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五章

    王怜花听到贾珂认输, 这才满意一笑,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贾珂浑不在意自己那一副被蹂|躏过后惨不忍睹的模样, 大剌剌的躺在床上,忽然道:“王公子,你有没有听说过屠龙刀和倚天剑?”

    王怜花嗤笑道:“当然听说过。什么‘武林至尊, 宝刀屠龙,号令天下, 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种鬼话,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引得无数人为了争这虚无缥缈的武林至尊而自相残杀, 不知道有多少蠢人死在那柄刀上,哈, 什么屠龙刀, 我看是灭虫刀还差不多。”

    他忽然想到什么, 侧脸看来, 道:“怎么?你也对那把刀感兴趣?”

    贾珂顺着他的话, 嘻嘻笑道:“我又不是虫,干嘛要对那刀感兴趣,只是想起从前好像听人说过, 倚天剑一直在峨眉派手里,后来不知怎么就丢了,是不是有这事?”

    王怜花道:“我家和峨眉没什么来往, 我倒不知道有没有这事。”他顿了顿,道:“你是说,灭绝易容来京城,是来找剑的?”

    贾珂道:“不知道啊,我只是想到从前好像听人这么说过,也好像不是,刚刚听你提起灭绝师太被抓,才想起这一出来。。”

    现在灭绝都被快活王抓进六扇门了,谁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乱成什么样了。

    何况灭绝这人,性情刚烈,骨头够硬,明教和她有杀死兄嫂一家,气死师兄的血海深仇,她宁可从高塔上摔下来也不肯接受明教教主的恩惠。可是除了骨头硬这点以外,这人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她心狠手辣,做事卑鄙,两次让门下清清白白的女弟子效仿西施貂蝉对自己的仇敌用美人计。一个拒绝了,立时就罔顾多年师徒感情,直接将其杀死,事后还对死者家属称是自己的仇敌杀的人。一个答应了,立马逼对方发毒誓,誓言之恶毒,在武侠小说里,灭绝说自己是第二,恐怕再没人敢称自己第一了。

    这人不可交,不可信,活着浪费粮食,浪费空气,贾珂实在懒得理她。

    贾珂虽然懒得理灭绝,可是有一个人听说灭绝被官府抓了起来,却不得不理。

    这人就是成昆。

    成昆是谁呢?

    如

    果你拿这个名字去问江湖上的人,十个人里起码有八、九个人能答出来。

    “成昆当然就是那个可怜的混元霹雳手成昆啦!”

    这当然不是因为成昆的武功有多高,也不是因为成昆本人的知名度有多高,只不过因为江湖上有一个疯子,到处滥杀无辜,每次杀完人,他都会在现场留下一行字,告诉大家,杀这些人的凶手就是混元霹雳手成昆。

    一开始,江湖上还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真以为这些惨案是成昆做的,因此四处找成昆,要他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但时间一长,真凶再也无法隐匿行踪,大伙都知道了,杀这些人的真凶,不是成昆,而是明教的四大护教法王之一,金毛狮王谢逊。

    这世上只有几个人知道,谢逊这么做,是为了逼成昆出来,因为成昆不仅是他的师父,还是奸|杀了他全家的大仇人。

    而成昆这么做,也不是因为恨谢逊,只不过是因为他青梅竹马的师妹嫁给明教前任教主阳顶天,当上了教主夫人,婚后师妹继续和他私通,直到有一天,他二人幽会被阳顶天撞见,阳顶天走火入魔而亡,师妹也愧疚自杀,成昆当时就指着他二人的尸身,发誓自己一定要竭尽所能,覆灭明教。

    谢逊,只不过是他用来覆灭明教的一把刀子罢了。

    而性情刚烈,认死理的灭绝则是他另一把用来覆灭明教的刀子。

    灭绝的兄长是河南开封名家“金瓜锤”方评,他全家被谢逊杀死,灭绝的爱人,同时也是她的师兄的孤鸿子则被明教左使杨逍活活气死。这其中一小半是成昆推动,另一大半却是上天推动的。当时成昆收到孤鸿子的死讯后,心中激动异常,只当是师妹在天有灵,保佑他摧毁魔教。之后灭绝也果然如他所料,数年如一日的将毕生精力用在铲除魔教妖孽的大业上。

    如今大业还未成,成昆怎舍得叫这柄刀子就这样折在这里?

