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娘走进客栈的厨房。
一家看上去再气派再井井有条的客栈, 厨房也总是乱而忙碌的,因为厨房不是给客人看的, 而是给他们自己看的。她进去的时候,大厨坐在墙角的一只小凳上,就着矮茶几抽烟杆。她拿着抹布, 擦起桌子。
一个店小二走进厨房,只比她慢了几步, 那店小二走到一个帮厨身边,说道:“天字号二号房的客人说他今天心情很好,要请二楼每一位客人喝粥。”
金花娘继续擦桌子,并不抬头,也不惊讶, 因为这件事,本就是她花了十两银子, 拜托那个客人做的。
那帮厨在这里做了很多年了, 什么奇怪的客人没见过, 听了这话, 头也懒得抬, 说道:“什么粥?”
店小二道:“他说要咱们这儿最快最贵的甜粥。”
那帮厨道:“那就红枣粳米粥好了,昨天晚上本来就熬了这个,二楼有多少个客人?”
店小二和他算了一算人数, 那帮厨就找大厨一说,这红枣粳米粥很快就架在炉子上加热起来。
那个店小二刚走,又有一个店小二走了过来, 说道:“天字九号房要两笼重油烧麦,两碟咸菜,两块石头饼,两只功夫蛋,一碗生烫牛肉粉和一份豆皮。”
帮厨将这些记在单子上,开始准备食材。
金花娘心道:“贾珠现在在天字三号房里,陆小凤当然就住在三号房里,昨天贾珂和贾珠说过,陆小凤和他就隔着两间客房,可见他现在应该在天字六号房里了。”
正想着,就听到那个店小二又道:“天字六号房要一笼重油烧麦,一份豆皮,一碗红烧鱼翅,还有一张薄饼。”
金花娘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六号房应该是贾珂住的地方,可是六号房要的东西,可不是两个胃口正好的年轻人能吃饱的东西。
难道昨天晚上贾珠离开后,王怜花也离开了?
很快又一个店小二过来,将天字三号房点的早餐告诉帮厨。这次是两个人的分量,金花娘并不惊讶,因为她知道贾珠就在这间房间里,这间房间里住着的人是陆小凤,贾珂既然拜托他照顾贾珠,他当然会点两个人吃的东西。
金花娘心道:“成昆不想直接
对贾珂动手,是因为他担心王怜花在贾珂身边,而王云梦也在附近,我们冒然对贾珂出手,很可能会得罪王云梦。可是如今王怜花不在贾珂身边,那我们不就可以直接对贾珂动手了么,何必再费那么多功夫去挑拨离间他们的感情。
这世上多的是负心汉,也多的是原谅负心汉一次又一次的女人,那王怜花若也和那些女人一样,就算撞见贾珂有了别人,也还是原谅贾珂,那他的算计不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还不如我现在直接下手,先将他的外援除掉,然后再活捉了他,好问问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重油烧麦是在一层薄薄的面皮里,包上糯米,香菇,还有瘦肉。金花娘将洗好的碗放进碗橱中,趁几个厨子没有留意,从袖子里拿出一管毒粉,倒进肉馅,用筷子细细搅拌,等肉馅和毒粉调匀后,才放下筷子,走到水池前面,继续洗碗洗锅。
那几个厨子一直没有留意她做了什么,等面和好,就将糯米、香菇丁和肉馅一起包在面皮之中,放进铺了一层松叶的蒸笼里。金花娘望着蒸笼里冒出来的热气,悄悄的走到放着两盘豆皮的桌子前面,似乎不经意的抬手挪了一挪盘子的位置,趁机将解药的药粉洒在了豆皮上。
因为三号客房的客人没有点豆皮,而六号客房和九号客房的客人都点了豆皮。她现在想杀的人只有陆小凤。
只不过这解药也并不能真正解开毒药,只是能将毒药延缓十几天发作。
烧麦很快就蒸好了,帮厨叫来几个店小二,让他们把天字三号房、天字六号房和天字九号房客人点的早饭分别送过去。
店小二过来敲门的时候,贾珂正在给王怜花梳头发。
其实贾珂并不喜欢做这种事情,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伺候习惯了的。如果他自己一个人在外,他大概就随意给自己打个发髻应付了事了,不过此时给王怜花梳头发,他却非常的快乐,也做的非常的顺手。
他将王怜花的头发拢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用发箍束上,就听到敲门声,只好将王怜花头发松开,先拍拍他的肩膀,见镜中的他睁开眼看自己一眼,然后又不耐烦的闭上眼睛,才放心走去开门,门
一开,就看见店小二端着他们点的早饭站在门口。
贾珂笑道:“你们做得好快。”
店小二笑道:“毕竟这个点儿就是吃早饭的点了,好多东西都早已经准备好了。我给您端到桌上去?”
