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第四十三章

    贾珂居然笑了。

    他连着喝了好几碗烈酒。他发现他浑身上下, 哪处都冷,五脏六腑, 更犹如结了冰一般。酒虽然不能让事情变好,却能让他身体暖和起来,简直就像喝下了一团团的火一样。

    然后贾珂将酒碗放下, 轻笑着道:“好厉害。”

    柳无眉叹了口气,她知道贾珂和她想到了一起。

    这世上知道贾珂和王怜花在一起的人很少, 认为王怜花和谢麟在一起的人却很多,毕竟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件事,逼迫朝廷给他们一个答复。

    如果朝廷真的派了谢麟对他们悄悄动手,又有几个江湖人愿意束手待毙, 成为下一个少林,下一个峨眉?

    现在很多人认为, 王怜花之所以杀死谢麟, 是因为他们中的一个人移情别恋了。毕竟那天, 客栈里其他住客听到的争吵, 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这时候, 忽然有人站出来指出王怜花和贾珂的关系呢?

    柳无眉凝视着贾珂,柔声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这道理你自然最明白的。他们本没必要安排这一出,让大家认为王公子和谢麟有什么暧昧的关系。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将你牵扯进来。

    一旦你和王公子的关系让其他人知道了,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认为,是你和王公子一起杀死的谢麟,继而就会猜测你在峨眉派、少林派以及龟山这三件事上,究竟参与了多少。他们是要利用你对王公子的感情,要你心甘情愿的拿起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贾珂动也没动一下。

    柳无眉的眼睛里仿佛有雾,说道:“但你还是要这么做吗?”

    贾珂点了点头。

    他又喝了碗酒,缓缓道:“只有我能证明他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只是我需要证据。”

    柳无眉道:“证据…… 可是去哪里找证据?”

    贾珂道:“神水宫。现在他们指证怜花和谢麟是杀死峨眉派一百五十七人的凶手,唯一的依据就是神水宫说天一神水是被怜花偷走的。只要能证明偷走天一神水的人并非是怜花,而是另有他人,那么谢麟肚子里的那封信也就不攻自破了。”

    柳无眉沉默半晌,道

    :“这很难。神水宫既然这么说,显然是水母阴姬授意的,她一定已经悄悄和幕后主使结为同盟了,既然是这样,神水宫又怎么会轻易改口。”

    贾珂想着书里那个水母阴姬和雄娘子偷情生下的孩子司徒静,她误以为亲生母亲是被水母阴姬杀死的,因此一直想尽办法逃离神水宫,不惜献身无花,还帮无花偷出了天一神水,最后因为发现自己怀孕,害怕会被水母阴姬责罚,只好含恨自杀。这些天来他反复思考,心里早已有了主意,听到柳无眉这话,再次确认道:“宫南燕真的说神水宫里没有弟子去世或者出逃了?”

    柳无眉点了点头,道:“我专门去问过楚留香,楚留香说他问过宫南燕,宫南燕确实是这么说的。”

    贾珂笑道:“那咱们就赌一把,这一宝押下了,通杀通赔,就是这一局的事。赢了,自是皆大欢喜,输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和他身败名裂,丢了性命。”他将酒碗重重的放在桌上,然后将接下来的计划讲给柳无眉。

    小鱼儿从荣国府出来,大步走在街上,走得很快。他路过一家叫富安居的酒楼的时候,忽然有一样浅绿色的东西自天上落下,直直砸向了他。

    小鱼儿往后跳了一步,避过那样东西,凝目一瞧,原来是一方浅绿的手帕包着一块金丝千层酥。他心念一转,抬头一看,就见黄蓉斜倚在富安居二楼的栏杆上,肌肤胜雪,容色绝丽,头发上系着的金色细带在阳光下闪耀生辉,雪白的衣襟在风中轻轻飘动,见自己看向她,抿嘴一笑,道:“怎么?不认识我啦?还不上来?”

    小鱼儿看见是她,心中不由一喜,走上楼去,坐到黄蓉面前,道:“你这时候回来,是不是查到什么线索了?”

    黄蓉看他一眼,道:“你一见到我,就只关心这个?不关心我吗?”

