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说道:“很好,你咬破手指,在上面按一下。”将字据交给高寄萍, 然后站起身来, 走到洪大福身后, 微笑道:“洪老爷,你写好了吗?”
高寄萍见王怜花面朝洪大福, 背朝自己,似是浑不在意自己从背后偷袭他, 心想:“他这是深信我的武功远不及他, 即使我现在对他出手,他也能在我伤到他之前, 先反手抓住我。我须得想个办法, 试一试他的武功。”
然后走到床边,取下头上的珠花, 用珠花尖锐的一端,在床上那昏迷不醒的少女的手臂上,用力地划了一道。
鲜血如溪水般往外喷涌,那少女呜咽一声, 似乎便要醒来, 高寄萍伸手点住她的昏睡穴, 然后伸出左手拇指, 在少女手臂的伤口上一按, 随即抬起左手。
她将字据放在腿上,字据的右下角上,写了三个簪花小楷:“高寄萍”。她将沾满鲜血的左手拇指按在这三个字上面,待她抬起手时, “高寄萍”这三个字上,已然多了一个血指印。
洪大福早被王怜花那两块木板吓得魂飞魄散,这时王怜花走到他的身后,问他写好了没有,他身上肥肉不住跳动,说道:“写好了!柴老爷,请你过目!”虽然王怜花一看便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但他自称是柴玉关,洪大福也只好把他当成比自己年长了二十几岁的柴玉关,称他为柴老爷。这话说完,洪大福便将面前的字据递给王怜花。
王怜花接过字据,扫了一眼,见字据上只写了洪雁塔,却没写塔中的赌场,冷笑道:“洪老爷,我要的是你全部的身家,你拿出这三瓜两枣,是想打发叫花子吗?你还真不把我柴玉关放在眼里啊!”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笃定,洪大福心头一震,暗道:“我明面上的家产,可都写在上面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岩桥镇,哪会将我的底细摸得这样清楚?他一定是在诈我!”当下苦着脸道:“柴老爷,我要活命,哪敢骗你?这上面写的东西,当真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王怜花微微一笑,右手轻挥,洪大福写的这两张字据,便一齐向高寄萍飞去。这两张薄纸轻飘飘地飞去,好似被风送了过去,纸面犹如冰面一般波澜不兴,实比扔出两块几百斤的大石还难以做到。高寄萍和洪大福看到他这一手,皆想起一个人来,不由背上生出冷汗,心中怦怦乱跳。
这时两张薄纸飞到高寄萍面前,高寄萍定了定神,接住字据,面带微笑,手指却不住发抖。
王怜花笑道:“我跟你们说过,你们要么选钱,要么选命。若是选钱,就把你们的性命给我,若是选命,就把你们的全部身家给我。高夫人,你说他有没有把全部身家都写下来?”
高寄萍既因王怜花适才那一手,想起一个人来,这时看到王怜花,便不自禁地把王怜花和那人相比,心想:“但若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他,他一定不会上我的当。只要我还活着,我总有办法,把这些钱财,从王怜花手中拿回来,我绝不能因为这点儿身外之物,就功亏一篑了。”
她下定决心,很快便想出主意,将两张薄纸凑到眼前,仔细读了一遍,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柴公子,这张字据上,确实少了几样东西。”
洪大福只吓得全身冷汗直冒,说道:“哪……哪少东西了?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心中暗想:“王怜花不过是拿话骗一骗咱们,你还真上他的当了?我没写的那几样东西,哪样是我自己的?若是让他知道,你把这几样东西,给了王怜花,你还要命吗!”
突然心中一凛,暗道:“这婊|子向来精明能干,怎会看不透这一点?是了!是了!她这是看出王怜花来意不善,他来找我,可能不是为了钱,或者不只是为了钱,她想要保命,只能向王怜花卖好!可是她出卖那人这件事应该如何收场?
难道……难道她想把罪名推到我头上?甚至把她告诉王怜花,快活林隶属她这罪名,也一起推到我头上?”想到这里,忽见高寄萍双指如闪电般刺来,指尖夹着那朵珠花,一瞬之间,珠花已抵他胸口。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洪大福大惊之下,待要避让,已来不及。在这一刹那之间,他先觉腰上一紧,身子微不可见地向右一移,跟着嗤的一声轻响,珠花自他左胸刺入。
洪大福双目圆瞪,鲜血如泉水自伤口喷涌,身子摇晃,脸上神色愤恨之极,说道:“你……你好啊!”咚的一声响,人已重重地倒在地上。
王怜花虽没料到会有此等变故,但变故发生以后,他也没有上前相助。他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洪大福和高寄萍,脸上微微含笑。待洪大福终于倒在地上,他抚掌笑道:“高夫人莫不是在杀人灭口?”
