛经常找我聊天来打发时间。

    过了十几天,我想他们应该把那天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就找了个由头,然后问他们百鬼盛宴是什么。他们没觉得这是不能说的东西,就把他们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王怜花突然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曲平道:“是听唐家的人说的。第一个说起这件事的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唐家很多人都听说过百鬼盛宴,所以他们觉得,赵公子听说过百鬼盛宴,那也不足为奇。”

    王怜花听到这话,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指尖轻轻颤动,在这一瞬之间,他忽然很想去握贾珂的手。

    可惜贾珂站在他的身后,手指随时可能会在他的背上写字。

    至少现在还不是去握贾珂的手的时候。

    王怜花本来觉得曲平谎话说得很好,头脑还挺清晰,擅长随机应变,模样甚是英俊,还对大风堂忠心耿耿,万花门正缺这样的人才,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展现一下王霸之气,让曲平明白,跟着大风堂是没有前途的,跟着王怜花才能拥有美好的明天。这时他想去握贾珂的手,却握不到,心中闷闷不乐,忍不住迁怒于曲平,只觉曲平比刚才丑了十倍,问道:“唐家这两个人现在在哪呢?”

    曲平笑了笑,神情非常愉快,说道:“他们已经死了。”

    王怜花仍然闷闷不乐,问道:“是你杀死的?”

    曲平听出王怜花兴致不高,虽不知自己怎么得罪王怜花了,不过王怜花刚刚跟乌老大说话,就是这样一会儿得意,一会儿郁闷,而且郁闷的时候,并没有对乌老大发脾气,因此曲平倒不怎么担心,只是收敛笑容,以免闷闷不乐的王怜花看自己不顺眼,说道:“我哪有这么的本事。

    我们在路上的时候,听说有个女人要赶着在寒衣节开屠珂英雄会,赢了的人,可以得到屠龙刀。他们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屠龙刀可比赵公子重要得多,就改道去参加屠珂英雄会。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唐猛觉得那小姑娘长得好看,就想对那小姑娘动手动脚,还想强迫那小姑娘陪他睡觉,但那小姑娘也不是善茬,听他言语粗鲁,不等他碰到自己,就把他宰了。

    唐锋和唐力气得要命,就要把那小姑娘剁成几段,给唐猛报仇,没想到那小姑娘竟然是‘小仙女’张菁的朋友。当时那小姑娘坐在大堂里等着上菜,小仙女站在二楼,刚从房间里出来,见唐锋和唐力要对待自己的朋友,直接从二楼跃了下来,和两人交起手来。

    不过最后唐锋和唐力,都是被那小姑娘在旁边偷袭杀死的。那小姑娘年纪很小,武功也不高,但很擅长杀人,唐家这三人,栽在她的手上,当真一点也不冤枉。”

    王怜花见唐家人听说屠珂英雄会以后,想到的也是怎样才能得到屠龙刀,而不是怎样才能救出贾珂来,冷笑一声,问道:“唐家这三人死了以后,你就来这里了?”

    曲平心下惴惴,暗道:“他这是在对谁冷笑?对唐家人吗?对小仙女吗?难道他和小仙女有仇?还是他和唐家有旧?”

    倘若王怜花是和小仙女有仇,所以听到小仙女的名字,心中不快,忍不住冷笑一声,小仙女和曲平没有关系,曲平自然无须在意王怜花这一声冷笑。

    但若王怜花是和唐家有旧,所以听到唐家人死在了小仙女和那小姑娘的手上,心中不快,忍不住冷笑一声,唐家是大风堂的死对头,王怜花既然是唐家的朋友,当然也是大风堂的死对头,曲平再跟他说话,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曲平心想:“我在江湖上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根本没几个人听过我的名字,这人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显然与大风堂关系匪浅,而且他对唐家人如此关心,可见他即使不是唐家人,也是唐家人的亲密好友。”

    随即转念,心中又觉奇怪:“这人的武功如此厉害,三位堂主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他一个人就可以干掉我们大风堂所有人。唐家有这样一个武功卓绝的帮手,早就可以跟我们开打了,何必费力气收买上官刃,要他割掉赵堂主的脑袋?直接请这人杀去大风堂的总坛,把连同上官刃在内的所有人的脑袋,通通割下来不就好了?”

    如今敌我未明,曲平真不想把实情说出来,但他不清楚王怜花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刚刚自己撒谎欺骗王怜花,已经被王怜花发现了,王怜花饶了自己这一次,如果自己再撒谎欺骗王怜花,王怜花可不一定再饶自己一次了。

    曲平略一迟疑,说道:“是的。我也不是对屠龙刀和贾大人不感兴趣,尤其是贾大人,如果我能救下贾大人,等我们回到中原,贾大人记着我的好,定会帮我们大风堂一把。”

    王怜花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这么聪明,知道贾珂比那把破刀宝贵得多。那把破刀不过是锋利了点,沉重了点,‘武林至尊’,哼哼,没有以一敌万的武功,就算那把破刀在你手里,又有谁会承认你是武林至尊。你若有了以一敌万的武功,就算你手里只有一根木棍,又有谁敢不承认你是武林至尊。

    那些愚夫愚妇听到有人说,谁得到那把破刀,谁就是武林至尊,就把那把破刀当成宝贝,还觉得只要他们能得到那把破刀,这世上最宝贵的人,死了就死了。哼,当真可恶又可笑!在这一点上,你可真是比他们聪明太多了!”

    其实屠龙刀锋锐无比,又有“武林至尊”之名,王怜花向来十分喜爱,但是屠珂英雄会的时候,无数人为了得到屠龙刀,成为武林至尊,完全不理睬贾珂的安危,甚至暗暗盼望哥舒冰赶快杀死贾珂,好把屠龙刀交出来。王怜花每每想到这件事,都会心中有气,迁怒于屠龙刀,只觉自己的贾珂千好万好,这世上的瞎子怎么这么多,竟然会觉得一把破刀比自己的贾珂好。

    贾珂听了王怜花这一番话,宛如吃了一大口蜂蜜一般,甜意霎时间从心底涌上眼睛,看着前面那片黑黝黝、阴森森的树林,也只觉这片树林里百花盛开,月光明媚,说不出的温馨美丽,心想:“傻孩子,我又不是金子,人人都喜欢。你把我当成宝贝,别人又不把我当成宝贝,当然是屠龙刀比我重要了。”忍不住低下头去,笑了一下。

    众人听了王怜花这一番话,均想:“原来他是对贾珂苦恋不得,精力无处发泄,所以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砸场子拿我们取乐啊。”

    曲平随即转念,又想:“唐锋他们听说屠珂英雄会以后,就决定参加屠珂英雄会,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屠龙刀抢到手,完全没有想过,贾珂的性命。这人对贾珂这般深情,我想无论他和唐家是什么关系,他都一定无法容忍唐锋三人的所作所为,我得再跟他强调一遍。”

    当即微微一笑,说道:“我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要比唐锋、唐力和唐猛聪明多了。贾侯爷可是天子宠臣,手握大权,我们这些江湖门派,若能与他交好,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与贾侯爷相比,屠龙刀只不过是一把破铜烂铁,能有多点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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