    屋子里宽敞明亮,干净透气。

    成昆在靠近窗户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落在他的身上,面前的热茶也袅袅的升起热气,成昆忽然问了一个和贾珂一样的问题。

    “你们昨天抓的那个老尼姑灭绝,她在京城易容是做什么?”

    年轻的捕头赵环看了一眼旁边这几年不知道做什么发了几笔横财的表哥,表哥从前一直是用鼻孔看人的,今天赵环像往常一样,在同一时间离开家去六扇门上班。在去六扇门的路上,一棵榆树下面,他碰见了表哥,表哥就好像在那里等他似的,不仅主动跟他打招呼,还低下了自己那颗骄傲的脑袋,开始用眼睛看他,跟他说,眼下有一个发财的机会,他要不要做。

    赵环当然想做,他还想攒笔钱娶绸缎铺老板的女儿婉翠呢。于是表哥就把他带到了这里,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灰袍僧人究竟是什么人,但他认识放在桌上的银子。

    赵环拿起银子的时候,在心里寻思,反正老子也不知道什么机密,你爱问就问,老子不给你瞎编,就够对得起你这银子了。

    他完全没想到灰袍人大费周章的找他来,竟然是问他这件事。

    这件事在六扇门里甚至算不上什么秘密。

    赵环心中得意,暗道这笔钱赚的好容易,面上沉着的应付道:“她说她是一派掌门,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这时候来京城了。”

    成昆道:“哦?那你们有没有问,她为什么这时候来京城?”

    赵环略一迟疑,成昆看他一眼,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缓缓将银锭飞到赵环面前。

    要知道寻常人扔东西,是借着扔出去这个动作发的力,让东西从手中飞出去,东西一开始飞的最快,后来渐渐变慢。可成昆扔的这枚银锭却始终以极为平缓的速度,直直飞到了赵环面前,只这一手,就把赵环震住了。

    赵环不禁惊呼道:“好功夫!”呼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讪讪说道:“那尼姑一开始不肯说,后来金捕头说,自己本来念着大家都是武林同道,还想着给她留几分颜面。可是既然她不肯给咱们面子,那咱们也要把她被抓进六扇门的事公告天下,让她声名扫地,让峨眉声名扫地了。

    那尼姑听到这话后,立时脸色大变,冷哼说:‘我倒不知道,在京城不以真面目示人,究竟触犯了哪条律法!’金捕头听了,笑笑就说:‘这事搁在从前,当然不算什么,可是京城刚发生了什么事,师太既然也在京城,又怎么会不知

    道?咱们也是奉命办事,倒不是故意为难你们师徒。

    如今咱们还能客客气气的跟你说话,师太您若是始终不肯说出来京城的目的,万一有什么人出来说您和那搅乱京城的恶贼有关,师太不妨掂量掂量,您和峨眉能担得起皇上的丧子之痛吗?’那尼姑听了这话,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冷哼一声,服软说她是为了夺《连城诀》来的。”

    成昆“哦”了一声,声音中颇有惊奇之意,道:“你们金捕头信她的话了?”

    赵环摇头道:“金捕头假装信了,之后又去审问那尼姑在另一间牢房里关着的徒弟,那个徒弟不知道她师父是怎么说的,被金捕头几句话就骗了出来,她说她们是要去汝阳王府偷东西。”

    成昆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和自己的东家扯上关系,笑了笑,道:“堂堂峨眉掌门,怎么也去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了?难道如今江湖的日子这么不好过,峨眉也穷的揭不开锅了吗?”

