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洪大福从前就见识过爱情是如何的不可理喻, 倘若王怜花当真在喝柴玉关的醋,换句话说,王怜花当真喜欢那又恶毒, 又狠心的高寄萍, 他找王怜花帮他对付高寄萍, 只怕会是他一生之中,犯下的最大错误。可是他知道除了王怜花以外, 他再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对付高寄萍了,到时高寄萍派杀手过来杀他, 他却没有派杀手去找高寄萍报仇, 那也太便宜高寄萍了!

    他稍一犹豫,只听得王怜花道:“既然柴玉关就在快活林, 那这洪雁塔的火也不用点了。事不宜迟, 咱们收拾收拾,便立即动身。”

    洪大福见王怜花知道柴玉关如今在快活林, 便对去快活林对付高寄萍一事多了几分热切,心中更加怀疑,暗道:“事不宜迟是不错,立即动身也是不错, 但是等你到了快活林, 你究竟是去对付柴玉关, 还是对付高寄萍?”

    但即使王怜花目的不纯, 他既然需要王怜花的帮助, 就不能拒绝王怜花这个要求,当下点了点头,说道:“马车都是备好的,公子既要连夜赶路, 那咱们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王怜花微笑摇头,说道:“倒也不急。去快活林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洪大福心道:“你既已决定去快活林,为何不现在就走?婆婆妈妈的干什么?难道你还要准备聘礼,给高寄萍送过去吗?”

    他后面这句话不过是随口抱怨,谁知这个念头刚在心中转过,便听到王怜花说:“我那些手下,现下都待在客店,我去叫他们收拾,你呢,则回洪府准备些珍珠宝石,然后叫仆人去买几块锦布,制成旗帜,买几个皮鼓,我既要去见柴玉关,自当大张旗鼓,声势浩荡地去见他!”

    洪大福听王怜花说要他准备珍珠宝石,还要如此大闹,不禁又惊讶,又气恼,暗道:“难道我误打误撞,猜中了他的心思?他当真看上了高寄萍,打算给高寄萍准备聘礼,送到快活林去?”

    他勉强压住火气,沉声道:“公子,咱们是去对付高寄萍的,若是一路敲鼓前往,只怕高寄萍远远就会知道咱们的行踪,改道去别的地方了。”

    王怜花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又没说我要‘一路敲鼓前往’,你干吗自作主张,帮我补上?要帮我做主,凭你还不配,再有下一次,你的舌头也别要了!”说罢飘然而去。

    洪大福受他声威震慑,缩了缩肩,一声也不敢吭。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身影,转眼间便融入夜色之中,洪大福脸上神色变来变去,最后眯起一双圆溜溜的小眼,对亲信道:“咱们走。”

    王怜花回到客店,将祖千秋等人叫到面前,跟他们说要连夜去快活林。

    这些前日月神教的教众十之八|九是好酒好色之徒,早就听说快活林是一个何等快活的地方,听他说要连夜去快活林,脑海中登时现出自己偎红倚翠,喝酒赌钱的画面,那是何等快意的生活,都不胜欢喜,齐声答应下来。

    其中也有对快活林兴致缺缺,觉得只为玩乐,就连夜赶去快活林,实在是脑子进水之辈,但见大伙儿都喜形于色,王怜花已经回房收拾行李,也只有怏怏不乐地回房收拾了。

    不过一会儿,众人收拾好行李,向列队洪府行去。

    这时明月当空,夜色已深,岩桥镇上的百姓,有的已经睡下,有的正在洗漱,忽听得街上乱糟糟的,众百姓担心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免有些惊慌,都趴在窗后,向外张望。

    月光之下,只见一百三四十人走在街上,众百姓看不清他们的面目,但见月光映在刀身剑刃上,闪烁不定的白光,宛然便是银河落了下来,在黑夜中格外显眼。众百姓心里害怕极了,纷纷紧闭门窗,暗道:“这是哪来的一伙强盗?他们可千万不要来我家劫掠!”

    众人到得洪府,只见洪府灯火通明,朱门大敞,门口点着四盏大灯笼,三个家丁站在屋檐下,见王怜花等人出现在街道尽头,当即满脸笑容,将王怜花等人迎进门去。

    进到大厅,只见厅里摆着数十面锦缎大旗,六面皮鼓,还有几只很大的箱子,里面放着珍珠宝石,珠光宝气,灿然生辉。

    这些前日月神教的教众,十之八|九是江湖上的邪魔外道,像黄伯流这样的一帮之主,已算是身家最丰厚之辈,连他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珍珠宝石,翡翠玛瑙堆在一起,别人又如何见过?皆是看花了眼。

    有人打量这间雕梁画栋的大厅,暗道:“王公子这是带我们劫富济贫来了?”

    有人在自己鬓边的珠花上一摸,暗道:“那块红宝石可真好看,要是我能戴在头上,那可再好也没有了!”