贾珂笑道:“多谢啦。”说完,让开身,好方便店小二走进屋来。
店小二走到桌旁,将点的东西一样样放在桌上,拿豆皮的时候,盛着豆皮的碟子上落着一点生烫牛肉粉的汤汁,汤汁红彤彤,油汪汪的,店小二没留意,正好抓在那汤汁的边上,手一滑,登时将整个碟子倒扣在地上,豆皮也结结实实的落在地上,里面的笋丁、榨菜、肉丁和胡萝卜丝洒满一地,蛋液和豆浆摊成的面皮也在地上摔成了十好几块。
那店小二忙道:“客官,真是对不住了!”说完,又连连道歉,然后蹲下身,将地上的东西拿身上带着的抹布包起来,将地板上的油印也擦的干干净净的。
贾珂道:“没事,豆皮就不要了。”
那店小二忙应了一声,又道歉几句,然后搭讪着离开了客房。
贾珂先将门关上,洗了洗手,然后才走到王怜花身后,拿起梳子继续给他梳头发,梳好了,贾珂伸出手指,看着镜子里王怜花微闭着眼,一脸睡意的脸庞,轻轻戳了戳王怜花的脸颊,笑道:“王公子,还没睡醒呢?”
王怜花向后倚在他怀里,仍舍不得睁开眼,敷衍的抓着他的手,半睡半醒的说道:“好困,都是你,昨天晚上闹那么晚,我的嘴都肿了。”
贾珂噗嗤一笑,道:“真的肿了?让我检查检查。”
他低下头,手指轻轻抚摸王怜花的嘴唇。王怜花道:“你看,是肿了。”
贾珂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道:“天,真的肿了,你现在的嘴唇,切切简直有一碟子了。”
他这话把王怜花吓得登时一个激灵,人也从困倦中清醒过来。
王怜花道:“你别吓我!”
说话时,身子向前一倾,急急将铜镜抓在手里,对镜一照,镜中人和往昔哪有什么区别。
他这哪还不知道贾珂刚刚那话是在戏弄他,将镜子一扔,长身而立,回头看贾珂,就见贾珂含笑看着他,张着双臂,眼里闪动着温柔的光,一根黑
色的发丝还落在贾珂的身上,从他的嘴角边翘起来,一路垂了下去,又连在王怜花自己的肩膀上,那是王怜花的头发。
王怜花扑进贾珂怀里,恨恨的道:“我今天非要把你的嘴唇咬的厚厚的,然后切下来当下酒菜。”
贾珂笑道:“那你可得多努力了,想要把我的嘴唇亲的肿的可以切切当下酒菜,怎么也要吻几千下。”
王怜花听到这话,顿时一笑,又觉得嘴唇有点疼,但还是忍不住吃吃笑道:“那先吻三下,让我看看成效如何。”
只不过亲吻再甜蜜,也不能填饱肚子,他二人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从早到晚都会饿,这会儿他们吻的十分的克制,说吻三下,果然就吻了三下,吻完了,就坐在桌旁吃饭。他们到底饿了,因此吃得很快,也很多,最后只剩下半碟咸菜和一小块石头饼没吃,余下的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早饭,贾珂叫来店小二,让他将桌子上收拾干净。
王怜花道:“走,还是留?”