    小鱼儿好笑道:“你才走了两天,又不是十二天,你要我怎么关心你?是关心你生没生病,受没受伤吗?这个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难道还要我关心你这几天吃得好不好?可是你现在就在酒楼里,如果没有吃好,大可以点些好吃的饭菜吃,你又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或者你要我问你在外面受没受欺负

    ?可是看你神色如常,如果你受了欺负,也不会是这副模样。不如你给我讲讲,你要我关心你,是该从哪一方面着手?”

    黄蓉听他这般振振有词,真恨不得拿起面前的茶杯敲破他的脑袋。她哪是要小鱼儿真说出些什么,其实她只是想听小鱼儿说几句好听的话哄自己开心罢了。枉小鱼儿总是自称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也总是夸下海口,说自己对女人十分的了解,可是却连一句哄人开心的话都不愿意说。

    黄蓉嫣然一笑,道:“你可以夸夸我今天这身衣服很好看啊。”

    小鱼儿听到这话,却连连摇头,道:“你要我夸你今天看起来很美,我还能说得出口,可是你要我夸你这身衣服好看,却是万万不能了。这几天我待在荣国府,放眼望去,十个人里至少有六七个人穿的都是白的,我现在看见白色,就觉得眼睛生疼。”

    黄蓉笑道:“不就一个贾珠死了么,他们怎么弄了这么大的排场啊。这两天你一直住在荣国府里?”

    小鱼儿点了点头,道:“接下来还有的是事情要忙呢,毕竟贾珂现在还是贾珠的亲弟弟,没想到我这辈子头一回给人服丧,竟然是给一个我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做的。”说完,叹了口气。

    黄蓉见他眼神一黯,知道他在挂念贾珂和王怜花,伸手握住他的手,笑道:“你别急,他们现在没有消息,反而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说明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死呢。我已经联系上爹爹了,他上封信说他正往京城赶来,到时候他们两个有消息了,我就去求爹爹,咱们一起去将他们两个救出来。只要人活着,就一定有办法的。”

    这道理小鱼儿何尝不明白,他听到黄蓉这话,心下感动,眼中也流露出温柔的神色来。可他这般别扭的性格,实在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伸手一点黄蓉的鼻尖,取笑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事事指望你爹。”

    黄蓉脸颊一红,轻轻地道:“哪有。”

    小鱼儿凝视着她,道:“神水宫刚出来说王怜花偷走了她们的天一神水,峨眉派一百五十多人就被人用天一神水杀死了。这两件事,因为贾珂和王怜花始终没有消息,我还能当在他们的

    预料之内。

    可是自从江湖上疯传王怜花和谢麟有关系以后,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是真的出事了,即使他们两个现在还活着,只怕也被人困在了哪里。可是我实在想不通,既然贾珂已经被人抓住,那他们一定也发现我不是贾珂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找我,戳破我的身份。”

    黄蓉笑道:“你别急,你知不知道我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才急急赶回来的?”

    小鱼儿精神一振,道:“怎么,终于有人来对付我了?”

    黄蓉瞧着他好像很盼着有人来对付自己似的,忍不住微微一笑,知道他这是眼看着贾珂和王怜花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自己却出不上力,只能在京城日复一日的扮演贾珂,才急成了这样,她压低声音说道:“没准是呢,我听说水母阴姬悄悄来京城了,就这一两天的事,说不定她现下已经到京城了。”

    小鱼儿喃喃道:“水母阴姬?”心念几转,然后笑了起来,道:“那很好啊,我倒很想会会她,问问她究竟有什么证据说是王怜花偷走了天一神水。”

    他二人点好酒菜,坐在二楼,一边吃饭,一边说笑,但因为满腹心事,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虽然肴精酿佳,吃进嘴里,却没什么滋味。吃过饭后,两人回了贾珂在城东的宅子,刚进院子,管家戴冠笙就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爷,今天有位客人来找您,现下正在厅里候着您呢。”

    贾珂好歹也是当朝一等子爵,国公府的公子,自然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可如果来的是贾珂的朋友,戴冠笙应该会直接把名字报上来,小鱼儿心念一转,好奇道:“是谁?”

    戴冠笙道:“那位夫人不肯说自己的名字。”

    黄蓉心道:“夫人?难道说曹操,曹操到,水母阴姬果然是来京城找小鱼儿麻烦的?”

    小鱼儿道:“那你怎么让她进来了?”