高寄萍将珠花放到桌上,微笑道:“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么做。”
王怜花笑道:“哦,我为何会喜欢你这么做?难道我柴玉关看上去,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吗?”跟着在心中补充道:“不错,柴玉关确实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喜欢滥杀无辜的人。”
高寄萍嫣然一笑,说道:“因为我杀死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我和他本是同伙,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杀他,除非我决定背叛旧主,效忠公子了。”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背叛旧主?效忠于我?我好像不曾说过,我要收你们做手下。”心想:“你和我妈这么像,我每看你一眼,就想起你在我面前脱衣服这件事,然后想起我妈,接着既会想起我妈在贾珂面前脱衣服,要贾珂娶她为妻这件事,又会觉得是我妈在我面前脱衣服。我留你在身边,是和自己有仇,变着法地折磨自己吗?哼,过几天就杀了你!”
高寄萍也没争辩,微笑道:“柴公子,你可知道,洪大福在这上面少写了哪几样东西吗?”她一面说话,一面提起毛笔,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王怜花。
王怜花接过一看,见高寄萍在纸上写下洪雁塔上的赌场和妓院,还有西街上的一家镖局,微微一笑,问道:“只这三处?”
高寄萍道:“这岩桥镇不过一个市镇,只这三处,就足够了。我那快活林里,既有妓院,也有赌坊,和岩桥镇不过相距三十余里。我俩既是同一个人的手下,若只是为了赚钱,洪大福也没必要在洪雁塔上,再开一家妓院,和一家赌场。其实这座洪雁塔,是用来住人的。”
王怜花笑道:“用来住人的?”
高寄萍点了点头,说道:“这座洪雁塔一共分为四层,第二层是赌场,第三层是妓院,其实赌场和妓院之中,各有几间暗房,还有一道楼梯,穿过第一层,直通地下。地下也建了几十间房间,每间房间都用铁栅栏封着。
不论什么样的男人,进了妓院,大家都不会觉得稀奇,不论什么样的女人,进了赌场,大家也不会觉得稀奇,洪大福在洪雁塔上开妓院、开赌场,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有时候,住在这里的人,是我和洪大福的同伙,他们的差事需要避人耳目,不好投宿客店,或是他们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如今对头找上门来,他们需要暂避锋芒,自然没有比这座洪雁塔更安全、更隐秘的地方了。有时候,我或者别人,也会把抓到的人关进这里,只要他们住进塔里,旁人自然找不到他们。”
王怜花一面听高寄萍说话,一面回忆昨日自己在洪雁塔上的见闻,心想:“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有些地方的墙壁确实很厚。”笑道:“这法子可妙得很啊!是谁想出来的?”
高寄萍一听,脸上露出畏惧之色,说道:“这是我和洪大福的主人想出来的。”她看看左右,突然间走到窗前,见窗户确已关的严严实实的,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公子别怪我疑神疑鬼,实是我们的主人太过厉害。他平日里很少出门,但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一件瞒得过他。”
王怜花半点儿不信,漫不经心地道:“是吗?你们主人尊姓大名?”
高寄萍笑道:“我不过是他的女奴,哪敢问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姓天,我们都叫他天公子。”
王怜花道:“他姓天?天地的天?”
高寄萍点了点头。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他自比为天,口气倒不小!”
高寄萍叹了口气,说道:“他不仅口气不小,本事更不小。”
王怜花微笑道:“这倒奇了!既然你如此佩服他,为何还敢背叛他?”
高寄萍道:“我不背叛他,也许现在就会死,我背叛他,也许再过个几天,甚至几十年,我才会死。我这人惜命得很,能多活一刻,总比少活一刻来得好。
再说,他这人心肠硬得很,知道我和洪大福不仅暴露了身份,还把这些年的经营全都拱手送人以后,定会不顾旧情,要我们以命相偿。我虽是他的女奴,但我的性命,终究是我自己的,我当然得为自己谋划一番。”然后向王怜花一笑,问道:“就是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收留我?”
王怜花微笑道:“收留你?我收留你,你能帮我做什么?”
高寄萍想了想,说道:“我会算账,会交际,会经营妓院和赌场。我自小是个孤儿,什么脏的臭的,我都经历过,公子若是想要我做这种事,我也做得来。我……我还可以把我知道的有关天公子的事,通通告诉公子,好给公子做个参考。毕竟公子今日拿走的都是天公子的东西,以天公子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一定会来找公子,讨回这些东西的。”
王怜花笑道:“这听起来倒是不错。那你先跟我说说,这位天公子的事。”走到洪大福身边,抬脚向他胸口踢去,然后收回了脚,道:“你适才跟洪大福提到庄幼薇和乔丽潘,你们四人是怎么认识的?”
