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怜花一听这话, 便知要糟。其实他当时要小公子脱下衣服,只不过是闲得无聊,折磨她玩玩罢了。毕竟小公子在卤蛋中给他下毒, 白费了他一枚素女丹, 他心里有些生小公子的气, 而小公子想出的那个吓得沈璧君不敢自杀的法子, 又实在深得他心。

    但是他当时说的话, 做的事, 实在太过轻佻,若是他将他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语, 一五一十地告诉贾珂, 贾珂非生他的气不可。

    王怜花干笑一声, 说道:“这也是有原因的。”

    贾珂笑道:“哦?什么原因?”

    王怜花干笑道:“她身上暗器太多,我担心她偷袭我,所以……”

    贾珂脸一沉,有如严霜笼罩,冷冷地道:“你骗人很好玩吗?以你的武功, 只要对一个人留几分心, 那人怎么可能偷袭得了你?有人在你面前主动脱下衣服,你不想着自己是有家室的人, 避开人家,已经很过分了,你居然还主动逼人家在你面前脱衣服?

    难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把我当死人了吗?你若是这样想的,那我也成全你,咱俩现在就分道扬镳, 再不见面,往后你爱看谁脱衣服,就看谁脱衣服,再没人管你,我永远在你面前当个死人,岂不是好?”说罢松开了王怜花,抽出了手,便要起身离开。

    王怜花见自己企图蒙混过关的计划失败,连忙伸手拉住贾珂的手臂,然后翻身趴在贾珂的怀里,用脸颊蹭了蹭贾珂的脸,笑道:“你干吗这样生气!我如是把你当成死人,又怎会一直在心中计算时间,估摸着你差不多该回城了,就冒着大雨回城找你呢?”

    贾珂冷笑一声,说道:“谁知道你这件事是真是假?反正我没有看到你回城找我,只看到你坐在没穿衣服的沈璧君面前,脱自己的衣服。”

    他说到这里,脑海中登时显现昨天王怜花坐在一丝|不挂的沈璧君面前脱衣服的画面,心中更觉气恼,在“推开王怜花”和“痛骂王怜花”之间略一迟疑,终究还是舍不得,索性闭上了眼睛,任凭王怜花怎么在他脸上蹭来蹭去,他都没有一点反应。

    王怜花见状,伸手掀开贾珂的眼皮。

    贾珂被迫睁开眼睛,只见王怜花双目凝视着自己,做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说道:“我跟你说实话,你不许装睡不理我。”

    贾珂冷冷地道:“我本也没打算装睡不理你,你松开我,我即刻从你面前消失,往后装死再不和你来往就是。”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你现在因为我逼别人脱掉自己的衣服,就气成这个样子,你若要装死再不和我来往,万一哪天你听说了我的风流韵事,真不知你会气成什么样子。”

    贾珂听到这话,怒极而笑,说道:“这你放心,不论我那时是勃然大怒也好,满不在乎也好,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会打扰到你的,毕竟我在你面前已经死了嘛!”

    先前贾珂脸如严霜,王怜花其实并不担心,这时他面带笑容,王怜花倒真有些心悸,当即扯开自己的衣衫,拉过贾珂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心口上,说道:“我要跟你说实话,你却对我冷言冷语,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实话?”

    贾珂“哼”了一声,还没作答,王怜花又扯开他的衣衫,在他胸口的那道齿痕上轻轻一吻,随即又在那道齿痕上咬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凝视着那两道伤疤,一道是他六岁时咬的,一道是他十八岁时咬的,脸上神色十分温柔,说道:“你的人都是我的,要死到哪里去?

    我跟你说,我这辈子要和你在一起,下辈子要和你在一起,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下下辈子……总之我生生世世都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你真的死了,变成了鬼,我也要和你一起做鬼。”

    然后看向贾珂,微微一笑,神态十分得意,说道:“贾珂,你想要和我再不来往,那是绝无可能的!”

    贾珂本就爱极了王怜花,先前见到王怜花在那道伤痕上咬了一口,登时想起两人这些年来的柔情蜜意,想起他十几年来对自己的苦苦思念,心下登时软了,之后听到他说要和自己生生世世在一起,心中更是感到一阵甜意。

    但是贾珂向来爱惜自己,从不肯受任何委屈,既然他自己能做到对王怜花全心全意,绝无他念,就绝不能容忍王怜花拈花惹草,三心二意。王怜花要小公子脱衣服这件事,便好似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碰一下都会很痛。

    贾珂痛了几下,心肠很快便硬了起来,说道:“我原也想着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但若你做了对我不起的事情,那我绝无可能继续和你在一起了!不是你和别人上床了,才叫对我不起,你和人家说话轻薄,和人家眉来眼去,对人家动手动脚,这都叫对我不起!