    戴冠笙道:“因为她拿着您一件旧物,我们一眼认出是您的,就请她进来了。”

    小鱼儿和黄蓉对视一眼,心道:“水母阴姬怎么会有贾珂的旧物?难道来的这位夫人不是她?抑或是贾珂现在就在水母阴姬手里?”

    黄蓉压低声音道:“我先回房拿几样东西。”

    小鱼儿点点

    头,他也正有此意。

    他二人分头回屋,可如了戴冠笙的意,他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避开黄蓉,告诉小鱼儿这件旧物是什么,他跟着小鱼儿一路走回里屋,一边说:“爷,那位夫人拿着的旧物是您的汗巾子。”

    小鱼儿停下脚步,他实在不愿相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可是他也不想逃避现实,他难以置信的说:“我的什么?”

    戴冠笙看向他的腰间,肯定的道:“您的汗巾子,您的衣服大多是咱们自己的针线上做的,那位夫人拿来以后,我就送去针线上看过,确实是您那条,还是先前皇上赏赐的茜香国的布料做的,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

    小鱼儿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然后又变得惨白。

    做什么事才需要解下来汗巾子?

    什么样的人手里才会有贾珂的汗巾子?

    小鱼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腔好像被人塞进了一百块火炭一样,滚烫的快要烧着,膨胀的快要爆炸。他忍不住想起从前王怜花那日渐消瘦的身形,想起那晚他从梦中惊醒,以为自己是贾珂,将自己紧紧抱住时那张带泪的脸庞,想起他终于找到贾珂,和贾珂拥抱亲吻,难分难舍时的欢欣喜悦。

    一时之间,小鱼儿真恨不得冲到贾珂面前,狠狠揍他一拳,就冲着贾珂的脸,最好把他的鼻子揍歪,然后问他,王怜花对你这么情深意重,你怎么能对不起他?

    小鱼儿板起脸孔,道:“我不见她了,你把她赶走!”

    戴冠笙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来,说道:“万一她闹起来……”

    小鱼儿恨恨地道:“她真闹起来,也是他……我活该!你去告诉黄蓉,我不见那位夫人了,她也不用准备什么了。”

    说完这话,他就大步走回了里屋,将鞋一脱,然后躺倒在了床上。

    他本来是想要睡一会儿的,下午还得去荣国府,可是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一颗心却砰砰,砰砰如擂鼓一般在胸腔中跳动着,那声音实在吵得他耳朵疼,他也不去管这心跳是怎么回事。他听了一会儿,忽然闻到一股细细的甜香,这香味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浅淡如梦,无处可寻。

    小鱼儿原本以为是黄蓉换了一种香膏,他懒洋洋的睁开眼,就

    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床边看他,她穿着件淡绿的薄衫,衣襟在风中微微摆动,见他睁眼,对他微微一笑,虽然脸色苍白,似有病容,仍然明艳绝伦,不可逼视。

    小鱼儿大吃一惊,下意识的道:“王怜花?”说完这话,仔细一看女人相貌,发现她其实和王怜花只有六七分相似,并且她虽然是个世所罕见的美人,可仔细一看,她起码也有三十多岁了,就算王怜花扮成女人,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来人正是王云梦。

    王云梦含笑道:“你总算还记得花儿呢。”

    小鱼儿隐约猜到她可能是王怜花的母亲,那位赫赫有名的云梦仙子,只是不能确定,只好含糊道:“当然记得了。”

    王云梦目光闪动,微微笑道:“你当日说的那么好听,要我把花儿交给你,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小鱼儿听到这话,已然确定她就是王怜花的母亲,心念一转,笑道:“刚刚那个拿着汗巾子来找我的客人就是你吗?”

    王云梦眼中冷意一闪而过,脸上笑容却愈发深了,轻轻地道:“怎么,你还有很多会拿着汗巾子来找你的情人吗?”

    小鱼儿笑嘻嘻道:“也许有,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王云梦眉毛一动,似乎是没想到贾珂竟然会这般无耻,格格笑道:“‘谁知道呢?’怎么,难道你的情人已经多到自己都不记得了?”

    小鱼儿笑道:“一个人究竟有多少情人,他自己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不知道会有多少拿着汗巾子来这里的人,只是因为我并不是贾珂。”

    王云梦怔了一怔,道:“你不是贾珂?”