    祖千秋低声道:“老头子,我记得不死侄女先前就跟你说,想要一串珍珠项链戴在颈中,你看那串珍珠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不死侄女戴在颈中,一定十分好看。”

    老头子叹了口气,说道:“她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三不五时,还能下地走走。现下她整天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珍珠项链再好看,她也没机会戴了,看着反倒伤心!”

    祖千秋笑道:“你这话说的却是大错特错了!就算不死侄女没法戴着项链出门见人,她躺在床上把玩项链,自娱自乐,对她的病情,说不定也会有好处呢!”

    老头子颇为意动,笑道:“你倒比我了解小女儿家的心思!倘若王公子一会儿把这箱珠宝分给咱们,你可得帮我抢这串珍珠项链!”

    祖千秋笑道:“放心,放心!倘若王公子只打算济他自己的贫,那我改日就陪你去哪个首饰店,向他们借一串珍珠项链。”

    老头子笑道:“这就叫:刘备借荆州,不知何日还!”

    王怜花等人进来之时,洪大福正坐在大厅的雕花椅上。他毕竟被高寄萍捅了一下,身上受伤颇重,没有别人扶着他,他可站不起来。这时见王怜花过来,他坐着没动,向王怜花笑道:“公子,您吩咐的东西,我都已经备齐了,还请公子过目!”

    王怜花点了点头,说道:“把这些珍珠宝石,都镶在这些锦旗上。”

    众人见王怜花这般财大气粗,暴殄天物,皆是大吃一惊。

    洪大福到现在还觉得这些珍珠宝石,都是他的而不是王怜花的的,一听这话,登时心如刀割,脸色更加难看,随即抬起手,捂住嘴巴,轻轻地咳嗽几声,以便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小半张脸,不让王怜花看出他的心思。

    王怜花才不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他要去对付柴玉关,自然是怎么风光怎么来,也许是因为他始终记恨柴玉关抛弃了他,若是能见到柴玉关脸上露出后悔不已的神情,那得多么快活啊!

    他吩咐洪府下人拿来笔墨,大笔在墨汁中一蘸,便在这数十面锦旗上分别写下一个字,却是王怜花的这个“王”字。这数十个“王”字,皆是锋芒角出,剑拔弩张,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态。

    王怜花将笔一扔,欣赏这数十面锦旗上的字,笑道:“你们在旗上镶宝石,可不要乱镶一通,须得小心斟酌,配上我的字才是!”

    洪大福请来的珠宝店的伙计答应下来,在箱中挑挑拣拣。王怜花终究对他们不放心,见他们半天也拿不定主意,索性自己在箱中挑出合适的珠宝,摆在旗上,让这些伙计照着他想出的样子,将这些珠宝逐一镶在旗上。

    过了大半个时辰,已做好数十面镶着珍珠宝石的锦旗。王怜花将这数十面锦旗和六面皮鼓交给手下人,说道:“你们先把这些东西拿在手里,等咱们到了快活林门口,再扬起旗帜,敲起皮鼓,好叫快活林那些人都知道,我王怜花来快活林了。”

    众人应是,将这些锦旗和皮鼓接过来,放进自己的行囊里。然后离开洪府,或骑马,或坐车,列队向西进发。

    这般行了数个时辰,来到一所大庄院前。庄子里面楼阁纡连,花木森茂,庄子周围小河环绕,河边满是柳树。

    这时已然入秋,柳叶渐黄,随风飞舞,东边天上朝霞如血,照得河面上万道红绸,摇曳不定,加之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胭脂水粉的甜腻香气,宛然便是每日都有不计其数的少女在河边洗脸梳头,将脸上的胭脂用河水洗掉,使得这条小河渐渐变为一条胭脂河。

    群豪都是中原人士,见西域一带竟有如此江南风光,不禁生出思念家乡之意,对这所庄子也难免生出几分亲切来。

    洪大福的亲信走到王怜花坐到马车旁边,说道:“王公子,前面就是快活林。”

    那亲信过来的时候,王怜花躺在软垫上睡得正香。他被这句话吵醒,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将脸在被子上蹭了几下,然后拿起一张纸笺,递了出去,说道:“你把这封信送去快活林。对了,让他们把旗子和皮鼓拿出来,此时不敲,更待何时?”

