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嘿嘿一笑, 向左右两边张望。这家客店上面是住宿的客房,下面是吃饭的大堂,这时正是饭点, 在这里吃饭的人不少,都在偷偷注视着他们,显然是奇怪他们是怎么吓跑那店小二的, 不会是什么危险人物。
贾珂突然玩心大起, 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伸手向旁边一指, 叫道:“啊,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见贾珂如此慌张,大惊之下,急向他指的方向看去, 但见客店通往二楼的楼梯, 擦得光滑发亮的扶手, 还有楼梯旁边放着的一个花瓶,哪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贾珂趁机凑了过去, 在王怜花的嘴唇上轻轻一吻,便即站直身子。
待得众人感到不妙, 甚至有人疑心贾珂和王怜花是要借机逃跑, 回头去看他们,就见贾珂站在王怜花对面,笑吟吟地看着王怜花,王怜花也笑吟吟地看着他, 两人的姿势都和先前一模一样。
有人沉不住气,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哥,你看到什么东西了?突然喊这一嗓子, 倒吓了我一跳。”
贾珂脸露惊讶,反问道:“咦,你们看不见吗?那里有一个怪物,长了十四五双眼睛,刚刚把自己劈成了十四五份,躲在这间大堂的各个角落里偷看我俩,而且偷看的十分正大光明,仿佛我俩是两个睁眼瞎,察觉不到他们的目光似的。”
众人听到贾珂这般指桑骂槐,皆不由脸上一红,纵使有人心中不忿,想要与他对骂,但这时开口,岂不是承认自己适才在那里偷看他和王怜花了?这种自讨没趣的事情,自然没人愿做,食客们纷纷低头吃饭,客店里的人也都各做各的。
王怜花轻轻一笑,说道:“他们一定以为你刚刚是在故意耍他们玩,却不知你这么做,只是为了和我亲嘴偷情。你说他们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贾珂知道王怜花这是不喜欢自己刚刚偷偷亲他,却不直接说明,忍不住一笑,伸手抱住王怜花的身子,去亲他的嘴唇。
旁观众人虽然作势已经收回目光,专心去做自己的事了,其实还在偷偷注视着他们,这时瞧见他们搂在一起接吻,纷纷惊得呆了,回过神时,急忙收回目光,这次倒是真的不再偷看他们了。
甚至有人心生怀疑:“难道他俩刚刚是跟那店小二说,要不要晚上去他俩房里和他俩一起玩,才把那店小二吓得连招呼都忘了打,直接逃出客店的?”
贾珂蹭了蹭王怜花的鼻尖,笑道:“他们现在的反应,不知王公子是否满意?”
王怜花板着脸,说道:“勉强满意。他们若是反应再大一点,那就更好了。”然后一笑,牵着贾珂走到一张桌旁坐下,两人坐在一张椅上,随便要了几碟小菜。
店小二送来小菜,两人都没有动筷。
王怜花侧头看着贾珂,笑道:“江琴的事情,你还没跟我说完呢。”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是啊,咱俩光去说扒不扒衣服了。嗯,所以我觉得这场婚礼,对于你妈和柴玉关而言,都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更像是在婚礼之前,突然收到消息,知道小鱼儿和邀月要在这里成亲,然后就匆匆赶了过来,什么事情都没来得及准备。
柴玉关不知道你妈会在这里,所以一个手下都没有带。而你妈知道柴玉关在这里,不然她没必要把沈浪带过来耀武扬威,但是她知道的太晚了,来不及一早就赶到这里,安排好一切,迎接柴玉关,也来不及带上自己的手下,只来得及带上一个与她面和心不和的沈浪。”
王怜花其实从未想过这场婚事与王云梦有关,叹了口气,说道:“我妈素来喜欢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这场婚事若是她安排的,她决不可能给邀月留下足以与她抗衡的武功。
柴玉关……嘿,柴玉关在这件事上,与我妈是一类人,倘若他是要用这场婚事来算计我妈,而他又无法确定,邀月到底会不会帮他,那么他也决不可能给邀月留下那一身武功。”
他恨极了柴玉关,前面说王云梦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哀伤之意,待得说到柴玉关,他登时变了脸色,咬牙切齿地说完了后面这句话。
贾珂伸手将王怜花搂在怀里,叹了口气,说道:“可惜镇上的东西可能有毒,我不敢买来吃,不然我一定买点肉干给你塞在嘴里磨牙。”
王怜花忍不住一笑,说道:“那我要吃柴玉关的肉干。”