贾珂沉默了一会儿,道:“走?”他显然也是不确定的。
王怜花道:“双岭镇上一定有不少他们的人。”
贾珂道:“我知道。将贾珠带到双岭镇拍卖的人,昨天那个跟我抢贾珠的胡屠夫和主持人都曾经看向的东南角的那个瘦竹竿一样的人,甚至包括有实力在短短半天内就办起那么热闹那么盛大的拍卖会的罗老爷。
这三条线索实在太明显了,我相信追着这三条线索继续调查下去,一定能查到什么。可是,他们是知道我在这里的,我非常担心这三条线索其实就是幕后主使给我的鱼饵,只是为了要将我钓上钩去。”
王怜花赞同道:“至少那个将贾珠带o到这里来的二十三号卖主一定是。”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昨天只带回了贾珠,却放着那个拍卖贾珠的卖主不管的原因。
贾珂点点头,继续道:“所以我想,既然这镇子上已经布满了针对我的陷阱,任何一个陌生人的真实身份都可能是他们用来对付我的棋子,那咱们还不如釜底抽薪,直接离开这里。
咱们真正要对付的人,从来都不是这些小卒子,而是那个幕后主使。他们之所以不惜大费周章的将贾珠带到这里来对
付我,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们的阴谋,所以只要咱们能想出办法来将他们的阴谋公之于众,并且要确保他们没法反咬咱们一口,那么这盘棋,就是咱们赢,他们输了。”
王怜花笑道:“所以你觉得,现在你我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贾珂点了点头。
王怜花道:“那么贾珠呢?你将他交给陆小凤,真的这么放心?”
贾珂点点头,道:“陆小凤从来都是一个非常可靠的朋友。”
王怜花看他一眼,若无其事的道:“那我呢?”
贾珂道:“什么?”
王怜花道:“如果我现在处在贾珠的位置,我身上被人下了蛊,变成了一个累赘,你带我在身边,随时都可能被他们找到……”
贾珂听了这话,认真的想了一想,王怜花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坐在那里,含笑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贾珂道:“如果真那样,我就立马和他们投诚。”
王怜花看着他,仍然没有说话。
贾珂笑了一笑,继续道:“皇帝虽然对我不错,我也乐意帮他做事,可是我老婆就你一个,上面换十个皇帝,也比不上我自己的老婆重要啊。”
王怜花嗤笑一声,道:“谁是你老婆,我可不是。不过你这次说得话总算还像回事,本公子很应该奖赏一下。”他走到贾珂面前,亲了贾珂一口,贾珂将他紧紧抱住,将他揉了又揉,无奈道:“真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和贾珠比较。”
王怜花道:“我才不是跟他比较。”
贾珂道:“但是你看他很不顺眼。”
王怜花理直气壮的道:“当然了,你是我的人,却那么殷勤的去照顾他,我怎么能看他顺眼。何况,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若是敢把我扔给别人,我可不会像他那么听话。”
贾珂笑道:“我怎么会把你扔给别人,你受伤了,昏迷不醒了,不都是我自己照顾你的。讲点良心好么,王公子,我从小到大,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怎么洗过,当牛做马照顾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王怜花低低的笑道:“这本就是你该做的,难道你还很有怨言不成?”
