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第二百零六章

    柴玉关瞧见小鱼儿, 登时想起适才小鱼儿阻止邀月去杀王云梦这件事,随即想起王云梦临死之前,是在做什么事, 心下十分畅快,笑道:“先前本王要邀月杀了王云梦, 你出声阻拦, 适才若非本王出手, 你已经毙于王云梦掌底, 可见世上的事,果然是一报还一报。你终于明白自己选错人了?”

    小鱼儿笑道:“我听到令爱那句话以后,就明白自己看错人了, 好在现在明白,也不算晚。”

    柴玉关用右眼凝视着他, 说道:“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 那你就把你的诚意拿出来给本王看看。”

    小鱼儿笑了笑,跃下桌子,走到柴玉关面前,压低嗓子, 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 说道:“老兄,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 江鹰北其实有个儿子。”

    柴玉关满心都是白飞飞的安危, 暂时没将小鱼儿对他无礼, 叫他“老兄”放在心上, 问道:“他有个儿子?叫什么名字?”

    小鱼儿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他姓江。江鹰北带着我来到这里,他儿子带着其他人去了别处。我想只要你能找到他儿子, 你就能找到王怜花。何况,”他向旁边扫了一眼,继续道,“这里可是江鹰北的家。你不知道江鹰北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江鹰北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江家这些仆人,岂会不知道他们的少主人,叫什么名字?”

    玉无缺与柴玉关同属西方魔教,算不上熟人,但也不算陌生。只是他们从前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玉无缺当然不曾见过柴玉关的狰狞面孔,今晚他亲眼目睹柴玉关以阴狠毒辣的手段,先后杀死自己的两任妻子,心头早已涌起一阵寒意。

    这时见小鱼儿主动跟柴玉关搭讪,又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玉无缺想起邀月和王云梦都是因为轻信柴玉关,才被柴玉关害死的,不禁心惊肉跳,微微皱眉,便要过去护在小鱼儿身边。

    刚抬起右脚,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将他这只右脚压了下去,却是杨子江察觉他神色有异,连忙伸手阻拦。

    杨子江凑到玉无缺的耳边,轻声道:“江小鱼这是知道你被江玉郎带去了别处,所以想要借柴玉关之手找到江玉郎,然后找到你。你听他们先前的对话,便可知道,柴玉关还不知道,江玉郎抓住的贾珂和王怜花,其实是冒牌货。

    他想要找的是王怜花,但是纵使王怜花知道沈飞飞身在何处,也未必会将沈飞飞的下落说出来。柴玉关想从王怜花口中套出话来,少不得要江小鱼出马,帮他做说客。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动江小鱼的。你先别着急,咱们再在这里等一会儿。”

    玉无缺奇道:“等什么?”

    杨子江向那七八个缩在墙角的乐师瞟了一眼。

    适才大厅的出口被邀月和王云梦堵住,众宾客都没法离开这里,这些吹奏喜乐的乐师,当然也没法留在这里。

    其中一个乐师,怀里抱着一柄胡笳,身形高瘦,脸色焦黄,嘴唇上面,留着两撇干净利落的小胡子,一双肿泡眼,看着迷迷瞪瞪,颠颠倒倒,似乎是个沉迷赌博喝酒的人物。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是如何换的装,杨子江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乐师,竟然是江玉郎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假扮的。

    杨子江压低声音,继续道:“你有没有发现,今晚的喜堂上,少了一个人?”

    玉无缺乍闻此话,只道杨子江指的是有一个本该在场的人,趁着大家没有注意,偷偷离开了这里。

    他记性极佳,早就将今晚来客的模样记在心里,听到杨子江的话,眼光在厅上诸人脸上扫了几转,与自己记忆中的主人客人的模样一一对照,没发现少了什么人,略一沉吟,突然灵机一动,寻思:“难道是他?”压低声音,问道:“你指的是,那位老先生?”

    杨子江点了点头,低声道:“不错。这场婚事是他一手安排的,按说他应该亲自在场,看着你弟弟和邀月拜堂成亲。但是他没有。而且邀月是他的干女儿,他的干女儿死在柴玉关和王云梦的前后夹击之下,按说他这个干爹,应该过来为自己的干女儿报仇雪恨。可是他的干女儿已经死了差不多一盏茶时分了,他始终没有现身。这实在有些奇怪,不是吗?”