    ******

    高寄萍从洪府离开,匆匆躲进一条小巷。她不知道洪大福在针上涂的究竟是哪种毒药,只觉四肢渐渐僵硬,感官渐渐麻木,中了毒针的那小半张脸颊,转眼间便高高肿起,失去了知觉,她中了暗器的手背也是如此。即使她扬起手,狠狠地打在那小半张脸颊上,她的脸颊也没有丝毫知觉,就好像她的脸上长了一块别人的肉似的。

    高寄萍害怕极了,从怀中取出四五瓶解毒灵药,为了活命,也不管这几种药丸一起吃,会不会在她肚中打架,心中不住咒骂:“洪大福,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竟敢用这样算计我!你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报答你的!你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那四肢僵硬的感觉稍减,也不知是哪一种解药起了作用,当即将那四五种药丸,又各吃了一枚,然后扶着墙壁,脚步踉跄地来到一株大树前面。

    高寄萍蹲下身,捧起树下的烂泥,涂在自己雪白柔嫩的脸蛋儿上,只觉阵阵恶臭扑鼻而来,便好像掉入了臭水池一般,甚至比臭水池还要多了几种难以言宣的腥臭,忍不住便要呕吐。

    高寄萍连忙去掐自己的人中和虎口,用上吃奶的力气,总算制住了呕吐之意。然后她扶着大树,慢慢地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走出小巷。也是她运气太好,走出小巷不久,便遇到一辆拉红薯的驴车。

    高寄萍叫住那车夫,笑道:“大叔,一两银子送我去快活林,这笔生意你做不做啊?”她的脸颊肿得太过厉害,说话时便好像在嘴里含了一口水似的,吐字十分不清楚。

    这时她满脸黑泥,脸颊和手背都高高肿起,身上既有鲜血,又有烂泥,红红黑黑,狼狈不堪,谁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加之脸上黑泥臭气熏天,谁看到她,都只想躲得远远的,那车夫自然也不例外。

    车夫眉头一皱,说道:“我这车子是拉红薯的,你要做我的车,那我的红薯怎么办?不行,不行,你还是另请高明!”

    高寄萍却不气馁,微笑道:“你这一车红薯,最多只能卖二两银子。我知道了,你是嫌我给的钱太少,所以要红薯却不要我。这样,你若把我送去快活林,我就给你十两银子。十两银子,足够买下五车红薯了,你还要可惜你这一车红薯吗?”

    这番话只说得车夫怦然心动,倘若他送高寄萍去快活林,就能拿到十两银子,那先前的种种顾虑,诸如高寄萍是不是有什么厉害对头,高寄萍是不是正在被那个厉害对头追杀,自己送高寄萍去快活林,会不会被那个厉害对头迁怒等事,都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车夫喜不自胜,问道:“你这话是真话吗?”

    高寄萍笑道:“你不信吗?”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金子,递给那车夫,说道:“这是定金,等咱们到了快活林,我再把余下的几两银子给你。”

    车夫担心高寄萍手中的这锭金子给旁人看见,像高寄萍这样的冤大头实在少见,他们一定会来抢自己的生意。他连忙将高寄萍手中的金子夺了过来,放进自己怀里,然后道:“姑娘,咱俩可说好了。十两就是十两,少一个铜子都不行!”

    高寄萍笑道:“你放心,你若能把我平安送到快活林,我便再给你十两银子。”

    她此言一出,车夫更有干劲,将毛驴的缰绳顺手系在一株树上,然后走到后面,俯身抱起十几个红薯,说道:“我这就找个地方,把这些红薯扔了,也好给姑娘腾出地方。”

    高寄萍伸手握住车夫的手背,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必这样麻烦,我和它们待在一起便是了。”跟着坐到车上,将身子埋进红薯之中。

    车夫见高寄萍的模样甚是鬼祟,心道:“她果然是在躲人!”忍不住担心自己会被高寄萍连累,心中略感害怕。

    不过车夫脑海中刚闪过将高寄萍赶下车去这个念头,他便看到自己手中这锭黄澄澄的金子,随即想起高寄萍向他许诺:等他们到了快活林,她会再给他十两银子。看在这二十两银子的份上,车夫哪还舍得将高寄萍赶下车去?当即跃上驴辈,挥鞭出了岩桥镇。

    ******

    这快活林还有一个名字叫作不夜林,便是说每到夜晚,快活林便处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得和白昼一般无二。毕竟赌场和妓院是快活林赚钱的大头,而这两处地方,向来是晚上比白天热闹。

    不过快活林又和别的地方不同。它建在西域与西泥国的交界之处,幕后主人逍遥侯在西泥国和西域皆是人脉极广。快活林开业不久,名气便在西泥国和西域一起传将开来,快活林的客人大多来自外地,他们从自己的地方来到快活林,不知要赶几千里路、几万里路,哪会只在快活林里玩乐几天便离开?