    小鱼儿笑道:“贾珂让我留在京城假扮他,所以我现在才在这里,事情就是这样。我甚至也没见过夫人你,只是看你和王怜花长得很像,因此刚刚看你第一眼,才会以为你是王怜花。”

    王云梦道:“原来是这样。”

    她瞧着小鱼儿,心绪起伏,一时也不知道是该为王怜花感到安慰,还是该为他感到担忧。

    她本以为王怜花落到今天这地步,贾珂却在京城逍遥自在,一定是贾珂和王怜花分手了,更有甚者,其实贾珂是一个和快活王一样的阴险无耻的小人,他利用完

    王怜花后,就将王怜花抛弃了,没准儿王怜花如今背负的骂名,就是他亲手放在王怜花的头上的。

    她今天来找贾珂,本是想要威胁他帮自己救出王怜花的,可是如今看来,贾珂大概并没有辜负王怜花,他显然是和王怜花一起出事了。

    王云梦道:“你知不知道贾珂现在在哪里?”

    小鱼儿叹气道:“如果我知道,也许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灵机一动,心道:“云梦仙子武功之高,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她又是王怜花的母亲,自然想要把王怜花救出来了。我何不用她一用呢?”

    小鱼儿继续道:“不过我听说水母阴姬正在往京城赶来,没准儿她现在已经到京城了,如果不是她一口咬定天一神水是被王怜花偷走的,江湖上的人和朝廷上的人也不会都那么相信从谢麟的肚子里掏出来的那封信,不会都认定那些事是王怜花做的。如果咱们能够让阴姬改口,没准就能救下王怜花来。”

    王云梦本来看起来就很苍白的脸,此刻愈发的白了,看她的表情,就仿佛她刚刚听见了这世上最恶心的事情似的。她缓缓道:“我若愿意去找她,又怎么会来这里。”

    说完这话,站起身来,衣袂飘飘,环佩叮当,眨眼间便走得瞧不见了。

    小鱼儿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也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离开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寻思许久,心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主意。

    一个非常冒险的主意。

    小鱼儿穿上鞋子,快步离开屋子,刚走进被太阳晒的发烫的院子,就被黄蓉拦住。她因为先前小鱼儿的话,换了一身迎春色绣花长裙,站在鲜花之中,比鲜花还要娇艳几分,见到小鱼儿,微微一笑,道:“你要去做什么?”

    小鱼儿笑了,微笑道:“我要去妓院。”这话他说得十分的坦荡,也十分的理直气壮,就好像他说的不是去妓院,而是去书院似的。

    黄蓉却并不生气,笑道:“你去妓院做什么?”

    小鱼儿道:“去妓院还能去做什么,当然是去找人。”

    黄蓉笑吟吟道:“好啊,我和你一起去。”

    小鱼儿道:“你一个小姑娘,没事去妓院做什么?”

    黄蓉笑道:“我也去找人啊。

    ”

    小鱼儿道:“哦?你要去找什么人?”

    黄蓉学着他刚刚的腔调,笑道:“去妓院还能去找什么人,当然是去找妓院的人啊。不过我要去找的,是一个男人。”说完,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似乎是在说,我知道你也要去找他。

    小鱼儿朝她皱了皱鼻子,道:“那你回去换一身衣服,扮成男人再去。”

    黄蓉摇一摇头,道:“那还有什么意思。这世上多的是男人去逛妓院,却很少有女人去逛妓院,我偏要做个去逛妓院的女人。”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小鱼儿,道:“你要不要做第一个牵着女人去逛妓院的男人?”

    小鱼儿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听你的语气,就好像这是什么很光荣,人人都要抢着去做的事情似的。”虽然这样说着,但他还是牵住了黄蓉的手。

    炎热的夏风吹在他们的脸上,两个人的脸都有一点红。

    小鱼儿和黄蓉要找的人叫孙老爷,全名叫龟孙子大老爷。

    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因为他说自己没有钱的时候是龟孙子,有钱的时候是大老爷,两项加一起,当然就叫龟孙子大老爷了。

    一般人去找这位龟孙子大老爷,就是为了找到大智和大通。

    大智和大通是两个很古怪的老头。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的奇奇怪怪的事,他都知道一点。另一个本事更大,这世上发生的任何事,他都了解一点。

    而这位龟孙子大老爷,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找到大智和大通的人。

    小鱼儿和黄蓉连续找了七家妓院,终于在红玉阁里找到了烂醉如泥的孙老爷。

    他们到的时候,孙老爷的口袋里已经一文钱都掏不出来了,但只要他一开口要酒,红玉阁的龟公就殷勤的把酒送了过来。他们不急,因为他们知道,迟早会有冤大头帮孙老爷把他欠的酒钱还清,好将他带走。

    孙老爷虽然已经醉得站不起来,但是当他看见黄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后爬了好几步,黄蓉伸手揪住他的衣服,笑盈盈道:“你爬那么快做什么,难道我会吃人?”

