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鹰拉着的大船?”
柳无眉瞧见王怜花脸上的好奇, 也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看见那沙漠行舟时的惊奇。
船是极豪华的大船,大半由竹子建成, 船舱也是竹编的,甲板也是,因此船身十分轻盈。
拉船的是许多只被驯服的兀鹰, 它们身上挂着银光闪闪的链子,当它们飞到天上时, 链子也被带起来,链子的另一端系在船身上,这艘船立马被带动着如同雪橇一样在沙地上平稳的滑行起来,一开始很慢,后来简直如御风而行一般。
王怜花笑道:“能想出这样的点子, 她还真是个天才。”他说完,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贾珂, 好似在说, 这样一个玩乐的天才, 却死在了你手里, 你还真是个拖累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的罪人。
贾珂裹在被子里, 打了个喷嚏。
他对这个书里出现过的东西毫无兴趣,问道:“你见到梅超风的时候,她的眼睛瞎了吗?”
柳无眉摇摇头。
贾珂回忆道:“她的眼睛外面看起来没有伤口, 应该是被药粉毒瞎的。从她听声辨位的能力看,起码得有三四个月的练习,才能做到这么精准。也就是说她至少是三四个月以前就逃了出来, 但是中间折损了陈玄风和她的眼睛。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去赵王府。你说的那些负责看守的隐字辈的人武功如何?”
柳无眉道:“她们的武功单挑出一个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她们会摆一种叫‘凡人见不得’的阵法,五个人一组,相辅相成,攻守兼备,便相当于三十二位一流高手同时出手。”
“阵法?”贾珂惊讶道。
王怜花却在笑:“凡人见不得?好猖狂的名字!”
柳无眉道:“我听石观音说过,这是从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和昆仑派的正反两仪剑阵中提炼出来的,集这三家所长,可破天下武学。不过石观音从没告诉过我这阵法是谁创出来的,如果是她自己创出的武功,就像‘男人见不得’一样,她一定会告诉我们,这是她自己创出的武功。”
王怜花道:“这虽然不一定是她自己发明的阵法,但是一定是她自己起的名字,可见创出这阵法的
人不仅和她关系要好,并且还不求名,不求利,心甘情愿当个隐形人,把自己能名扬天下的成果拱手相让。”
贾珂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不由暗自思忖,难道那个幕后主使就是发明了这个阵法的人,为了给石观音报仇,因此才对自己下手?难道梅超风不过一碟开胃小菜,或者是对方下的一张战帖,真正的主菜还在后面?
没想到柳无眉也点头道:“隐形人?王公子这形容还真准。石观音很信任我,她经常会让我帮她管帐,有一次我帮她清点仓库的时候发现仓库里少了很多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被人偷拿了,就去找石观音,但是石观音让我不要管这些。有时候她的仓库里也会突然多出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她应该是有一个隐形的合伙人的。”
贾珂道:“梅超风和陈玄风的武功在江湖中如何?对付得来那些隐字辈的人吗?”
柳无眉道:“他二人大概算是二流高手,石观音曾说他们学的《九阴真经》是道家经典,但是他们师承桃花岛,内功心法和道家相左,照他们这种练法,再过十年也练不成一流高手。”
贾珂道:“那他们当然打不过练了阵法的隐字辈的人了。”
柳无眉沉吟道:“如果硬碰硬,当然是打不过,如果是使用阴谋诡计……”
贾珂道:“他们可没这智商。我看只有三种可能,第一,当时看守他们的人自己发生了什么乱子,让他们趁乱逃了出来。第二,有人将他们放了出来。第三,石观音将他们放了出来。”
想了想,又说:“那个冒充郡主的人无论是容貌,体态,举止,甚至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和我在席上看见的郡主一模一样,这绝不是短期就能模仿出来的。这个假郡主应该不是专门给我安排的,应该是别有他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用在这里。
她被梅超风杀死时,没有半点被熟人杀死的惊愕和挣扎,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梅超风,不然在我说自己是黄蓉的未婚夫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跳出来反驳我,可见她和梅超风绝不是一伙的。她敢引我过去,也许是因为,她认为给她指路的同伙会在旁边保护她不被梅超风杀死,但是那个同伙没有,他
甚至都没有待在地穴里。”
柳无眉道:“公子的意思是,那个人想借梅超风的手除掉你和假郡主?”