    先前你对李莫愁动手动脚,我念你是第一次这么做,又有一个狗屁不通的理由,虽然心里生气,却也没怎么追究这件事,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上次只是搂腰,这次竟然脱衣服了!你这样半点也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和你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他这几句话说得很平静,但语气之中,却充满了深深的伤心愤怒。

    王怜花这次终于不去想应该怎么蒙混过去,才能不让贾珂生他的气了,他伸手搂住贾珂的头颈,鼻子抵在贾珂的鼻子上。

    两人四目相对,王怜花微微一笑,缓缓地道:“往后我绝不会和别人说话轻薄,和别人眉来眼去,对别人动手动脚,我若再这么做,就叫我永远失去你。你若不信我,就摸摸我的心,看看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用贾珂来赌咒发誓,自然是因为对他而言,贾珂是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甚至连他自己的性命也比不过。

    贾珂倒不怀疑王怜花对自己的感情,只是接受不了他对别人举止轻浮,这时听他起的誓言甚是郑重,心下便也软了,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可要记着今日的话,日后你若做下一件对我不起的事情,那我绝不会理睬你了。”

    王怜花听到这话,心头的一块大石登时落回原地,当即在贾珂的脸颊上蹭了几下,笑道:“那你现在肯理睬我了?”

    贾珂笑道:“我不一直在和你说话吗?”

    王怜花摇了摇头,说道:“这叫什么理睬?”说着握住贾珂的手,重新伸入自己的衣服,然后向贾珂一笑,说道:“你这样做,才叫肯理睬我。”

    贾珂心下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咱俩刚吵完架,你就惦记起这事来了?唉,你就这么想穿着脏裤子回家吗?”

    王怜花搂住贾珂的头颈,笑嘻嘻地瞧着他,悠悠道:“你可不要冤枉人,我怎会喜欢穿脏裤子回家,我只不过是想要让你知道,我为何会要她脱衣服罢了。”

    贾珂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难道当时她像我这样抓着你,你才……你才要她脱衣服的?”

    其实贾珂也知道这件事几乎绝无可能,但是王怜花逼小公子脱衣服这件事,实在给了他太大的冲击力,他现在甚至觉得,不论是多么荒谬可笑,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王怜花与小公子之间。

    王怜花听到这话,心下又气恼,又委屈,骂道:“放屁!老子只被你一个人这样抓过!她若是想要这样抓我,老子哪会只对她使生死符?”说着在贾珂身上连连咬了好几口,然后将下颏抵在贾珂的肩头,轻声道:“贾珂,我怎么会和别人做这种事?”语气之中,充满了委屈之意。

    贾珂也觉得自己这猜测有些过分,侧头在王怜花的脸颊上亲了几下,放缓了语气,问道:“那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你刚刚不是说:‘接下来本官问你一件事,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件事,如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裤子’吗?我让你这样抓着我,是想要让你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可没有半句虚言。”

    贾珂见他这般语气委屈,闷闷不乐,心下顿生怜惜之意,但又不敢向他道歉,否则他见自己这么容易就被他哄好,下次又做这种事,那可如何是好?

    当即用另一只手搂住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总该知道,这件事对我的伤害有多大了!若非你做下逼她脱衣服这件事,我又怎么可能会怀疑她这样抓过你呢?”

    王怜花“嗯”了一声,将脸颊贴在贾珂的脸颊上,说道:“我要她脱衣服,可不是要吃她豆腐,不过是因为她制住沈璧君以后,跟沈璧君说,倘若沈璧君敢自杀,她就把沈璧君和她的两个随从的尸体剥得赤条条的,先用盐把他们三人腌了,再把他们绑在一起,然后在苏州市上把他们悬挂三日,再去济南悬挂示众,还要在他们三人的尸身上贴一张纸,上书他们三人是死于偷情。我当时中了她下的毒——”

    贾珂本在惊叹小公子这句威胁实在高明,待听到王怜花中了小公子的毒,一时间也顾不上惊叹了,连忙打断王怜花的话,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王怜花笑道:“当然已经没事了,只是浪费了一枚素女丹。”

    贾珂将他紧紧抱住,在他脸上亲了又亲,说道:“这怎么能叫浪费?只要你安然无恙,用多少枚素女丹也是值得。”

    王怜花见贾珂对自己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忍不住咬了贾珂一口,说道:“你现在听说我中了毒,就吓成这样,那你刚刚怎么还能狠下心来,说你打算再不和我来往了啊?”