    玉无缺只觉杨子江的话甚是有理,但他此刻不仅没有豁然开朗之感,反而感觉自己碰上了一团迷雾,当真分辨不清,这位老先生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望着堂上那个大红的“囍”字,出神半晌,说道:“咱们是从江玉郎和江琴的聊天之中,知道的这位老先生的存在,他们说的那些话,料想不会是假的。这位老先生如此重视这桩婚事,怎会不亲自到场?难道这桩婚事,本身就是一个阴谋?”顿了一顿,又道:“你说咱们再在这里等一会儿,莫非你认为,那位老先生一会儿就会过来?”

    杨子江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江玉郎本人,应该不是极乐丸主人的盟友,他背后的人,才是极乐丸主人的盟友吗?我本来觉得,江琴和他们父子忌惮的那位老先生,都有可能是极乐丸主人的盟友。

    但是现在看来,江琴的武功实在太差,连一招都应付不来,就被王云梦毙于掌底,极乐丸的主人,岂会与他结盟?我想极乐丸主人的真正盟友,是那位老先生,而江琴和江玉郎,都是他的手下。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手下,受别人控制,所以江琴和江玉郎,都没有染上极乐丸的毒瘾。”

    然后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我只知道,倘若我刚刚说的那些不是废话,那么等到大家可以走了,江玉郎一定会去找他的主人。”

    玉无缺恍然,说道:“所以你不让我现在露面。”

    杨子江按了按他的肩膀,说道:“不错。你若是现在露面,江玉郎心生警惕,未必会去找那位老先生。”

    柴玉关与小鱼儿也说完了话,这时提高声音,问道:“江府的管家在哪里?”

    那管家早已被今晚这一连串的惊变吓得魂不附体,听到柴玉关叫他,登时脸色惨白,身子发颤,说道:“小……小人……在……在这里……呢。”言语中充满了恐惧。

    柴玉关甚是和颜悦色,说道:“本王与你家老爷相交一场,如今你家老爷惨死在这毒妇手上,本王没能及时阻止这毒妇,心中有愧,断然不会为难你们。你不必如此紧张。”

    那管家心下稍安,走上前来,躬身行礼,啜泣道:“多谢王爷杀死这恶妇,为我们老爷报仇雪恨!”

    柴玉关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本王分内之事,你不必多礼。如今你家老爷已经仙逝,家里总得有个说得上话的人,为你家老爷操办后事。你家少爷呢?他不在家吗?”

    那管家虽然觉得,柴玉关对江别鹤的后事如此关心,未免匪夷所思,但见柴玉关目光炯炯地望了过来,却也不敢不答,说道:“回王爷的话,小的听老爷说,少爷出门办事了。”

    柴玉关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管家道:“王爷,不是小的不想告诉您,实是老爷最不喜欢家里下人问东问西,四处打听。少爷什么时候回来,老爷没跟小的说过,小的也没问过老爷,因此小的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多。”

    柴玉关皱了皱眉,说道:“这怎么能行!你家老爷总共就这一个亲人,他不在这里,谁来操办你家老爷的后事?你好歹是江家的管家,纵使你家少爷去了哪里,你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如何与他联系?”

    那管家干笑两声,说道:“这个……这个平时都是老爷和少爷相互联系,老爷知道如何联系少爷,少爷也知道如何联系老爷,小的却是确实不知……不知如何联系少爷。”语音中透着十足的紧张。

    小鱼儿突然道:“我看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再问他一百句,一千句,只怕他也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这里有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应该比他多上很多。”

    柴玉关道:“你说的是谁?”

    小鱼儿道:“将我送到这里的车夫。我最后一次见到王怜花,是在一座地牢里。当时我横着进去,横着出来,自然不知那座地牢的位置,但是车夫一定知道。他说不定还知道,另一个车夫,把他家少爷送到哪里去了。”

    柴玉关若有所思地道:“你家少爷是坐车离开的?”

    那管家解释道:“我家少爷无论去哪里,都是坐车。他从不骑马。”

    小鱼儿一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家少爷看着和我年纪相当,我今年十八岁,料想你家少爷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他这十几年来,从没有骑过马?”