    孙老爷摸了摸自己参差不齐的胡子,苦笑道:“你虽然不会吃人,却会揪人胡子。”

    小鱼儿本来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听到这话,忽然也觉得下巴有点疼。虽然他并不留胡子。

    黄蓉笑道:“如果某些人不骗钱,我也不会揪他胡子的,你道揪人胡子很好玩吗?今次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找大智大通问一问,孙老爷,请再跟我们走一趟。”

    孙老爷苦着一张脸,跟着小鱼儿和黄蓉离开红玉阁,坐到了马车上。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再招惹这两个小魔星了。他们两个武功不高,但是鬼心眼却一个比一个多,肚子里也全都是坏水。

    王怜花出事不久,他们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他,就兴冲冲到妓院来,让他带他们去找大智大通。

    孙老爷其实就是大智大通,他一直隐瞒着这个身份。

    当时他带着小鱼儿和黄蓉到他藏身用的山窟之外,他让他们站在外面,他自己钻进山窟之中,回答他们的问题。可是他们问的十个问题,他只回答上来了三个。

    之后他从山窟的另一边离开,哪想到他们两个人正在那里等着他,见到出来的是他,也毫不惊讶,因为他们早已经猜到孙老爷就是大智大通,大智大通就是孙老爷。

    黄蓉并不在意他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是很在意他竟然足足有七个问题答不上来,非说他是个骗子,然后纵上前去,伸手拔下他的胡子,如果不是小鱼儿见他叫得太惨,于心不忍,劝黄蓉收手,只怕他这一把美丽的胡子就都要被黄蓉拔光了。

    孙老爷哭丧着脸,道:“这次咱们先说好了,就算我有问题答不上来,你们也不能拔我的胡子。”

    黄蓉噗嗤一笑,道:“你答不上来的问题不收钱,就不算骗子,我自然不会拔你的胡子了。”

    小鱼儿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问道:“孙老爷,你知不知道移花宫的邀月宫主现在在哪里?”

    孙老爷将那锭银子拿了过来,放在怀里,然后道:“她在龟山被云梦仙子偷袭了,她应该还没死,或者说虽然死了,但是云梦仙子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但她就算活着,只怕也已经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之间了。”

    这答案让小鱼儿十分的失望,他本来想过,将贾珂才是花无缺这件事告诉邀月,如果贾珂先前告诉他的都是真的,既然邀月这么执着于让江枫的

    两个儿子自相残杀,那么她一定会想办法把贾珂救出来。

    黄蓉拿出五十两来,好奇道:“那怜星呢?江湖上不是说她们两姐妹走到哪里都是形影不离的吗?”

    孙老爷道:“据说那天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抵达龟山后,遇见了花无缺,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怜星宫主和花无缺在一起,邀月宫主却去了另一个地方,正好中了云梦仙子的埋伏,掉进了魏无牙留下的鼠窟之中。

    当时云梦仙子也受了伤,因此不敢直接对怜星宫主出手,而是在附近布下了陷阱,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怜星宫主就进入了云梦仙子布下的陷阱里,如今生死不知,有人说她已经死了,也有人说她当时被人带走了。”

    小鱼儿道:“那花无缺现在在哪里?”

    孙老爷道:“花无缺现在已经回到移花宫,为两位宫主料理后事了。”

    黄蓉扁嘴道:“哼,她们两人的尸体还没找到,那小子就这么急着去料理后事啦。我看邀月和怜星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小鱼儿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这位无辜牵连进这桩陈年旧案的“花无缺”,虽然做事手段让他瞧不太上,但是却实实在在帮了他和贾珂一个大忙。

    小鱼儿沉吟片刻,想起王云梦听他提起水母阴姬时那厌恶的神色,以及水母阴姬栽赃王怜花偷走天一神水这事,问道:“王云梦和水母阴姬有什么恩怨吗?”