贾珂笑道:“怎么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把自己老婆交给别人照顾的。
”
王怜花一脸正经的道:“我也想让你知道,本公子是你老公,不是你老婆。你就不肯乖乖的叫我一声相公或者老公么。”
贾珂呵呵一笑,道:“不好意思,在下实在叫不出口。”
他们二人一边说笑,一边收拾行李,贾珂还找客栈的老板李掌柜租了辆马车,送他们去渡口,当时就离开了双岭镇。
他们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金花娘也正好从客栈里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客栈的老板钱掌柜刚刚送走了几个花钱阔绰的客人,他站在客栈门口,上方的匾额上,“悦来客栈”这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金花娘出来的时候,钱掌柜站在门口,忍不住多看了她的背影几眼,只觉得她虽然穿着件黑袍,看不出身形,但走起路来,步伐间似乎透着一种奇妙而动人的韵律。
金花娘并没有注意到钱掌柜,她正紧紧盯着远远走在前面的陆小凤和宫九。
陆小凤既然打算调查那个拍卖贾珠的卖主,所以他临出门前,对自己的脸做了一点小小的伪装,他毕竟是司空摘星的好朋友,司空摘星精通易容,陆小凤的易容手段虽然算不上多好,但用来糊弄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金花娘虽然看见了陆小凤的脸,却并没有认出陆小凤来,她仍然认为天字六号房里住着的人是贾珂,那么从那间客房里出来的人当然就是贾珂。
小老头从前和天蚕教商讨合作,从来都是和金花娘的父亲、天蚕教的教主来往的。所以金花娘并不认识宫九,但是她昨晚见过陆小凤,宫九和陆小凤当然从头到脚都是不一样的,因此金花娘看着宫九的背影,迟疑许久,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蛊虫。
既然昨天贾珂是那么说的,那么天字三号房里住着的人当然就是陆小凤,何况贾珠确实就藏在天字三号房里。
她当然没有认错人。
陆小凤把宫九送到了民信局门口,民信局是用来寄信的。
宫九道:“你什么时候回客栈?”
陆小凤道:“不好说。反正你知道咱们住在悦来客栈,这镇子上就只有一家悦来客栈,到时候你跟别人说,让别人把你送到悦来客栈去,就一定不会走错的。”
宫九凝视着他,
点了点头。
他目送陆小凤远去,夏天的晨风好像鸽子一样飞进了陆小凤的衣袖和裤腿里,宫九无情无绪的瞧着他的背影许久,脸上忽然露出了冷酷的笑容来。
他忽然很想看看,等他用贾珠打败贾珂,陆小凤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一定会恨不得生吃他的肉,吃食他的骨。
只要一想到陆小凤会这样憎恨自己,宫九就觉得快乐极了。
只要一想到陆小凤心里怀着这样的憎恨,拿起鞭子来抽打自己,宫九就觉得浑身发热。
这种场面,他只是想一想,就觉得鞭子好像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一样。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疼呢?
赵敏从床上起来,正在梳洗,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她推开窗户,向街上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瞧见远处似乎有一堆人围着什么地方站着,还有一些人着急忙慌的拉着大夫打扮的人过去,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赵敏心念一转,知道应该是金花娘出手了。今天早上金花娘进她屋里,将蛊虫放在这里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起床,但人当时是清醒了一会儿的,她知道金花娘来过。她当然不会是白来,她一定是来对付贾珂的。
赵敏好奇心起,很想看看这神秘诡异、恶名昭彰的天蚕教的手段,连忙将毛巾一扔,匆匆赶下楼去。等她赶到街上,一条颇为宽阔的长街已经被人群分为两截,赵敏轻功虽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差,见自己站在街上,被前面的人挡得十分严实,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一阵阵惨叫声,直叫人头皮发麻,这愈发让她好奇起来。于是她脚尖一点,飞到街道旁边商铺的屋顶上。
她人站在屋顶上,视野果然变得宽阔起来,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等到人群围着的中心,低头望去,就见众人围着一个小小的民信局,民信局前面,有一个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正在地上挣扎翻滚。
他原先也许穿了件雪白的衣服,可是这会儿,他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灰黄色,上面沾满了尘土。
他身上的衣服也许原本十分的整齐,可是这会儿,他的衣服已经被他撕成了一条条,一块块,露出来大片的肌肤。
可是最为吓人的是,他
身上的肌肤不断的变黑,破裂,黑色的污血自他的伤口流出来,忽然,他那乌黑的肌肤又变成了白色,身上那一道道的伤痕也全都消失不见。如果不是他身上和地上那滩黑色的污血还在,只怕大家都要以为刚刚那只是他们所有人都出现了幻觉。
紧接着,他身上雪白的肌肤再一次变黑,再一次破裂,也再一次流出黑色的污血来,然后,他身上的伤又在眨眼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般周而复始,连续不断,唯一变化的,大概就是地上那滩黑色的污血越来越多,而这个饱受折磨又始终死不了的年轻人的惨叫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越来越喑哑。
赵敏站在屋顶上,一颗心怦怦乱跳,额头上也已是冷汗直流。她自诩从小到大听过不知道多少折磨人的手段,也亲眼见过好几回汝阳王如何在军中以酷刑折磨细作,她应该什么事情都不怕了,可是如今见到这年轻人身上所受的酷刑,她才知道她从前所见的那些事情,委实算不得什么。
一想到此,她不由在心中暗道:“他们的手段这么阴狠毒辣,我们和他们合作,真的是对的吗?毕竟爹爹其实也只是想要多挑起几场战争,好让皇帝重用我们家,而不是把我们家清算了。可是这些人做事这般狠辣,不仅要把人杀死,还不肯给人一个痛快,非要活活将人折磨死。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满足于挑起战火来。只怕我和爹爹、哥哥他们全都被他们蒙骗了。”
她倒不知道金花娘躲在人群之中,也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这毒虽然是她下的,也确实是天蚕教的奇毒,服下以后,并不会立时发作,但是一旦毒发,就很难救回,很快就全身腐烂而死。
可是陆小凤为什么没有死呢?