    那管家挠了挠头,脸上有些尴尬,说道:“其实少爷是几个月前突然冒出来的。小的跟了老爷三年,从未听老爷提过,他还有一个儿子。

    只是从前有媒婆上门,想给老爷说亲,老爷就跟媒婆说,他年轻的时候,成过一次亲,没过多久,太太就病逝了。太太在世的时候,老爷与太太感情很好,什么曾经海螺难为水沟,什么只有巫山的云才是云,别地儿的云都不是云,所以他是不会另娶的。

    小的以为太太没来得及留下一儿半女,就撒手人寰了,哪里想到突然有一天,老爷领着少爷回家,跟我们说,这是太太给他生的儿子。”

    小鱼儿一生中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着实不少,但这件事在他所遇到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中,也足以名列前茅了。

    他走到江别鹤的身旁,蹲下身去,检查江别鹤的尸身。

    江别鹤的额头和一半头顶的骨头,都给王云梦那一掌震成了碎片,上自头顶,下至鼻梁的上半张脸都凹了进去,骨头碎片则自皮肤中突了出来,皮肤破成一个个大洞,适才溅了小鱼儿一脸的鲜血和脑浆,都是自这些大洞中喷涌出来的。

    小鱼儿当然不是在检查江别鹤的伤势,他只是想要看看,江别鹤脸上是否有易容的痕迹。

    易容的手法虽然千变万化,但纵有万变,也不离其宗,那就是在脸上放上什么东西,以此来改变自己原本的相貌。

    无论是人皮|面具,还是面粉粽膏,江别鹤若是在脸上放了这些东西,如今他面目破裂,头骨变形,这些东西绝不会继续服服帖贴地留在他的脸上。

    小鱼儿仔细地瞧了江别鹤一会儿,没有找到任何不正常的地方,兀自不太放心,伸出手指,在江别鹤的脸颊上用力一刮,触手处冰冷柔软,滑腻腻的,确实是刚死去不久的人,沾了血污的皮肤。

    小鱼儿收回了手,用江别鹤的衣服,将手指擦干净,心想:“是我想多了吗?”

    只听得柴玉关道:“你家少爷叫什么名字?”

    那管家笑道:“我家少爷叫玉郎。我们老爷说,他昔日有位恩兄,不仅是昔日江湖人中温文风雅的典型,还是千百年来江湖中最著名的美男子,他给少爷取‘玉郎’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这位恩兄。”

    小鱼儿适才听说他家的少爷是几个月前突然冒出来的,已觉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此刻听说他家的少爷原来叫江玉郎,才发现适才的自己实在是太没见识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爷叫江玉郎。

    那个被月神偷走冒充花无缺的倒霉鬼,江琴的亲生儿子,也叫江玉郎。

    这个江玉郎对他们兄弟蓄着极深的恨意,安排贾珂被乱刀分尸,还安排他做小倌帮他谋取好处。

    那个江玉郎自小被月神从家中偷走,后来险些因为月神给他下的剧毒丧命,前些时候,在客店里做采花贼,还被贾珂抓个正着,不仅在江湖上声名扫地,还遭到了卫国朝廷的通缉,他确实有理由恨他们。

    这两个江玉郎,显然就是同一个人。

    而这个惨死在王云梦手上的江鹰北,显然就是江玉郎的父亲,江琴。

    也是将他们父母的行踪出卖给十二星相,害得他们父母惨死的元凶之一,江琴。

    小鱼儿出神地看着江别鹤的尸身,心想,这叫什么事啊!

    他还想找江琴报仇呢,怎么江琴就这样死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报仇吗?

    小鱼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柴玉关奇道:“你笑什么?”

    小鱼儿却不回答,站起身来,向那管家一笑,伸手指着岳姑娘的尸身,说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那管家一怔,说道:“嗯……是岳姑娘。”

    小鱼儿摇头道:“不对!”

    那管家迟疑道:“额……邀月姑娘?”