王怜花用脚去踢洪大福的胸口之时,高寄萍的目光也跟着王怜花的脚,落在洪大福的胸口上,待王怜花收回了脚,她也立刻移开目光,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这要从好多年前说起。我自幼父母双亡,七岁的时候,遇见了天公子的仆人,他见我长得挺美,就把我送到天公子身边,做他的女奴。
乔丽潘比我还惨,她是被一伙儿沙寇养大,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我听她说过,有一日,那一伙沙寇追一帮商人,一路追进沙漠,到中午时候,他们去河边休息,就见一个大肚子女人晕倒在芦苇丛中。这些沙寇从不杀女人,见到这个女人,便把她带回了营地。
当天晚上,这个女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就是乔丽潘,她自己却难产死了。沙寇们将乔丽潘养大,在乔丽潘十二三岁的时候,他们得罪了天公子,天公子将他们通通杀了,又见乔丽潘长得很美,就把她带了回去。我和乔丽潘同是天公子的女仆,时不时就能碰面,自然认识彼此。
庄幼薇就是和洪大福私奔的庄三姑娘,她人长得很美,性格也很温柔,就是眼光不好,竟然看上了洪大福这样一个畜生。天公子有一座很大的山庄,他喜欢将一些有名的人关进山庄里,这些人可以在山庄里尽情玩乐,但不能离开山庄,除非他们将自己最珍视、最心爱之物,交给天公子。”
王怜花听到“最珍视、最心爱之物”这八个字,登时想起贾珂,脸上闪过温柔之色,然后哈哈一笑,说道:“这个要求,真是可笑之极!倘若那真是一个人最珍视、最心爱之物,他又怎么可能交给别人?纵使从前算是他最珍视、最心爱之物,在他决定交出来的那一刻,也就不能算是了。这位天公子拿到一堆别人不要的破铜烂铁,却以为自己得了多大的便宜,他还真是天真烂漫!”
高寄萍却道:“就算那不是那人最珍视、最心爱之物,是他第二珍视、第二心爱之物,交给别人,也足以令他肝肠寸断了。天公子就是喜欢看别人踌躇、犹豫、痛苦、迷茫的样子,至于他们交出来的是什么,天公子其实并不在意。”
王怜花微笑摇头,心道:“他也太心慈手软了。既然他们用自己最珍视、最心爱之物,换取自己的自由,可见在他们心中,他们自己的自由,才是他们真正最珍视、最心爱之物。换成是我,等他们离开山庄,只道自己已经逃出生天,喜不自胜的时候,我再将他们一一抓住,然后把他们关进某个地方。毕竟他们已经把自己最珍视、最心爱之物——也就是自由,送给我了嘛!”
高寄萍道:“我和乔丽潘都是这座山庄里的女人……不,是婊|子,男人可以随便玩我们。我也不知天公子为何会看上洪大福和庄幼薇,也许是因为他俩十分恩爱。他俩在山庄里住了六七年,洪大福从没像其他男人一样,在别的女人房里留宿。后来有一天,庄幼薇自愿留在山庄,成为天公子的女奴,天公子得到洪大福最心爱的人,便让洪大福离开了。
洪大福离开山庄以后,却没有回到家乡,他和庄幼薇一样,做了天公子的仆人。过了大半年,洪大福离为天公子办成了一件事,天公子很是高兴,于是向他许诺,他可以向自己要一个人,什么人都可以。
我原以为洪大福一定会向天公子要庄幼薇,谁知他要的却是乔丽潘。天公子似乎早已料到这件事,半点儿也不意外,当下哈哈一笑,便将乔丽潘送给了洪大福。公子,这几年来,洪大福一直在为天公子做事,但乔丽潘几乎从没管过这些事。”
王怜花微微一笑,问道:“你说:‘乔丽潘几乎从没管过这些事’,莫不是担心我会去找她麻烦?”