    贾珂回咬王怜花一口,说道:“爱你归爱你,我那句话也不是假的。我越是爱你,越是忍不了你对我不起,知不知道?”

    王怜花又咬了贾珂一口,说道:“老子怎么会不知道?老子对你发的誓也是诚心诚意的!”

    贾珂笑道:“就凭你咬我这么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诚心诚意的了。”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是凭我咬你咬的狠不狠,来断定我是不是诚心诚意的啊!等咱们回家,我就用象牙做一套假牙,每颗牙齿都磨得尖尖的,以后就用这套假牙来咬你,好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真是个小坏蛋!”跟着又补充了一句:“真是个小笨蛋!”

    王怜花很不服气,问道:“你说我坏,这倒不假,但是我怎么笨了?”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你平日总是向我大吹法螺,说你那使毒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举世无双,那些在使毒之术上极有造诣的人,在你面前,都只能乖乖地被你毒死。若非你是个小笨蛋,你这使毒的行家,又怎会中了别人下的毒药?”

    王怜花满脸尴尬,说道:“这……这可不是我技不如人,输给他们,实在是他们下毒的手段,太过阴险无耻。你也知道,天下间的毒药,几乎都是以毒草毒物炼制而成,除了‘十香软筋散’、‘悲酥清风’这样世所罕见的奇毒以外,其他毒药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特别的味道,我便是靠这特别的味道,来判断这究竟是不是毒药,如果是毒药,又是哪一种毒药的。

    他们大概也是想要掩盖毒药的味道,就把毒药下在了卤蛋之中。卤蛋本就是以数种佐料卤制而成,蛋上的佐料之味盖过了毒药本身的淡淡檀香之味,何况我拿这卤蛋当下酒菜,一碗接一碗地喝竹叶青,偶尔才会吃几口卤蛋,口中既有竹叶青的清香,又有卤蛋的卤香,就没尝出那淡淡的檀香之味来。

    再说,我不过是去那家小酒店避一避雨,哪想到自己竟会这般倒霉,避雨都能遇到在酒店下毒害人的事,这才马失前蹄,栽在他们手上了。总而言之,我栽在他们手上,可不能说明我就是小笨蛋,换成是你,也未必就能察觉到那盘卤蛋的不寻常之处。”

    贾珂咬了王怜花一口,叹道:“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不敢随便吃东西,以免不知不觉间,就中了别人的算计。现在虽不似小时候那般战战兢兢了,但我每到一处地方吃饭,还是会先打量一下店里的人的。怜花,我问你:那店主给你斟酒之时,有没有酒水泼在桌上?给你舀卤蛋之时,有没有汤水洒在桌上?”

    王怜花略一回忆,然后耸了耸肩,说道:“我那时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湿透了,雨水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流,倒没注意他是怎么倒酒舀卤蛋的。”

    贾珂叹道:“小笨蛋,庖丁解牛,轮扁斫轮,这两个故事你不是都知道吗?一般而言,一个人在酒店中做过三个月的跑堂,端菜时便不会洒出一滴油来,倒酒时也不会泼出一滴酒来。那店主既和小公子是一伙的,当然不会是酒店的老板,他倒酒和舀卤蛋的动作想来也不会熟练,你若是在他身上留一下心,说不定当时便能察觉到他的古怪之处,又怎会吃下他端来的卤蛋呢?”

    王怜花虽觉得贾珂说的有理,但还是想要反驳他几句,略一沉吟,笑道:“那也未必。不止酒楼的跑堂平日里总要斟酒,爱喝酒的人平日里也总要斟酒,说不定他从前就常常自斟自饮,因此给我倒酒之时,一滴酒都没有泼出来。若是如此,你还能看出他的身份来吗?”