    小鱼儿笑道:“我想她更喜欢听你叫她‘邀月宫主’。你知道这位邀月宫主,非常喜欢我,睡觉的时候,都会梦见自己嫁给了我。这两天她为了讨我欢心,将移花宫最深奥的功夫,都默写出来,藏在她的屋里,说等到她嫁给我了,就把这些武功教给我。

    其实我这人最是懒惰,很不喜欢学武功,现在她死了,我不用跟她学武功了,着实松了口气。我想死人的东西,就跟死人一起走。老管家,我和她差点做了夫妻,也算是有几分情意,我要做一件事来祭奠她,你应该不会拦我?”

    那管家茫然道:“江公子,你要做什么事啊?”

    小鱼儿笑而不答,走到喜字之前,拿起两支摆在桌上的红烛,便大步走出厅外,厅上众人追着他的身影看去,隐约看见他走进院子,廊下挂着几盏大红灯笼,灯光透过大红的灯笼纸照在他的身上。

    倏忽之间,他便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他的声音自后院传来:“我要烧了邀月的房间,用那些武功秘笈,来给她陪葬!”

    话音刚落,就听得几个家丁在后院喊道:“着火了!”“不好,快救火!”“着火的是岳姑娘的房间,快从厨房前面的大缸里舀水,那里离得最近!”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谁能想到先前小鱼儿和邀月并肩站在红毡之上,脸上很不情愿,现在邀月死了,他倒一往情深起来,还要烧掉邀月留下的那些武功秘笈,来祭奠邀月。

    柴玉关猛吃一惊,奔出厅外,追到后院,就见院中一角火光冲天而起,定睛看去,原来着火的压根不是屋子,而是一堆干草干柴。

    几个家丁站在院子里,脸上都是困惑不解,仔细一听,还能听到他们在说:“你刚刚说话了吗?”“没有啊!”“可是刚刚那是你的声音啊!”“是我的声音又怎样?我刚刚说没说话,我自己还不清楚吗?何况刚刚可不止我一个人的声音,第一个叫着火了的人,不就是你吗?”还有人唉声叹气,说道:“你们不要再吵了!干草着火,那也是着火,咱们先救火!”

    柴玉关向旁边瞧去,只见小鱼儿站在廊下,笑眯眯地看着他。

    柴玉关皱起眉毛,正要问小鱼儿这是在搞什么鬼,突然见小鱼儿大步向自己奔来,叫道:“江玉郎,你往哪里跑!”

    柴玉关回过头去,就见一个脸色焦黄,身形高瘦,一双醉醺醺的肿泡眼,嘴唇上面,留着两撇干净利落的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自己的斜后方,身子转了一半,似是想要逃跑,当即闪身上前,抓住那小胡子的手腕,笑道:“你就是江玉郎?”

    这时小鱼儿也追了过来,见柴玉关抓住了小胡子的手腕,眼珠一转,抢过一个家丁端着的水盆,走到小胡子面前,哗啦一声,将盆中的冷水尽数泼在小胡子的脸上。

    小鱼儿这一盆水泼了上去,小胡子嘴上那两撇胡子,登时被水冲到地上,脸上现出一条条极深的裂纹,裂纹越来越长,越来越深,不过须臾,脸上肌肉就一块块地落了下来,焦黄的烂肉之下,是略显苍白的光洁皮肤,这人不是江玉郎又是谁?

    江玉郎脸上惊慌已极,但很快便镇定如恒,躬身行礼,微笑道:“小侄江玉郎见过柴世伯。”

    柴玉关放开江玉郎的手腕,说道:“你回自己家,何必偷偷摸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江玉郎叹了口气,说道:“小侄在世伯面前,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小侄这么做,是为了躲人。”

    小鱼儿笑道:“江玉郎,你先前是何等的不可一世,还跟我说,你江玉郎武功天下第一,拳打魔教四大法王,脚踢魔教罗刹教主,什么快活王啊,极乐王啊,大悲王啊,长安王啊,他们个个名头叫的响亮,其实连你的洗脚水都不配喝,如今居然吓得连自己家都不敢回了。究竟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害怕,你干吗不说出来,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江玉郎脸色惨白,偷偷向柴玉关瞥了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也不知对小鱼儿的话有几分相信,说道:“江小鱼,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对世伯的武功素来十分敬仰,知道自己再练二十年,也赶不上世伯,岂会说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再说,我乔装易容,偷溜回家,是为了躲谁,你会不清楚吗?我知道你早已对我怀恨在心,你娶了一个武功如此厉害的老婆,我不是你老婆的对手,担心你要你老婆杀我,当然不敢以真面目回家了。”