难道这毒药什么时候被人改过了?
它已经不再是杀人用的毒药,而是折磨人用的毒药了?
金花娘越看越怕,越怕越看,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围观众人见她年纪轻轻,哭成这样,只当她是被宫九的模样吓到了,宽慰她道:“小姑娘,这不是你该看的,快去别的地方!”
金花娘听到这话,眼含泪珠,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人群。
她决心要把刚
刚那一幕通通忘掉。
金花娘在街上走了很久,也哭了很久,然后她才想起来她究竟忘了什么。
她本来是打算远远的跟着“贾珂”的,可是就在她经过陆小凤身边的时候,陆小凤突然毒发了。她不好立刻离开,只得和其他人一样围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
那时候她本打算只看一会儿,就装作被吓到的模样离开人群,继续跟踪“贾珂”。
但是她还没离开,就看见那个本应该被毒死的陆小凤竟然又活了过来,他身上的伤竟然也全都消失不见了。她见到此情此景,吓了一跳,竟然把贾珂完全忘了。
此刻,她虽然记起了贾珂,可是人海茫茫,她又怎么知道该去哪里找贾珂。
成昆其实早早就在渡口布置好了人手,他自己也一大早就赶去了渡口。
他来的时候,小老头跟他说过,贾珂是一个非常阴险狡诈的人。
小老头怕成昆不重视,还问他说:“你觉得阳顶天阴险不阴险?”
成昆道:“他用计谋夺走我师妹,自然是天下第一阴险无耻之辈。”即使阳顶天早已经被他挫骨扬灰,即使明教早已经荡然无存,可是此刻,成昆听到小老头提起阳顶天,仍然没有半点好气。
小老头道:“他虽然用计夺走了你师妹,可是你师妹婚后和你私会,他始终都没有发现,后来撞见你们二人私会,知道你师妹背叛他,竟然一气之下,就走火入魔身亡了。所以他虽然阴险,却绝对算不上天下第一阴险无耻之辈。因为十个阳顶天也比不过一个贾珂。
如果是贾珂娶了你师妹,之后你师妹和你婚后私会,以贾珂的细心谨慎,在你师妹和你第一次私会的时候,他就一定已经发现了你们的私情。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按兵不动,先将你请到光明顶做客,然后陷害于你,让你酒后失德,做出许多丢人现眼的事,好让你师妹对你由爱转厌,弃之如敝屣。
同时他会想办法讨好你师妹,让你师妹转而爱上他,之后,他就会设计你师妹犯下一个不会影响他的颜面,不会让他被人耻笑,同时他可以光明正大休了你师妹的错误,好顺理成章的将你师妹赶回家去,终日为他以泪洗面,憔悴不堪。
而那时你
虽然对师妹难以忘情,可是因为贾珂先前对你的陷害,你师妹却连看也不愿看你一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师妹虽然随着阳顶天自杀了,但是她心里爱的人始终是你。
所以此行,你一定要重视贾珂,他可能做出任何你想像不到的事情,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并且你和其他人还都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小老头这个比喻实在很妙,成昆听完小老头拿阳顶天和贾珂类比以后,虽然他从未真正和贾珂交过手,但是他心里已经对贾珂厌恶至极,也重视至极。他甚至忍不住觉得,等他将贾珂捉到手后,冥冥之中,就约等于他终于战胜阳顶天了。