贾珂心下叹息,寻思:“你现在说的痛快,倘若柴玉关真把他的肉削下来给你吃,你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他拍了拍王怜花的肩膀,说道:“既然这场婚事,不是柴玉关安排的,也不是你妈安排的,那么他二人昨天过来参加婚礼,肯定是有人特意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我想这场婚事应该是邀月的主意,到底是她自己提出要和小鱼儿成亲,还是别人劝她与小鱼儿成亲,她觉得这么做很好,就决定与小鱼儿成亲,这就不好说了。不过么,无论这是谁的主意,婚礼是在江鹰北的家里举办的,江鹰北一定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江鹰北有充裕的时间,来将这件事告诉柴玉关和你妈。
江玉郎抓住咱们以后,就与你妈联系过,你妈还要江玉郎不许伤你性命,可见江玉郎能联系上你妈。江玉郎建议李莫愁冒充柴玉关的女儿,去接近柴玉关,然后与柴玉关联手对付你妈,不过几天,李莫愁就以亲生女儿的身份,出现在柴玉关身边,可见江玉郎也能联系上柴玉关。所以江鹰北和江玉郎,大概是这世上唯二能够同时联系上柴玉关和你妈的人。
便是这样,我想告诉柴玉关,小鱼儿和邀月会在这里成亲,告诉你妈,小鱼儿和邀月会在这里成亲,而且柴玉关会出席婚礼的人,应该就是江鹰北父子。”
王怜花点头道:“江玉郎为了对付我妈,甚至让李莫愁冒充柴玉关的女儿,去柴玉关身边待着,好与柴玉关联手对付我妈,江鹰北既是江玉郎的父亲江琴,江玉郎的对头,当然就是他的对头。他将我妈和柴玉关引来这里,鼓动他们拼个玉石俱焚,好让他儿子坐收渔翁之利,倒也不足为奇。”
贾珂道:“我看他不只想要你妈和柴玉关拼个玉石俱焚,他是想要邀月、你妈和柴玉关三人拼个玉石俱焚。邀月是这几天才过来的,江玉郎这几天一直没回江府,我想邀月多半还不知道,江鹰北的儿子,就是她的徒弟‘花无缺’。
小鱼儿可能自由受限,一直找不到机会告诉她这件事。但是窗户纸总会捅破的,无论当年龟山一战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想小鱼儿都会把这件事推到江玉郎身上,以邀月睚眦必报的性子,势必会杀死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所以江鹰北和江玉郎,为了自己活命,定会拼尽全力,在小鱼儿和邀月洞房之前,除掉邀月。”
王怜花“嗯”了一声,说道:“所以他把我妈和柴玉关找了过来。他知道我妈和邀月是不死不休的对头,我妈和柴玉关是不死不休的怨侣,柴玉关和邀月做了十五年的夫妻,这样的三个人,遇到一起,定会大打出手,到时他就可以趁乱杀死邀月和我妈了。”
贾珂点头道:“不错,倘若我是江鹰北,我也会这么做。但是柴玉关,邀月和你妈,这三个人都是当今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我在他们任何一个面前,都只是任人拿捏的小虾米,他们若是对我出手,我绝无活命之望。
所以婚礼这天晚上,我绝不会露面,等着柴玉关和王云梦过来就是了。柴玉关和王云梦过来以后,三人势必大打出手,而我只需在什么地方放上毒药,斗到后来,不论谁生谁死,活着的人都中了我的毒,最后的赢家,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王怜花道:“这便回到我最初那个问题了。倘若昨天晚上的江鹰北是假的,在场那么多人,怎会没有一人发现这事?”
贾珂笑了一笑,说道:“倘若昨天晚上,丧命于你妈手上的江鹰北是真的,活下来的江鹰北才是假的呢?这样一来,这件事是不是说得通了?”
王怜花心下恍然,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西域本来就有两个江鹰北,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一直以来,江琴都假扮成江鹰北的模样,在西域活动。住在这里的江鹰北,始终都是真正的江鹰北的模样,而不是江琴的模样,所以昨天晚上,江鹰北被我妈杀死以后,脸上也没有现出任何易容的痕迹,因为那本就是他天生的模样。”
贾珂笑着点头,说道:“全对,我就是这样想的。江琴为人小心谨慎,这样的疏漏,实在不是他会犯的。纵使他艺高人胆大,昨天晚上出席婚礼了,眼看你妈他们三人打了起来,他也不该不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傻傻呆呆地站在红毡旁边,看着他们三人打架。昨天晚上,他的一举一动,实在反常得紧。”顿了一顿,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想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王怜花道:“什么事?”