    小鱼儿笑道:“我记得晏子说过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江玉郎,你当真是我认识的人里,做这两件事做的最好的人了。”

    江玉郎听出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知道他是铁了心,要给自己扣上这顶帽子,冷笑道:“阁下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论起识时务,通机变,在下如何比得上阁下的兄弟贾珂?要知道贾珂五岁的时候,就哄得最是喜欢干净,每天都得洗两次澡的王云梦,乖乖爬进死人堆里,在下和贾珂年纪相当,当时却只能跟个傻子似的,任凭贾珂摆布。

    阁下是贾珂的同胞兄弟,料想在用花言巧语,哄骗别人这件事上,也是一个无师自通的天才人物,在下是万万不能与阁下相比的。”然后看向柴玉关,满脸凄然,拱手道:“伯父,你可千万不能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中了他的圈套陷阱,却来误会小侄。”

    小鱼儿仰天大笑,说道:“江玉郎,你说我说的是花言巧语,说我是在诬陷你,但是你自己说的话,却恰恰暴露了你自己,证明了我说的话才是真的!”

    江玉郎脸色立刻变了,冷冷地道:“贾珂最擅长花言巧语,将白的说成黑的,将死的说成活的,你当然也擅长这些事。你说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暴露了我自己,你这就是花言巧语,想要欺骗世伯。世伯何等样人,岂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我劝你小子还是不要做梦了!”

    小鱼儿却不理他,自顾自地道:“我这几天一直稀里糊涂,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今天见到李莫愁,我才知道,原来你和王云梦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柴玉关瞧向江玉郎,冷冷地道:“原来你们父子早就和王云梦勾结在一起了。”

    院子里的火光,映在柴玉关的脸上,他碧绿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闪动着恶毒的光芒,看上去不像是人类的眼睛,而像是毒蛇、野兽与妖魔的混合。

    江玉郎连灵魂都颤抖起来,额上冷汗滚滚而下,颤声道:“没……没有!”

    柴玉关冷哼一声,说道:“本王早该想到的,刚刚莫愁说如今贾珂被人乱刀分尸,王怜花变成了阉人,都是出于王云梦之所赐,王云梦也没有反驳。哼,江小鱼就在你们手上,贾珂和王怜花的现状,你父亲早就写信告诉了本王,他二人变成这样,和你们脱不了干系,和王云梦也脱不了干系,你们当然是一伙的,所以王云梦临走之前,要杀死你父亲灭口。”

    小鱼儿不等江玉郎回答,抢着道:“江玉郎,你和王云梦的关系十分亲密,远远超过普通的盟友,我说的对不对?”

    江玉郎在柴玉关刺人心魄的目光之下,浑身不住发抖,便如被一条无形的鞭子不断抽打,颤声道:“你……你……你胡说……”

    小鱼儿大笑道:“我胡说?是你胡说才是!若非你俩的关系十分亲密,你怎会知道,王云梦‘最是喜欢干净,每天都得洗两次澡’?这句话可是你亲口所说,我和你柴世伯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还想否认不成?”

    然后看向柴玉关,说道:“快活王,我刚刚听你说,江鹰北给你写过信,我想你之所以知道,今天晚上,我要和移花宫主成亲,就是江鹰北写信告诉你的。”

    柴玉关点头道:“不错。”

    小鱼儿笑道:“好极了,现在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为什么江鹰北要告诉你这件事?为什么王云梦今晚会过来?为什么江鹰北看见你们打斗,不躲到一边去,而是留在你们旁边?为什么江玉郎易容成乐师,藏在宾客之中,而不是以江玉郎的身份出席婚礼?