    孙老爷沉默许久,方道:“当年王云梦被朝廷通缉,被邀月和怜星追杀,她身受重伤,从京城中逃出去后,就去了神水宫里养伤,伤好后就离开了神水宫。这么多年,始终都没有去过神水宫第二次。”

    小鱼儿眼中露出异样的光芒来,笑道:“看来当年她们两个一定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两个人仍然没有放下心结。如果能知道水母阴姬和王云梦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就好了。”

    说话之间,三人忽然听到街上一阵喧哗,小鱼儿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就看见好多官兵从街上跑过,他叫住那些官兵中的一个长官模样的人,他这张脸在京城就是一张招牌,没有人不认识他,那长官一见到他,以为是贾珂叫自己,连忙停下脚步,行礼道

    :“见过贾爵爷。”

    小鱼儿跳下马车,问道:“出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这么急?”

    那长官道:“出大事了,王怜花被人送到顺天府了!所以我们得去封路,省得那帮江湖上的莽夫过来捣乱。”说完,见小鱼儿不再说话,便搭讪着匆匆离开了。

    小鱼儿听到他说王怜花被人送到了顺天府,登时大吃一惊,脑中一片轰鸣,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在没过一会儿,小鱼儿就缓过神来,八月的热风吹在脸上,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身上,他竟然觉得很冷。

    他喃喃自语道:“王怜花出现了,贾珂却没出现,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黄蓉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宽慰他道:“咱们瞧瞧去,也未必就真是王怜花呢。”

    他们赶到顺天府门前那条大街的时候,街上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了,挤在前面的多是生面孔,都是一早就赶到京城等消息的江湖人,来看热闹的京城本地人哪挤得过这些人,就算原本站在前面,现在也已经被挤到了后面去。

    小鱼儿和黄蓉年纪都小,站在人群之中,眨眼就要被淹没了。好在这时他二人瞧见了六扇门的楚钟,将他叫住,拨开人群,跟着他走了进去,站在了第一排。

    小鱼儿刚一站定,就看见了王怜花。他跪在大堂之上,顺天府的府尹正在审理他的案子。

    他也穿着一身白衣,衣服有些脏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身白衣看起来一点也不讨厌。

    也许是因为他虽然跪在地上,手上脚上也带着镣铐,可是他看起来却非常的泰然自若。就好像他身上穿着的不是破旧的衣服,而是锦衣华服;他手上脚上戴着的不是镣铐,而是金镯玉镯;他此刻不是跪在地上,而是卧在美人的膝上。

    金黄色的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背上,手上,腿上,鞋上和镣铐上,但是他的脸却是背着阳光的,也背着街上所有围观的人,除了府尹和衙役,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长发垂肩,在风中微微飘动。

    府尹赵让是真没想到王怜花竟然这么快就被缉拿归案了。他是被人扔在顺天府门口的,脸上还被人贴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此贼乃王怜

    花,望大人秉公处理”这十三个大字。

    当时王怜花昏昏沉沉的,似乎喝了不少迷药,后来衙役们在他脸上浇了冷水,他才清醒过来。当时大伙惧怕他的武功,皇上特意派来不少暗卫防备他出手,他醒来后,却并不动手,他的武功似乎全都消失了,整个人也非常的安静,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心知肚明,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一清二楚。

    府尹隐隐觉得不妙,很不想立刻开堂审理,可惜王怜花一出现在顺天府门前,他被人抓住送到这来的消息眨眼间就传遍了京城,府尹不得不硬着头皮,请示皇帝后便开堂审理,但这消息传得这么快,让他冥冥之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变得愈发的深重起来。

    赵让瞧着王怜花,道:“你可是王怜花?”

    王怜花微笑道:“我若不是王怜花,今日又怎会跪在这里?大人何必再浪费时间,不妨直接将我的罪行都念给我听听,也好节省咱们这么多人的时间,不是吗?”

    他说话的语气非常的亲切,也非常的随和,可是却不像是一个犯人对审问他的官爷说话时该用的语气,而像是一个天生谦和的主人对仆人说话时会用的那种语气。小鱼儿虽然心情沉重,可是听到他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赵让脸色一沉,道:“好啊,既然你这么说,那本宫也不浪费时间了。本官问你,神水宫的天一神水可是你盗走的?少林派四百五十七名僧人失踪,十二名僧人死亡这事可是你做的?峨眉派一百五十七人可是你杀死的?还有那封诬陷龟山魏无牙窝藏朝廷钦犯谢逊的信,可与你有关系?还有谢麟谢将军可是你杀的?京城那个假的谢麟谢将军是不是你安排的?”