    他们一向在快活林中小住几个月,不像其他地方的赌客和嫖客那样,忙完一天的事,才有功夫去赌场和妓院玩乐,他们白天也玩,晚上也玩,精力异乎寻常,因此快活林的白天,往往和夜晚一样热闹非凡。

    这时天色刚亮,那车夫赶着驴车,来到快活林门口,只见处处红楼画阁,绣户朱门,花光满地,琴瑟喧空,人人华服珠履,雕车竞驰,金翠闪动,环佩生香。

    那车夫从前常常听别人说,快活林如何的热闹,如何的繁华,却从没有亲眼见过,这时他终于来到快活林,瞧着面前金碧辉煌的楼阁,自顾衣衫污秽,头发凌乱,连自己的毛驴,身上也斑斑驳驳,满是泥点,只觉别说他踏进快活林里,就是站在快活林外,也实在很不相称,不由得自惭形秽。

    那车夫勒住缰绳,讷讷地道:“姑娘,你……你下来。”

    这时他们与快活林相距三四百米,高寄萍浑身发疼,如何愿意自己走这一段路。她勉力坐起身来,拿起一个生红薯,掰成两半,擦干净自己的脸颊,淡淡地道:“我下来做什么?你直接把车赶进去就是。”

    那车夫“啊”的一声,险些掉下车去,说道:“赶……赶进去?这不行!这可不行!哪能赶进去啊!你看这地方这么富丽堂皇,哪是我能进的地方?你可别为难我了!你快下车!”

    高寄萍听到车夫称赞自己的快活林,心情甚好,微微一笑,说道:“这有什么不能进的?你放心,有我在你车上,他们决不会拦你!”

    那车夫心道:“你的脸都肿的好像在嘴里塞了个苹果似的,还在这里说这种大话呢?你在我车上,他们凭什么就不拦我了?再说,就算他们不会拦下我来,我这样的人,走进这种地方,可不就是遭人笑话的吗?”

    他一生之中,从没见过比快活林更富丽堂皇的地方,总觉得一旦自己接近快活林,就会大出洋相,沦为所有人的笑柄。他明知快活林只是一个享乐的地方,却也忍不住将这里视为毒蛇猛兽,死活也不愿意靠近半步。

    他不住摇头,局促不安地道:“这不是我能进的地方!你自己下去!我要走了!你快把那十两银子给我!”

    高寄萍一直在忍受毒针的折磨,哪有心情和这个车夫讨价还价。见自己好说歹说,车夫都不肯将她送进快活林,不由得脸一沉,说道:“你若不送我进去,那十两银子就没有了!毕竟我身上可没有带那么多银子,你又不肯送我进快活林,那我去哪里给你找钱?”

    那车夫一愕,说道:“那你……那你叫人过来啊!你叫人把钱送过来!”

    高寄萍嗤的一声笑,说道:“咱们和快活林离得那么远,你当我是什么啊,在这里就能把人叫出来?”

    那车夫道:“谁叫你在这里叫人了?你现在下车,走进快活林,再找人把那十两银子给我送过来,这样不很好吗?”话未说完,忽觉背心一阵剧痛。

    那车夫一愕,低下头,就见一根珠花从自己腹部穿过,鲜血如泉水一般自伤处喷涌而出。

    他又惊讶,又恐惧,还很愤怒,伸手按住那根珠花,然后转过身,抓住高寄萍的头发,叫道:“你杀我?你杀我?你为什么杀我?”

    高寄萍本就全身剧痛,心情烦躁,适才见那车夫婆婆妈妈,死活不肯送她去快活林,索性取下珠花,捅入那车夫的后背,打算杀死这车夫,然后自己赶车回去。

    这车夫半点儿武功也不会,高寄萍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谁知她的武功虽然胜过这车夫,但毕竟中了剧毒,这时手脚麻木,浑身无力,一时之间,空有武功,竟挣脱不开那车夫的手。

    她感到头皮传来阵阵剧痛,心中也害怕起来,嘶声道:“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那车夫感到鲜血汨汨不绝地自伤处喷涌而出,连带着他的生命,也随着鲜血自伤处不断流逝。他恨极了高寄萍,胸口一阵冲动,只想发泄自己的愤恨,当即拎起高寄萍的头发,然后伸长脖子,便要去咬高寄萍的脖子。

    高寄萍被车夫这宛若僵尸一般的可怖模样吓到了,她一声尖叫,伸手去打那车夫的脸,手指戳进那车夫的双目。

    那车夫只觉双目一阵剧痛,随即眼前漆黑一团,他更加恐惧,也更加愤怒,张开大口,胡乱地四处撕咬,突然间碰到一处软肉,于是狠狠地咬了上去。

    高寄萍只觉脸颊一热,随即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自脸颊传来。她“啊”的一声大叫,声音连待在几百米外的快活林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她手指用力,深深戳入那车夫的眼眶,插进那车夫的脑浆。

    那车夫便即向后一仰,倒在地上,睁着一双眼睛,神色扭曲地看着天空。他满眼都是鲜血,满嘴也都是鲜血,通红的牙齿之间,是一块雪白柔腻的肉。他竟在高寄萍脸颊上,咬了一块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9 23:56:43~2020-10-20 23:5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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