    很简单,因为今天晚上的婚礼,就是江鹰北和王云梦联手安排的陷阱。王云梦明面上的帮手是沈浪,其实沈浪只是她设下的障眼法,用来牵住你的心神的,她真正的帮手,是躲在宾客之中的江玉郎,和站在红毡之旁的江鹰北。

    试想一下,你和王云梦斗在一起,沈浪站在旁边,没有出手,你是不是会分心提防沈浪突然攻来?但是一个人武功再高,他的精力也是有限的。王云梦的武功本就与你旗鼓相当,你还要留心沈浪,与王云梦交手,已经落了下风,到那时他们父子突然从旁边攻来,你如何同时应付他们三人?无论你选择对付王云梦,还是对付他们父子,最后都会毙命当场。”

    柴玉关听了小鱼儿的分析,在心中模拟当时的情景,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小鱼儿这番话确非危言耸听,倘若他没有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假意与王云梦和好,那么死在厅上的人,就是他了!

    柴玉关冷笑道:“江玉郎,你胆子不小啊!前脚与本王的仇人密谋如何杀死本王,后脚就过来亲亲热热地叫本王世伯了。”

    江玉郎脸上满是冷汗,苦笑道:“世伯,江小鱼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情决不是他说的那样,还请你听我解释。”

    柴玉关冷冷地道:“很好,你先跟本王解释一下,今天晚上,王云梦为什么会过来。”

    江玉郎一时语塞。

    他该怎么解释?

    难道他要告诉柴玉关,江别鹤是要他们夫妻过来当炮灰,好让他趁机杀死邀月吗?

    江玉郎叹了口气,说道:“这当真是机缘凑巧,小侄曾经狠狠得罪过邀月,一旦邀月恢复记忆,一定不会放过小侄,所以小侄今日回来,听说邀月还活着,而且很快就会和江小鱼成亲之后,就给王云梦写了一封信,希望她能过来杀死邀月。后来才知道,家父给王爷写了一封信,希望王爷能带走邀月,不要让邀月嫁给江小鱼,以后和江小鱼一个鼻孔里出气……”

    小鱼儿笑着打断他的话,说道:“江玉郎,你莫要骗人了!逼迫我与邀月成亲的人,就是你父亲江鹰北。你知道他是怎么逼我答应这件事的吗?

    当时我躺在床上,他提着一把刀,要我选择,是与邀月成亲,还是被他阉了。他的刀刃紧紧贴着我那里,他打个喷嚏,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要完了。他这般热切地盼望我与邀月成亲,你却说他不希望邀月嫁给我,他希望邀月嫁给快活王?你这番解释,只有傻子才会相信,我想快活王当然不是傻子。”

    江玉郎冷冷地道:“世伯当然不是傻子,你却是傻子!只要今晚成亲的人是邀月,世伯就会过来,王云梦也有理由过来,邀月和谁成亲不是成亲,倘若我爹爹安排这桩婚事,只是为了和王云梦联手对付世伯,何必用刀子逼迫你和邀月成亲?”

    小鱼儿大笑道:“和谁成亲不是成亲?倘若今天晚上的新郎官是你,你觉得邀月会乐意走进喜堂吗?”然后弄了弄头发,说道:“不好意思,像我这么英俊的人物,这世上只有三个。邀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可不是任人摆弄的布娃娃。

    也就是我在这里,邀月才如你们所愿,走上了你们搭好的戏台。我若是不在这里,你就算割腕自杀,邀月也不会看你一眼,更不用说和你成亲了。你说你爹爹用刀子逼我和邀月成亲,有没有必要?”

    江玉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便想将真相说出来,但是祖师爷曾经警告过他,决不能将自己的存在告诉任何人,他想到祖师爷那一身可怕的武功,迟疑再三,还是没有将真相说出来。

    江玉郎冷冷地道:“江小鱼,我是说不过你,但不代表,你说的就是真的。”随即一笑,说道:“世伯,你不是想知道王怜花的下落吗?你杀死江小鱼,我就将王怜花的下落告诉你。”

    小鱼儿突然抬头望天,哈哈大笑。

    江玉郎登时惊疑不定,问道:“你……你笑什么?”

    其实小鱼儿哪是在笑什么,他突然大笑,只是想让江玉郎和柴玉关以为,他这么笑是事出有因,好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罢了。

    小鱼儿很快有了主意,又笑了两声,然后凝视柴玉关的双目,笑道:“快活王,你若是听信这小子的话,现在就杀了我,那咱们很快就会在黄泉路上相遇了。”

    柴玉关脸上没什么表情,在黑暗中看起来格外诡秘,问道:“这世上还有谁能杀死本王?”