清晨微凉的江风吹拂在他的面上,暖融融的阳光照在淡青色的茫茫的江水上。虽然先前渡口那几十人的血案还没有缉拿到真凶,但是渡口的船只已经重新开始载客渡江。
成昆站在江岸的时候,有几只渔船趁早在江中撒网捕鱼,一网打下去,一网捞上来,银色的鱼在渔网中挣扎着,水花溅了渔民一身,水珠落在江面上,斜斜的,密密的,宛若其他地方都是晴朗的,只有那一小片天空忽然下起雨来。
成昆看着渔民们撒网捕鱼,忽然就想起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和师妹一起租了条船游湖。湖上的游船很少,像他们那样一男一女在湖上泛舟的更少,在一般人的眼里,他们一定是一对情侣。当时成昆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跟着船夫学划桨,船桨打在水面上,溅了师妹一身,师妹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从怀里拿出手帕,先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水珠。她那时含笑的脸,关切的眼睛,微微发凉的手,还有手帕上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他一辈子都没法忘了。
他这样怀念的时候,就听到马蹄声急急在身后响起,成昆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徒弟陈友谅从马上跳下来,走到他身边,一脸平静中难掩激动的表情,压低声音说:“师父,贾珂落网了。”
成昆心中一喜,问道:“在哪里落的网?”
陈友谅道:“在清风客栈,他去找昨天拍卖贾珠的郑行了。”
贾珂和王怜花来到渡口的时候,成昆也好,成昆早先在这里布置下的人手也好,已经全
都离开了渡口。
他二人将车费付给车夫,走到江边,叫来船家,租了一条渔船,请船主将他们送过江去。船到中流,江面上微微起风,江水波浪滔滔,小小的渔船摇晃不已,贾珂侧头遥望江水,思量着那日牛肉汤掉入江中的生还几率,又将手伸进江水之中,只觉江水清凉,十分舒服。
王怜花看他这小孩似的做派,忍不住取笑道:“人家用网捉鱼,你是要用手捉鱼吗?”
贾珂听了这话,猛的抬手,将手带起来的水花甩在王怜花的脸上身上,然后伸出双臂,将王怜花紧紧抱在怀里,咯咯笑道:“你笑我做什么,看我现在不就逮到了一条大鱼么。”
王怜花竟不生气,只是笑着,用贾珂的衣服将自己脸上身上的水珠擦干净,然后提着他的衣服,微微笑道:“好啊,那我也来学你用这种办法抓鱼,怎么样?”说完,作势要将贾珂扔到水里。
贾珂紧抱他不放,笑道:“我若掉进水里,你也要和我一起,你如果非想要和我变成一对鱼,那我也只好听你的话了。”
王怜花哼了一声,松开他的衣服,将头搭在他的肩上,笑道:“想得好美,你自己愿意跳下水,谁要和你一起跳下水去。
贾珂笑道:“嗯,你不愿意?”
王怜花道:“我又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洗冷水澡的喜好,怎么会愿意?”