    赵环捧场的笑起来,然后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金捕头从那女徒弟嘴里问出那尼姑是要去汝阳王府偷东西后,就拿这事去问那尼姑,可是这回那尼姑咬死也不说,无论金捕头怎么威逼利诱也没用,只是说这些话都是她那徒弟瞎编的,她不知道徒弟怎么会这样诬陷她。我出来的时候,这件事还没问出结果呢。”

    他拿起银子,放进怀里,笑道:“先生您若是还想知道,我回去多打听打听,回头再跟您说。”

    成昆点了点头,表哥又出现在门口,领着赵环走出了院子。

    他进来的时候,是用黑布蒙着眼睛,由表哥领他进来的,出去的时候却没人再用黑布蒙住他的眼睛。

    只见这院子路面皆铺着大块大块的青石板,院内假山湖泊环绕着屋舍,湖边满是梅柳,山后栽着桃杏,放眼望去,虽然院子里堆满了积雪,却掩不住一派江南那脉脉含情的气韵。

    赵环没去过江南,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院子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布置的都极为用心,阳光落在上面,闪动着的都是金钱的光芒,照亮的都是他赵环的道路。

    赵环摸着怀里那几块银锭,喜气洋洋道:“怎么这会儿不蒙我的眼了?”

    表哥不以为

    意道:“你当我那么爱领瞎子走路啊,老先生既然没吩咐我去做,那意思就是他觉得不需要再让你蒙眼进出了。”他的目光落在赵环的胸前,嗤笑一声,继续道,“瞧你那出息,几块银锭子就把你美成这样了!几辈子没见过银子啊!”

    赵环不以为意的道:“六扇门的薪钱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等好事,你怎么不早叫上我?”

    表哥冷笑道:“你知道刚刚那人是谁吗?”

    赵环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的财神。”

    表哥道:“这也没错。你知道你那财神从前在六扇门的内线是谁吗?”

    赵环道:“谁?”

    表哥道:“你们那冯总捕。”

    赵环不说话了,他又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子。

    表哥继续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早叫上你了?你层次不够,知道的东西太少,人家看不上你,我......我向他引荐你也没用。现在好啦,你们六扇门一下死了这么多人,总捕头的位置还没定,你努把力,坐上总捕头的位置,这几锭银子还算得了什么?”

    赵环讪笑道:“我哪有那本事!”

    表哥道:“你从前没有,现在总该有了。”

    赵环愣了愣,道:“现在怎么就有了?”

    表哥道:“刚刚你见的那位老先生可是很厉害的,这几年我一直跟着他做事,虽然有些事他不肯告诉我,也不肯让我接触,但我知道,他平日里和好几个王爷都有来往,那些王爷都对他礼遇有加,这其中就包括那位汝阳王。”

    赵环不由惊呼一声,压低声音道:“那个老尼姑要偷他东西的汝阳王?”

    表哥点头,挺胸凸肚,道:“不错,我都进过汝阳王府好几次了。每次进去,王府的人都给我设座倒茶,真把我当个正经的客人招待的。”

    赵环听到这话,心中顿时艳羡不已。他也进过一次王府,是和一些同僚一起去调查一件案子,当时既没热茶也没热水,王府的人都对他们爱答不理,避之不及,仿佛他们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表哥继续道:“你想,你要是能抢在金九龄前头查出来那个老尼姑究竟要偷什么,这不就是立下一功了么。只是你要立功,直接上报,怕是没什么人领你的情,很可能还被金

    九龄把功劳抢走,你白白给他做嫁衣了,但你要是在上报之前,先过来告诉老先生,老先生再把这件事告诉汝阳王,到时候老先生记得你的好,却不知道金九龄好不好,他当然就会想办法报答你了。”

    赵环缩了缩脖子,道:“你说的容易,我查案哪比得过金捕头,我若比得过他,早在六扇门混出来了。”

    表哥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她又不是专业的贼,却要去重兵把守的王府偷东西,因此她这几天必然做了很多次踩点工作。峨眉派又不穷,老尼姑是一派掌门,所求的应该不是钱财,而是汝阳王府里的什么藏品。

    汝阳王府的珍奇宝物又不是只放在一个地方,你多去和那个弟子聊聊天,想办法打听出来她们闯进王府的计划,她们重点要突破的是王府哪个地方的守卫,这样你也能清楚,她们要偷的大概是什么东西。”

    赵环道:“我怎么能知道她们要偷的大概是什么东西?”