    小鱼儿微微一笑,说道:“快活王,石观音的武功和你相比,谁的武功更高一点呢?”

    柴玉关目光闪动,问道:“你想说什么?”

    小鱼儿笑道:“江玉郎刚刚跟我提起贾珂,倒让我想起来,贾珂五岁的时候,就杀死了石观音。石观音与你相比,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低?江玉郎与五岁的贾珂相比,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低?”

    江玉郎冷哼一声,说道:“江小鱼,你不要血口喷人!就算我与王云梦有点特别的关系,如今王云梦已经死了,我岂会不自量力,对世伯下手?”

    小鱼儿却不理他,凝目瞧着柴玉关,说道:“快活王,你有没有想过,江玉郎和江鹰北,为什么要与王云梦结盟?你有没有想过,王云梦为什么会放任江玉郎和江鹰北折磨王怜花,把王怜花变成太监?王怜花可是王云梦的亲生儿子,还是王云梦唯一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王云梦为什么会对王怜花如此狠辣?”

    江玉郎本就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甚至因为此事,对王云梦生出杀心,此刻听到小鱼儿的话,一时不知如何辩解,心想:“我先听听他要怎么给我扣帽子,然后我再想法子辩解。”

    柴玉关更不明白王云梦为什么这么做。虽说因为白飞飞的死,他早就对王怜花恨之入骨,听说王怜花变成了太监,也不觉得心疼,但听说王怜花之所以变成太监,与王云梦脱不了干系之后,仍不禁心底发寒,这才打定主意,今晚就要杀死王云梦。

    这个困惑就如一块巨石一般,压在柴玉关的心头,但是王云梦已经死了,没人能给他解惑了,他也只好任由这块巨石压着他,没想到小鱼儿竟然知道答案,忍不住道:“为什么?”

    小鱼儿悠悠地道:“我本来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直到刚刚,我提到江鹰北用把我变成太监这件事,来逼迫我娶邀月为妻,我忽然就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王云梦是一个女人,江玉郎是一个男人,江玉郎自己也承认,他和王云梦有一点特殊的关系。什么特殊关系,能让一个女人,把自己每天要洗几次澡这件事,告诉一个男人呢?显而易见,他们两个其实是情人。

    这世上折磨人的法子千千万万,江玉郎要折磨王怜花,为什么不用别的法子,却要把王怜花变成太监?众所周知,一个男人变成太监以后,就不可能有后代了。王怜花是王云梦和你的儿子,两位百年以后,按理来说,遗产都会由王怜花这个儿子继承。

    但是王怜花没有孩子,他死了以后,他的遗产会由谁继承呢?第一是贾珂,但是贾珂已经死了。第二是谁呢?倘若王怜花有一个弟弟妹妹,那么遗产是不是就会由这个弟弟或者妹妹继承了?

    王云梦和江玉郎都身体健康,只要他们经常见面,那么他们一定会有,或者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王怜花的弟弟或者妹妹。

    如今贾珂已经死了,贾珂的资产,当然都由王怜花继承,快活王,倘若你今天死在这里,王云梦宣称王怜花是你的儿子,那么你的资产,当然也由王怜花继承。

    但是王怜花在他们手上,等到这些资产,全都落入他们手上以后,王怜花就可以死了。然后他们将他们的孩子推出来,说这是王怜花的弟弟或者妹妹,所以王怜花的资产,理应由这个孩子继承,于是你和贾珂的全部身家,就都顺理成章地落入他们手中。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王云梦会放任江玉郎将王怜花变成太监,其实他们并不需要王怜花变成太监,因为他们根本不会给王怜花和女人接触的机会,王云梦这么做,应该只是为了给江玉郎一剂定心丸,好让江玉郎和江鹰北,死心塌地地跟着她,对付贾珂和王怜花,对付你。

    现在王云梦已经死了,但是王怜花还在江玉郎的手上,那个孩子也在江玉郎的手上,对于江玉郎而言,你就是一块色香味俱全的肥肉,滋滋地滴着肥油。倘若你听信他的话,将我这个好心提醒你的人杀了,然后跟他去见王怜花,岂不正好堕入他的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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