贾珂微微一笑,道:“我可不信。如果这里有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或者女人,我被你拒绝后邀请他一起跳下去,你立马就会愿意和我一起跳下去了。”
王怜花将嘴凑到贾珂耳边,轻轻说道:“我才不会,我只会把他踹下去,然后拉着你在船上陪我。你陪不陪?”最后一句话说得软洋洋的,轻飘飘的,听在耳中当真是荡气回肠。
贾珂侧头一看,见他双目含笑,凝视着自己,身下是破旧的渔船,映着淡青的江水,贾珂第一次感觉到这渔船的美丽。
成昆与陈友谅等人匆匆赶回双岭镇,在赶去清风客栈的途中,正好和围在民信局前面的人群相遇。
成昆听到自人群中响起的连绵不断的惨叫声,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陈友谅道:“好像是有人中毒了,应该是金花娘
做的。”
成昆微微皱眉,道:“她怎么行事这么张扬,就算这人得罪了她,她也不该用这种杀不死人的毒药狠狠折磨他,让所有人都知道双岭镇上来了一个可怕的下毒高手。”
成昆想到这里,便决定将这个得罪金花娘的人杀死。他走进人群之中,正想躲在他人身后,不动声色的将中毒的人杀死,但是正当他低头看向那个在地上翻滚的年轻人的时候,那个年轻人也正好抬头看向他这个方向。
虽然这人满脸污垢,头发凌乱,但是成昆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来。
宫九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此刻不应该在武当山吗?
金花娘怎么会对宫九下毒?天蚕教不是已经和小老头结盟了吗?
难道宫九背叛了小老头,所以小老头授意金花娘用这种可怕的毒药折磨他?
还是天蚕教已经和小老头撕破了脸,所以金花娘才这么堂而皇之的对宫九下手?
成昆想到这里,顿觉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如果是前者还好,因为那只是宫九自己做了错事,所以才会遭受如此惩罚。
可如果是后者呢?宫九虽然年纪很轻,但是他的武功其实是远胜于自己的。金花娘已经对宫九下了如此狠手,那接下来她会对谁下手?
成昆连想也不用想,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接下来金花娘当然会对他下手了!
人群中的成昆的脸色变来变去,人群外的陈友谅自然是看不见的,他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挤到成昆身旁,也看到了宫九的惨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道:“师、师父,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成昆道:“咱们先离开这里。”
陈友谅道:“是,接下来去清风客栈?”
成昆摇了摇头,道:“不,是离开双岭镇。”
陈友谅诧异道:“为什么?贾珂不就在清风客栈吗?”
成昆没有说话,等和陈友谅离开人群后,才道:“你知道刚刚躺在地上的人是谁吗?”
陈友谅道:“徒儿从没见过他。”
成昆道:“他就是九公子。”
陈友谅吃了一惊,道:“隐形人的九公子?”
成昆道:“不错,就是他!”
陈友谅道:“可是他……他怎么会变成那幅模样 ?”
成昆道:“那自然是金花娘害的。天蚕教只怕是假意和吴先生合作,现在他们两方已经撕破了脸,因此金花娘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对宫九出手。她既然敢对宫九出手,接下来只怕也会对你我出手,没准儿她现在就在清风客栈等着咱们,天蚕教的毒药剧毒无比,实在难防,因此咱们绝不能去清风客栈。”
陈友谅道:“是,那咱们需不需要告诉郡主一声?”
成昆道:“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在郡主那里等着咱们?也别回去收拾东西了,咱们即刻就离开双岭镇。”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防止大家还是没懂,解释一下。
贾珠现在在三号房里,所以三号房是宫九的房间。我上一章提过宫九的房间和陆小凤的房间隔着两间客房,所以陆小凤的房间只能是六号房。而珂珂他们昨天就在九号房里。
金花娘通过蛊虫,知道珂珂的房间和陆小凤的房间隔着两间客房,以及珂珂让贾珠去陆小凤的房间,她和珂珂一样,都想不到就这么几步路还会出事。
因此,金花娘早上通过母蛊,确定贾珠所在后,就认为六号房住的是珂珂。而三号房住的是陆小凤。
她决定下毒杀死陆小凤,同时不可避免的给她认为是珂珂的陆小凤和一样点了重油烧麦的九号房的客人下了毒。所以又在豆皮里加上了可以抑制毒性的解药。
然后珂珂和花花点的豆皮又被店小二给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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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感觉宫九同学今天起就能戒掉被人鞭打的爱好了23333
我现在对贾珠的死活非常犹豫。。。。。感情上我不希望他这样死,但是理智上我觉得他这样死了,就会变成把珂珂和荣国府绑定的牢固的绷带了。他会因为这件事内疚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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