    表哥道:“假如她们要偷的东西很重,那就需要足够的安全撤离时间,假如她们偷的东西又轻又小,那她们偷到手以后,就可以直接混入王府的仆人中撤退,假如她们要偷的是什么武器,可能会选择杀出去。”

    赵环摇摇头,道:“你说的这些,金捕头只怕早想到了,但是他到现在都没查出来,说明那个女徒弟只怕根本不知道什么计划,她只要知道自己要跟着她师父冲进去这件事就足够了。”

    表哥道:“他没问出来,只是因为他是官面上的人,名气有很大,因此那老尼姑不肯说罢了。但是你没准可以让她开口。”

    赵环道:“金捕头都没法让她们开口,我怎么能让她们开口。”

    表哥道:“因为她们不认识你。”

    赵环满头雾水的看着他。

    表哥笑了笑,继续道:“因为她们不认识你,所以你可以冒充是独孤一鹤的人。”

    赵环眨眨眼,道:“独孤一鹤是谁?”

    表哥道:“独孤一鹤也是峨眉派的人,虽然年纪比灭绝还要大,但却是那老尼姑灭绝的师弟。”

    赵环道:“可总不能我说我是独孤一鹤的人,老尼姑就相信我的话啊。”

    表哥道:“你可以去向金九龄毛遂自荐,比如

    某一天,衙门突然失火了,有一个犯人被人趁乱从牢里面救了出来,而这个犯人恰好就是那个老尼姑的徒弟。”

    赵环道:“而这个救她出来的人就是我?”

    表哥点点头:“没错。”

    赵环道:“可是她出去以后,要是去联系独孤一鹤呢?”

    表哥微笑道:“就算她不想联系,你也要想办法让她去联系,峨眉远在四川,离京城这么远,独孤一鹤哪能这么快就赶到,哪怕是鸽子,恐怕也要花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把信送回来。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她信任你的了。”

    ***

    金九龄深深的望了赵环一眼,道:“这计划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赵环很不好意思的道:“金大哥,是不是这点子太蠢了?”

    金九龄道:“不,这是个好点子,只是用在她们身上太浪费了。”

    赵环愕然道:“什么意思?”

    金九龄却没有多说,他摇摇头,道:“你先回去,记得,这点子千万别跟别人说,不然可能会掉脑袋的。”

    金九龄打发走赵环,便匆匆的赶去了皇宫。

    他对皇帝说了赵环的计划,只是趁乱被救出来的是秦家的人,而趁乱去救人的则是那幕后主使的手下。

    皇帝沉吟道:“你是说要人假扮黄药师的人去劫狱?”

    金九龄点点头。

    皇帝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这一伙人有什么切口黑话呢?到时候别说套出秘密来,只怕一说话,这救人的人的身份就暴露了。”

    金九龄笑笑:“卑职当然想过,所以卑职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去救他们的人必须是一个哑巴。”

    皇帝道:“哑巴?哑巴是说不出话来,但是手还可以写字,也可以做手势呢。”

    金九龄道:“所以这个哑巴从牢房里救出他们后,就把他们留在一个地方,直接离开,不跟他们再有任何接触。”

    皇帝若有所思道:“你继续说。”

    金九龄道:“秦家人无论背后是谁,他们本身都是普通的百姓,不会半点武功。到那时,他们被官府通缉,自己又身无长物,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两个身患残疾的累赘,他们该如何活下去?恐怕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想办法去联系他们背后的人,或者联系他

    们那个可能还活着,也可能已经死了的儿子,向他们求助了。”

    皇帝听完,喜道:“好,这个点子果然不错,只是要找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冒充哑巴,哑巴的武功若不高,只怕秦家的人也不会相信他能溜进监狱救人。你那里可有合适的人手?”

    金九龄露出为难之色,道:“卑职的武功倒可以胜任此职,可惜秦家人早已经见过卑职数次,只怕早认得卑职的身形。卑职倒有几个江湖上的朋友,武功不错,但是这件事关系甚大,卑职怕走露风声,也不敢去找他们。”

    皇帝想了想,道:“说的也是。”便命小太监叫来殷野王,命他和金九龄共同商议如何做成此事。

    殷野王听皇帝说让他蒙着脸假扮哑巴,心里好不乐意,但皇命难违,只得强撑着满面笑容,不情愿的跟着金九龄去了六扇门。

    又想到那日在前殿,秦家曾经和他见过一面,虽然不知道秦家还记不记得他,但保险起见,心想总不能把差事搞砸了,让同僚看笑话,便跟金九龄说:“金捕头,我和秦家人也见过一面,虽然现在我假扮成木工,去监狱里做活,但他们也未必就认不出我了。”