高寄萍脸上一红,点了点头,说道:“我从前那些朋友,都已经过世了,乔丽潘是我唯一的朋友。她和我不一样,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和天公子也没什么仇怨,她的养父母都是死在了天公子手上,她因为这件事,一直对天公子怀恨在心。
但她也知道,她远不是天公子的对手,她要去找天公子报仇,就是以卵击石,所以她什么也不敢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天公子划清界限。洪家所有家产都在这里,乔丽潘一来没有积蓄,二来对天公子的了解少得可怜,公子便是找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请公子饶过她。”
王怜花微笑道:“她若真如你所说,什么也不知道,只要她不来和我争这洪家的家产,我自然不会为难她。”顿了一顿,又道:“你说天公子知道我拿走他的东西以后,迟早会来找我算账。我这人向来喜欢先下手为强,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高寄萍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过是他的女奴,他想要去哪里,怎会让我知道?不过我知道那座山庄的大概位置,公子若是想去那座山庄,我倒可以领公子过去。”
王怜花点点头,笑道:“那再好也没有了。既然他经营这座山庄,经营了这么久,想来他在山庄内外,一定留下了不少线索。”然后看向屋门,问道:“洪大福既是你的同伙,他收藏的珍宝,都放在哪里,你应该一清二楚!”
高寄萍点了点头,笑道:“这个自然!其实他收藏的珍宝,大多是他给天公子搜集珍宝之时,偷偷眛下的东西。这些珍宝,有些收藏在洪府的地下室里,有些收藏在洪雁塔里。我一个个领公子去看便是。”
她将洪大福扔到床下,当先引路,两人走进洪大福的书房,只见地下铺着几块厚厚的波斯地毯,墙上摆着满满的书籍,这些书籍的纸页极新,似乎买来以后,就没被人翻开过。
高寄萍掀开地毯,地毯下面是一块铁板。铁板上面,有一个凹进去的半月形把手。高寄萍握住把手,用力一拽,铁板掀开,下面是一个地洞。
高寄萍将洞中的铜灯点着,只见洞中放着金银、珍珠、宝石、琥珀、翡翠、美玉,水晶,珠光宝气,耀眼生花。
王怜花走进地洞,在珠宝中挑挑拣拣,忽然眼前粉光一闪,王怜花定睛一看,就见一块粉色钻石,放在几块玉石之间。
王怜花心中一喜,拿起粉色钻石,凑到眼前,仔细打量。这块钻石约有中指指甲盖大小,在灯光下晶莹闪烁,好似一颗粉色星辰。
贾珂找来做订婚戒指的那六块粉色钻石,已是极为难得的珍品,这块粉色钻石,比订婚戒指上那六颗粉色钻石要大出许多,便是将这块粉色钻石一分为二,每一块也比订婚戒指上的粉色钻石大上一圈。
王怜花瞧着钻石,微微一笑,心想:“等我研究一下,怎么雕琢钻石,就亲手做一对戒指送给贾珂。”便将钻石放进怀里。
他离开地洞,走到书桌旁坐下,点亮油灯,将那块粉色钻石放在桌上,然后借着灯光,仔细打量钻石。突然之间,眼角瞥见桌腿上有亮光闪烁,于是俯下身去,伸手去找亮光,触手之处,一片坚硬冰冷。原来桌腿上有一个隔板,板上竖着放了一柄匕首。
这柄匕首不过一尺二寸,刀鞘上镶了两颗绿宝石,匕首极重,和寻常的长刀长剑的分量竟无分别,王怜花握着匕首,登时想起贾珂那柄匕首来。
他握住剑柄,拔了出来,便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刀身黑黝黝的,一点儿光彩也没有,和贾珂那柄匕首一模一样。于是顺手砍向桌子,匕首砍入桌子,没有半点阻碍,便好似在砍豆腐。
王怜花面露微笑,心道:“没想到洪大福手上竟有如此利器!这样一来,贾珂手上有一柄匕首,我手上也有一柄匕首,这两柄匕首,也可以做我俩的定情信物嘛!”便将匕首放入靴中。
他拔出匕首、砍向书桌、放入靴中这几件事,皆是无声无息就做完了,高寄萍为了避嫌,一直站在书房门口,竟没有察觉,他得了这样一柄神兵利器。
王怜花得了粉色钻石和匕首,其他宝物他半点儿不放在眼里。当下将钻石放入怀中,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洪府的藏宝库看完了,咱们再去洪雁塔看看。”
高寄萍略一迟疑,问道:“柴公子,洪大福的尸身,咱们应该怎么处理?”