    贾珂一双眼睛凝视着他,叹了口气,心下又爱又忧,说道:“其实就你描述而言,那店主演技不佳,人也很不细心,你刚见到他之时,他就犯下了大错,你双眼瞧得清清楚楚,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王怜花一怔,诧异道:“大错?他犯下什么大错了?”一面说话,一面回想他走进酒店时的情景。

    可惜他那时找不到贾珂,心情颇为不佳,半点没把那家小酒店放在眼里,因此那红鼻子老头在那时做过什么事情,他也只知道个大概。

    但是他不知道那红鼻子老头究竟做过什么事情,贾珂也不可能知道那红鼻子老头究竟做过什么事情。既是如此,贾珂口中的大错,指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贾珂笑道:“我问你:那家小酒店的地板,是什么材质的?”

    王怜花对于这件事倒是十分清楚,毕竟他一脚就把小公子踹进地板里面了,便即回答道:“是木头的。”

    贾珂笑道:“当时你走进酒店,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湿透了,雨水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流,然后你走到靠窗的一张桌旁坐下,身后想必留下了不少泥脚印和雨水,是不是?”

    王怜花点了点头。

    贾珂道:“木地板最怕泡水,并且酒店是卖吃食的,向来最重干净。你这一排泥脚印留在地上,进店的客人一眼瞧见这一排泥脚印,怕是会大倒胃口,认为这家店很不干净,那么你坐下以后,店主有没有清理过你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王怜花听贾珂指出这件事,果然一点不错,这店主理也不理他留在地上的泥脚印和雨水,确实不像是一个酒店的老板会做的事情。可是他回想起当时酒店的情形,又觉得店主的所作所为,放在当时其实说得过去。

    王怜花摇头微笑,说道:“你这是以常理来推断当时的情景,所以才会觉得那老头的所作所为,不像一个酒店的老板会做的事情。可是当时外面的雨下得实在太大,虽然店里加上我,一共只有三个客人,但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人再进店里避雨。

    若是再有人进来,又在地上留下一排排泥脚印和满地的雨水,那他岂不是白去清理地板了?倘若他生性勤快,也许他会看到地板脏了,就会去清理地板,倘若他生性懒惰,不愿白费功夫去清理地板,那他的做法,也是合情合理的。”

    贾珂亲了他一口,说道:“怜花,你还记得你进店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吗?”

    王怜花脑海中一闪,说道:“他在用抹布擦桌子。”

    贾珂道:“当时下的雨很大,道路十分难走,否则沈璧君也不会眼看快要到家了,还是决定去酒店避雨。你想他擦的这张桌子,有几成可能是刚从店里离开的客人用的桌子?”

    王怜花耸了耸肩,说道:“半成都没有。”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在问你:既然那张桌子先前没有人用,那他为何要用抹布去擦桌子?”

    王怜花道:“因为他闲得无聊,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说完这话,便即明白贾珂的意思,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说道:“我明白你何以说这是他犯下的大错了!倘若他是酒店的老板,他闲得无聊,宁可用抹布去擦一张本就干净的桌子来打发时间,又怎会不去清理满是雨水和泥脚印的地板,是不是?”

    贾珂笑道:“对啦!这就是你俩刚见面时,他犯下的大错。我想他并不是不愿去清理你留下的雨水和泥脚印,他只是没有想到,他身为酒店的老板,应该去清理地板上的泥泞而已。就像一个头一回做饭的人,可能会忘记放葱花炝锅一样,一个头一回开酒店的人,也可能会忘记打扫地板。

    你看,你若是当时就想到这件事,又怎会吃下他端上来的卤蛋,喝下他端上来的竹叶青呢?我叫你小笨蛋,你冤枉不冤枉?”

    王怜花脸上一红,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道:“你只许再这么叫我一次,可不许再这么叫我第二次,不然我还是冤枉!”

    贾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是只会在这件事上,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栽跟头,日后再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栽跟头了,那我便是天天叫自己小笨蛋,叫你小天才,我也心甘情愿的。”

    王怜花听到这话,忍不住将嘴唇贴在贾珂的嘴唇上,然后伸了伸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心念一转,又为自己吹嘘起来:“贾珂,我这次可不算是栽跟头。虽然我浪费了一枚素女丹,但我不也用生死符报复回来了吗?除了生死符以外,我还把小公子踢进了地板之中,当时她全身上下,只有脑袋和脖子露在了外面。”

    他说到这充满奇思妙想的得意之作,不禁神采飞扬,大为得意,笑道:“哈哈!贾珂,只可惜你当时不在场,没看到她那一副又滑稽,又可怜的模样,我得说,这可比她先前的模样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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