    说这话时,他摸摸垂在肩头的头发,心中颇为自得,只觉得自己这般英俊潇洒,哪怕只是匆匆一瞥,秦家人应当也认得自己才是。

    殷野王继续道,“你不是有个会易容的朋友吗?带我去见见他,让他也给我换张脸,最好再在衣服里添点东西,改变一下身形,如此才能万无一失了。”

    金九龄听了这话,亦觉得他说得有理,虽不喜他颐指气使的语气,仍是笑道:“殷侍卫果然是白眉鹰王的公子,思虑之周全,在下实在佩服。”

    殷野王淡淡一笑,道:“金捕头谬赞了。当日金捕头又不在场,当然不知道我和秦家人碰过面。”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荣国府。

    殷野王看着门上匾额上的五个大字,惊讶道:“你那朋友竟是荣国府的人?他们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这种江湖上才爱用的手段?”

    金九龄道:“他只是暂时客居在荣国府罢了。”

    殷野王点点头,不再说话,冷眼瞧着金九龄上前,和荣国府的下人打招呼,那几个

    下人似乎和他很熟,笑着说“金爷又来了”,然后不等金九龄说话,已经有人自发的跑进府里报信,又有人走上前,道:“两位爷请跟我来。”便引着他二人从西北角门走进府里。

    殷野王头一回来荣国府,他见府上的房舍游廊,皆是雕梁画栋,富贵逼人,不由心生艳羡,连游廊两边挂着的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在他看来,似乎都比自己家养的鸟雀要气派几分。一时目不转睛,左看右看,迷花了眼。

    金九龄却感到旁边有人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侧头一看,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站在假山后面,见他看向自己,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却不闪躲,反而大大方方的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福了一福,然后道:“金爷。”

    金九龄停下脚步,道:“姑娘刚才一直在看金某,可是有事要找金某。”

    那小丫鬟听了,低下头,沉默不语,用力的揉着衣角。

    旁边给他们引路的小厮解释道:“金爷,您别介意,她老子娘是太太房里的,前天碰了二爷房里的箱子,就被毒死了。”

    金九龄恍然道:“姑娘可是想来问金某,凶手抓到了没有?”

    那小丫鬟摇头道:“如果抓到凶手了,二爷肯定会跟我们说的,我只是路过这里,听说金爷来了,就忍不住过来看看,万一金爷抓到凶手了,脸上肯定有喜色,我也就能安心了。我是什么人物,哪能直接冲出来问金爷这事。”

    金九龄道:“对不起姑娘了,虽然送来箱子的人抓到了,但究竟是谁让他们把箱子送来的,金某还没查出来呢。”

    那小丫鬟点点头,道:“多谢金爷告诉我这个。”

    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她容貌极淡,但头发乌黑,肤色雪白,脖颈也格外修长,此刻低下头,站在假山与白雪之间,便宛若一朵凌寒独绽的白色的小花,或者是一只迷路失群的雪白的鹤一般。

    金九龄和殷野王都是风流之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暗道,这荣国府还真是风水宝地,连一个小丫鬟都生的这般袅袅婷婷。

    那小丫鬟等他们走了,张开手,将自己揉碎的假指甲给扔到土里,然后看向躲在她身后的赵四娘,淡淡道:“他

    们走了,咱们也该走了。”

    赵四娘道:“不等老爷了?”

    那小丫鬟瞧着赵四娘的鸭蛋脸蛋,俊眼秀眉,长条身材,削肩细腰,暗道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偏偏长了个这么蠢的脑子。淡淡道:“今天既然已经被人发现过一回,这偶遇就不叫偶遇了,何况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多嘴告诉太太,再待下去,你等不等得到老爷青睐是两说,但铁定能等到太太的白眼,你真当太太是吃素的?”说到这里时,声音里忍不住透出点恨意来。

    赵四娘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理,呵着快冻僵的手,问道:“那明天再等?”