王怜花笑道:“这个容易!”回到卧室,拿起毛笔,挥笔在墙上写下“杀人者乃柴玉关!”这七个大字,字字龙飞凤舞,墨汁渗入墙壁。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说道:“前面带路。”
高寄萍向王怜花瞧了一眼,就见他面白如玉,眉目下垂,鼻如鹰钩,嘴唇肥厚,嘴角两边,各有一点黑痣,眉心处一道伤疤。柴玉关喜好赌博,喜好美女,快活林最不缺这些,高寄萍是快活林的老板,自然见过柴玉关,这时她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柴玉关的容貌。
高寄萍心道:“洪大福家的东西他还没有搬走,就在墙上写下这一行字,生怕别人不知道,洪大福已经死了似的。若是官府知道,洪大福已经被人杀死,并且杀人者就是柴玉关,那他手里那张字据,哪还能生效啊!难道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洪大福的家产,而是要让大家认为,洪大福死在了柴玉关的手里?他这是要做什么,挑拨天公子和柴玉关的关系吗?”
她一面寻思,一面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淡黄丝帕,蒙在脸上。又是当先引路,两人来到洪雁塔下面。
王怜花是傍晚时分去的洪府,这时来到洪雁塔下,天色已黑,塔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两人上到二楼,楼梯正对着赌场大门,走进大厅,高寄萍和赌场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领着王怜花穿过大堂,找到一间小屋。
这间小屋十分偏僻,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二人走进小屋,来到对面的屋门前面。
这扇门紧紧闭着,高寄萍伸出了手,却没有开门,而是掀开旁边的帷幕。
帷幕后面,是一面一人高的镜子,镜子紧贴墙壁。
高寄萍抓住镜子右侧的上下两角,用力一拽,嗒的一声轻响,镜子宛若门一般打开,后面是一道铁门,门上有两个锁孔。
这时两个小厮走了过来,向高寄萍看了一眼。高寄萍点了点头,这两个小厮便从怀中取出一枚钥匙,一个插入右面锁孔,一个插入左面锁孔,转动几下,铁门便无声无息的向内打开,门后是一个漆黑的洞口。
高寄萍从怀中取出火折晃亮,王怜花站在她的身后,借着火光,向里张望,只见里面是一条窄窄的地道,只容一人通过。
那两个小厮和高寄萍走进地道,王怜花跟在后面,只觉地道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和腐败之味。
四人走了五六步,又遇到一道铁门,两个小厮又取出两把钥匙,将门打开。
门后还是一条地道,地道两侧不再是石壁,而是一间间囚室,不过丈许见方,靠墙放着一张软榻,对面放着一张小桌,还有两把软椅,用铁栅栏围着。灯光之下,墙壁看上去青油油的,十分渗人,原来墙壁是用钢铁所铸。
高寄萍低声道:“柴公子,东西在地下一层,你是现在去看,还是一会儿再去看?”
王怜花微笑道:“我来都来了,当然先做正事。”
高寄萍点了点头,让那两个小厮留在这里,她自己领着王怜花走下楼梯,从二楼下到一楼,再从一楼下到地下一层。这说是楼梯,其实是每一层挖了一个洞口,两个洞口之间,放着一个直木梯。
两人下到地下一层,忽听得脚步声响,随即人影闪动,一个人从黑暗中缓缓走来。
高寄萍脸色微变,问道:“是谁?”
便听到一个女人在黑暗中道:“是我啊!”原来是乔丽潘。
高寄萍松了口气,低声对王怜花解释道:“乔丽潘这几年迷上了赌钱。她手上的钱若是输光了,就会去洪大福的藏宝库,拿点儿金银出来。”然后扬起火折,笑道:“乔丽潘,门你关上了吗?”
乔丽潘道:“关上了,你要进去吗?”
高寄萍道:“嗯,洪大福让我们过来拿点儿东西。”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拿出钥匙。
乔丽潘道:“啊哟,家里的东西还不够他用的吗?为什么要来这里拿东西?”抱怨了一句,又道:“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或者我帮你把门打开。那门很不好开,你从前没有开过,现在也未必能打开了。”说着将手中的水晶灯点着。
水晶灯可比高寄萍手中的火折明亮多了,高寄萍吹灭火折,笑道:“好啊,多谢你了!”
地下一层的地道,仍是只容一人通过,王怜花跟在乔丽潘身后,高寄萍则跟在王怜花身后。
三人来到一扇极厚的铁门前面,乔丽潘取出钥匙,将门开了。门后是一扇钉棉的木门,其后又是一扇极厚的铁门。铁门后面,设了五个台阶,台阶下面,是一排排牢房。乔丽潘提着水晶灯,走下台阶,王怜花紧随其后,走下台阶。
一阶,两阶,……王怜花走到第五阶时,牢房中忽地响起“啊”的一声惨叫声,声音凄厉之极,令人不禁毛骨悚然,心脏狂跳。
王怜花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就在这一瞬之间,他背上忽地生出一股寒意,猛地回头,就见身后的那扇极厚的铁门,已经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美丽的女人,越会骗人!——by殷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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