    王怜花居然笑了。

    王怜花微笑道:“就这些吗?”

    赵让脸色微变,道:“你还做别的事了?”

    王怜花道:“我听说你们从谢麟的肚子里挖出来了一封信,是不是?将那封信读来给我听听。我还没看过那封信,怎么知道信上写的是真还是假。”

    赵让看着王怜花,王怜花也正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难以捉摸的微笑来。赵让的手心不由开始冒汗,如果王怜花听完那封信后,就将信上的

    内容全都认下来呢?那朝廷岂不是真要成为屠戮少林、峨眉,意图灭掉整个武林的元凶了?那负责审理这桩案子的自己,岂不是乌纱帽难保了?

    赵让灵机一动,道:“读信不难,只是在此之前,本官得先确认你是不是王怜花。总不能随便一个人出现在顺天府门口,被人说是王怜花,本官就当作是真的王怜花了。”

    “大人,我可以证明,他就是王怜花。”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了起来。

    堂上的府尹衙役,堂外围观的百姓,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去看那声音的主人,这么多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连动也没动一下,就是王怜花。

    赵让的额头上已冒出冷汗来,那声音的主人约莫二十二三岁年纪,容颜绝丽,娇美无比,穿着件雪白的袍子,腰间束着一条银色的丝带,自人群中飞出,轻飘飘落在大堂之上,衣襟在风中微微颤动,真如仙子一般。

    赵让强作镇定道:“你是何人?”

    那少女微微一笑,犹如鲜花绽放,道:“弟子宫南燕,正是来自神水宫,天一神水失窃后,家师派弟子等人出来调查此案,费时数日,终于将王怜花捉住,刚刚就是弟子将王怜花送过来的。大人若仍是不信,大可以派人调查弟子的身份。”

    王怜花等她说完,微笑道:“大人,现在是否可以将谢麟的信读一读了?”

    赵让虚弱的摆了摆手,让衙役当众朗读谢麟肚子里的那封信。

    这封信上一共就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皇上忌惮武林,因此一手策划了寿昌公主与大理镇南王私奔并被杀一案,其实镇南王是被冤枉的,寿昌公主也是皇帝派人杀害并栽赃给谢逊,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向明教宣战,继而消耗武林高手,加强朝廷对武林的控制。

    第二件事是围剿明教之后,皇上培养了一个替身替谢麟待在京城,谢麟自己悄悄离开京城,召集了一帮已经归顺的武功高手,将少林灭掉,将少林派僧人绑架到别处,并且将这件事栽赃到五岳剑派身上,意图挑起门派之战。

    这件事失败后,皇上又命他去干掉峨眉,于是王怜花去神水宫偷走了天一神水,他们几人溜进峨眉派的厨房,将天一神水倒进

    饭菜之中,顺利杀死当时留在峨眉山上的所有人。

    第三件事则是根据多年前的衡山一役,他们又策划了龟山一役,并且在沿途杀害了很多前往龟山的武功高手。

    赵让道:“这封信纯粹一派胡言,是不是你伪造笔迹,塞进谢将军的肚子里,想要以此来栽赃给朝廷?”

    王怜花凝视着他,目光闪动。

    ——我没有杀死贾珂,并且还将他放了。只是他现在虽然活着,之后是生是死,却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到公堂上后,你大可以否认一切,可是有神水宫在,有少林派在,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清白。

    ——我的目的是那个位子,你可以作证,你和谢麟毫无关系,谢麟是无辜的,可惜除了朝廷,没有人会相信这点。并且,对我来说,谢麟也好,贾珂也好,都是一样的。

    ——你否认谢麟的信,那么,贾珂伙同你做下这些事,并且杀死谢麟这个多年的朋友,将这一切罪行栽赃在他身上,这个真相,你觉得怎么样?贾珂的密旨和令牌还在我手里,看起来似乎比这些事是谢麟做的更可信一点。

    ——不过,你愿不愿意都随你,我想,像你这样的人,既然自己左右都是死,或许你更希望自己爱的人,和自己一起,千夫所指,身败名裂,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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