贾珂道:“你说咱们那封信,到底落入谁的手上了?倘若柴玉关知道我还在人世,你没有变成太监,他怎会留下镇上这些百姓的性命?他怎敢让咱们知道,你妈是如何被他残忍杀害的?”
王怜花听出他言下之意是说,那封信如今在江琴的手上,目光闪动,说道:“你刚刚说,倘若你是江琴,你会在什么地方放上毒药,这样一来,不论谁生谁死,活着的人都中了你的毒药。倘若江琴也会这么做,也就是说,柴玉关现在中了江琴的毒药,性命在江琴掌握之中,而江琴知道咱们还活着,却没有告诉柴玉关,这是为什么?”
贾珂想了想,说道:“依我看来,多半是江琴没有下毒,或者下毒没有成功。柴玉关没有中江琴的毒药,还带走了江玉郎,江琴手上没有任何筹码,来保住江玉郎的性命。一旦他告诉柴玉关,江玉郎抓错人了,你说柴玉关会怎么做?”
王怜花冷笑道:“我想他一定会将镇上这些人,还有昨晚参加婚礼的人一股脑儿地全都宰了。只要所有知情人都死了,我到死也不会想到,我妈居然就这么死了,当然也不会去找他报仇了。”
贾珂亲了亲王怜花的额头,说道:“所以江琴决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柴玉关。但是纸包不住火,柴玉关见到南云以后,就会发现江玉郎抓错人了,到时他还是会将所有知情人一股脑儿地全给宰了。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江琴会给江家这些人下降头。
江家大宅的院子里有活水,可能用不了一天,江家这些人的尸毒就会弥漫开来,不仅住在江家附近的人都会染上尸毒,而且尸毒很快就会溶于活水之中,顺着活水流出江家,镇上的百姓喝了含有尸毒的水,都会染上尸毒。
这时候柴玉关发现江玉郎抓错人了,急忙回来杀人灭口,他喝了这里的水,吸入这里的空气,还和这里的人接触过,到那时他岂会染不上尸毒?一旦他染上尸毒了,是死是活,不就是江琴一句话的事吗?”
王怜花一向认为若论阴险毒辣,这世上没有几人能与自己相比,此刻听了贾珂的分析,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虽然阴险毒辣,但像江琴这样,为了对付一个人,就用尸瘟灭掉一个镇子,只怕是做不出来的。
他不由得脸色发白,全身毛骨悚然,心想:“倘若我是柴玉关,怎会想到江琴会用这种法子来对付我?到时还不是乖乖落入他的圈套,任他摆布了?”又想:“任他摆布,倒也罢了,但若染上尸瘟,活着的时候,就会全身腐烂发臭,神智清醒地看着自己变成一具尸体。这种死法,我可不想体验。”
贾珂见王怜花目光中颇有畏惧和忌惮之意,便将王怜花抱得更紧,柔声道:“好孩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其实江别鹤的手段如此匪夷所思,除了降头术以外,贾珂也不知江别鹤是否还会别的厉害手段,到底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和王怜花,贾珂并没有多大把握。
但贾珂知道王怜花的抗压能力并不太好,若是还未与江别鹤正面交锋,就先对江别鹤心存畏惧,日后真与江别鹤正面交锋了,很容易就会夸大江别鹤的能力,继而对自己失去信心,须得想个法子,让王怜花消除畏惧之心。
又想王怜花生性骄傲,最不喜欢自己将他护在翅膀底下,不如用这句话来激一激他,何况这句话确实是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却不知王怜花从前总是想与贾珂争个高下,好让贾珂对他刮目相看,那是因为担心贾珂会觉得别人比他好,然后移情别恋,不爱他了,自从与贾珂说开之后,王怜花就无所谓那些虚无缥缈的面子了。
此刻听到这句话,王怜花也不觉有什么不好,还想贾珂一眼就识破了江琴的计谋,可见论起心机,江琴也不是贾珂的对手。玩心眼,江琴是玩不过他们了,只是江琴会降头术这种东南亚邪术,实在有些棘手,自己对这些邪术了解太少,须得多多向黄药师请教。
他脸露微笑,亲了贾珂一口,说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的。”
贾珂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王怜花也是一笑,然后道:“这人心机如此厉害,手段如此毒辣,在江湖上怎会没什么名气?纵使他惯用的不是这几个名字,江湖上有什么厉害人物姓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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