    那小丫鬟恨恨的坚定道:“再等!要想俏,一身孝,老爷见识过月神那样的美人,一般俗物当然入不了他的眼,如今上有皇子死了,下有咱们府上也死了这么多人,”说到这时,眼圈不由一红,“你这身素淡打扮,现在正是最合适的时候,再过几天,就要碍着主子的眼了。”

    说罢,便和赵四娘一起离开了假山后面。

    贾珂并不知道在荣国府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个小姑娘,她失去了母亲,她亲手埋葬了母亲,她站在母亲的坟前,发誓自己一定要让所有害死母亲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无论是王夫人,还是贾珂,都是她这复仇名单上的一员。

    他刚刚去看过王夫人,并且在王夫人房里见到了贾珠。

    贾珠见他过来,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的从王夫人床边离开,拉着贾珂走到屋外。

    贾珠的神色十分疲倦,道:“太太刚睡着。”

    贾珂道:“昨天晚上太太还是没睡着?”

    贾珠点点头,道:“太太昨天又哭了好几场,晚上闭上眼,就说周姐姐她们的影子就在自己面前晃悠,追问她,为什么要她们去搬箱子,因此一直没睡着。”

    贾珂看看他的黑眼圈,道:“你也没睡着?”

    贾珠叹气道:“我也害怕。”

    贾珂道:“你房里那么多姐姐妹妹,让她们守着你,你还睡不着?”

    贾珠苦笑道:“大家都害怕,害怕就说起话来,说了一晚上的话,反而越来越精神了,心里也越来越害怕了。”

    他看着贾珂,见贾珂脸上一点没睡好的影子都

    没有,道:“你睡的很好?”

    贾珂道:“我能做的都做了嘛,那天我就给了他们每人五十两银子,这几天也一直帮着六扇门查这件案子,我还有什么好睡不着的。”

    贾珠沉默片刻,忽然道:“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贾珂一怔,看向他,没说话。

    贾珠继续道:“咱们兄弟很久没亲近了。”

    贾珂道:“就算我睡在你旁边,你也未必就睡得着啊。”

    贾珠望天,道:“总得试试,你不知道一伙人聚在一起,大家互相比着谁能吓死谁,最后熬一晚上,是多么痛苦的事,并且我已经连着两晚上这样了。”说到最后,语气十分的可怜。

    贾珂好笑道:“好好好,真搞不懂你,那些人的死和你无关,你也没亲眼见到他们死,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心里寻思,珠哥,杀死她们的人可是我啊,虽然属于误杀型,你害怕这些人惨死,然后邀请杀人凶手一起睡觉,好让自己不害怕,你这什么神操作啊。

    贾珂在心里吐槽完,想到王怜花睡在自己屋里,总不能让他去别处睡,便道:“那今晚我去你屋里好了。”

    贾珠喜气洋洋道:“好,我这就让她们去把东西收拾收拾。”

    贾珂见贾珠高兴成这样,不由想起贾之春来。先前贾母因为贾之春和贾琏年纪太小,怕吓坏了他们,因此严令禁止别人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俩,当时贾珂还觉得贾母小题大做,现在看来,贾珠这么大了还能因为家里死了十几个人吓成这样,贾母这么做还是有一定合理性的。

    只可惜贾府以军功起家,生的孩子一个个都变成了只会咩咩叫的绵羊。

    他正想着,就有下人到他面前,跟他说金九龄来找他,还带来了一个生面孔。

    贾珠听完,感慨道:“金捕头真是尽职尽责,这几天光往咱们家跑了。”

    贾珂道:“可惜他虽然跑的次数多,却没做多少有用的事。”

    说完,耸耸肩,跟贾珠说了一声,回到房里,就看见金九龄和一个木工打扮的男人已经坐在厅里等他。贾珂看向那木工打扮的男人,见他身形挺拔,脚步轻盈,目光如闪电般冷冷射来,便知道这人不仅不是个木工,并且内功相当不

    错。

    金九龄迎上来,道:“贾公子,金某这次过来,还是有要事想要麻烦一下您了。”

    贾珂道:“两位里面请。”

    便把他们二人迎到自己屋里。

    贾珂把门关上,玩味的笑道:“金捕头,你这次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王公子的?”

    金九龄不好意思的道:“是来找王公子的。”

    贾珂道:“可惜他现在不在。”

    金九龄一愣,扫视一圈,果然没见到王怜花的身影,不由道:“王公子是去做什么了?”

    贾珂道:“皇上不是让他继续去找京城有没有易容的人么。”

    金九龄愕然道:“昨天还没找完?”

    贾珂道:“好像没有。”他顿了一顿,忽然瞪大眼道,“你不知道?”

    金九龄道:“不知道。”

    贾珂脸上顿时血色全无,怔愣半晌,忽然骂了一句“卧槽”,然后拔腿便要往外跑。

    金九龄连忙拉住他,纳闷道:“贾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珂被他拽着,衣领勒着脖子,才反应过来,深吸口气,缓缓道:“今天早上,有人穿着六扇门的衣服,进来找他,说昨天的差事还没做完,皇上怕有漏网之鱼,让他今天像昨天一样再找一遍,他就跟着他出去了。我……我也没起疑心,可是来找他的人是六扇门的人,你却不知道这件事。

    妈的,他妈的,易容这玩意儿这么稀罕,江湖上也没几个人会的,我怎么会没想到呢,他现在还这么小,又不是书里……当然会有人想把他这活易容术给绑架走了!他妈的,你给老子滚开!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如果带走他的人立刻出城,骑的又是快马,现在已经跑了几十公里了!”

    金九龄听他说完这话,才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放开贾珂,在心里寻思,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绑架那个小魔星。

    他一时走神,贾珂已经走到门口,忽又折返,打开柜子,拿出匕首,银票,还有各种暗器,装进怀里,然后又拿起外衣,便急急的离开了屋子。

    殷野王面对这变故,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见金九龄只在原地沉思,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道:“金兄,你那个会易容的朋友——”

    金九龄回过神

    来,道:“就是刚刚贾公子说的那位王公子,被不知名人士绑架了的王公子。”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刚才贾珂口中王怜花被绑架的原因是因为他精通易容,而王怜花会易容的消息传开,是因为他金九龄跟皇帝推荐了王怜花。金九龄想到这里,不由想起惨死的玛瑙,顿时吓的面无人色,拍拍自己的脑袋,暗道,如果王怜花此次找不回来,真不知道贾珂会对我这颗大好头颅做什么。

    金九龄道:“殷兄,如今这个会易容的人不在,我看咱们的计划只能过两天再执行了。”

    殷野王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金九龄正色道:“没想到竟然有人冒充六扇门的人来国公府拐卖儿童,这件事关系甚大,我必须先将这件事查清楚,不然如果谁都能轻易冒充是我们六扇门的人,只怕会引起更大的混乱,殷兄,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说罢,一拱手,也离开了贾珂的屋子。

    殷野王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正想喝口水,扫视一圈,见屋内布局摆设如此陌生,忽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屋子,更不是自己朋友的屋子,不由暗骂一声:“我是来找人帮我易容的,又不是来做客的!什么奉陪不奉陪的,你带我来,还不带我一起走,反而把我自己留在这里,好像我和此间主人多相熟似的。”

    殷野王无奈之下,也走出屋子,只是一路人生地不熟,他走出正院,见左右两边景致各有千秋,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走,不知不觉,穿过游廊,走到湖边,但见假山相依,杨柳围绕,厚雪堆积,白茫茫一片,清静非常,正欣赏间,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长空。

    殷野王没看过侦探类型的影视作品,不知道听到尖叫的时候,最好不要急着接近,不然很容易会被别人怀疑成嫌疑人。他运起轻功,冲到尖叫处,就见一个丫鬟捂着脸站在湖边,神色扭曲,眼睛瞪的如同鸡蛋一般大,直勾勾的看着面前。

    殷野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一个男孩漂浮在湖面上。

    这男孩穿着件锦衣,露出来的脸、脖颈和双手等部位皆呈青黑色,浑身肿胀,身边尽是碎冰。

    他虽然睁着眼,但是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灭绝让纪晓芙一个qj案的受害者去色|诱qj犯(纪晓芙要是愿意再和杨逍有什么关系早八百年就可以带着女儿去光明顶了),并且纪晓芙她爹还能被称为一个纪老英雄,可见家里应该是小有名气,小有资产的,和峨眉的关系应该更偏向于走读。结果她就能理直气壮的让纪晓芙做这种事,人家不做,就把人家杀死,然后心安理得的告诉纪晓芙的父母家人还有未婚夫,纪晓芙是被杨逍杀死的,她自己都这么认为的

    这人的龌龊下流真的是让无数反派都得甘拜下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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