王怜花却摇了摇头,道:“未必。”
他转过身,到桌上拿来纸笔,铺在贾珂盖在腿上的被子上,画了一个圈,再在圈里画了许多墨点,道:“苗人擅长养蛊,所谓蛊术,就是将多种带有剧毒的毒虫放进同一器物内,使其互相啮食、残杀,最后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虫便是蛊。”
他笑眯眯的看着贾珂,眼睛闪闪发亮:“你杀了石观音,早已名扬天下,多愚笨的傻子才会认为梅超风一定能杀死你,那样的傻子就算这世上有,也绝对想不出这一招来。依本公子看,他将梅超风送到你眼前,本就不是为了要你的性命,而是要你把梅超风和假郡主当作磨刀石。
你和梅超风同样也是假郡主的磨刀石,你们三个人都是这器皿中的蛊虫,依我看,假郡主多次下手害你,恐怕她接到的命令就是要除掉你。只要你活着出来了,哪怕她没死在梅超风手里,出来后也会被杀死。
这人很可能宁可舍弃一个已经模仿的郡主有十成像的棋子,也不会要一个输给你和梅超风的废物留在身边。”
贾珂本该心情沉重的听王怜花把话说完,但是他看见王怜花一脸的兴高采烈,他的心情也沉重不下去了,等王怜花的话讲完,他的手也从被子里伸出来,用力捏了捏王怜花的鼻子,斜眼看他:“我被人当蛊虫,王公子怎么这么高兴?”
王怜花不轻不重咬了一口他的手,等贾珂放手,才红着鼻子,微微笑道:“以天地为棋盘,以世人为棋子,这等大手笔的人,才配当你我的对手啊。”
他坐到贾珂身边,抬手揽着贾珂的肩膀,将贾珂的脸压过来,笑吟吟道:“你怕了吗,贾珂?你怕了吗?……你若是怕,就叫三声好哥哥,本公子自然会保护你的。”
王怜花长相随母亲,尤其是一双桃花眼,秀美如春山,多情似春水。但是此刻,这双勾人魂魄,风流销魂的眼睛里满是狂妄,满是傲慢,满是肆无忌惮,连那浅浅的笑意,也变成了一种潋滟的杀气,在贾珂的心里点了一把火。
贾珂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的那天夜里,他躺在床上,发现自己来到了命中注定要完蛋的贾府,发现他这辈子的生母为了将自己送进贾府自尽在贾府门前,发现下人们都说自己家是被王家的下人放火烧毁了。
那时候他有多么的害怕,就有多么的不甘。
不甘平凡。
不甘碌碌无为。
不甘走向别人谱写的命运。
现在他已经完成了当时定下的目标,比他自己预想的都要早上十年,他何必去怀疑自己,去害怕那个藏头遮尾的对手。
对方也是人,只要他再出手,他一定会犯错,只要他犯错,自己一定能抓住他的狐狸尾巴。
贾珂微微一笑,抬手握住王怜花的手,只觉得他的手白皙细嫩,柔若无骨,凉津津的,十分好握,一时舍不得放开,干脆将他的手拽进被子里,笑嘻嘻道:“好哥哥免了,以后你去找小姑娘这么叫你,我才不会这样叫你呢。”
“不过,”他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一句‘谢谢’倒是有的,你这样千方百计的哄我,让我振作起来,我心里好生感动,你对我真好,哈哈,哈哈,我……哈哈……”他平日里最是能言善辩,现在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下去,只是低下头,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王怜花突然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就好像他被人脱光了衣服扔到街上似的,什么心事都被人看了出来。
他一向擅长察言观色,哪看不出来贾珂那一副神色恹恹,备受打击的模样,哪怕先前和他说定要打败那幕后主使,但也只是笑了一下,然后神色立马就沉重了下来。
王怜花生平最恨别人快乐,只盼着别人都不开心,都备受折磨,他才能开心,还是头一回一心盼着一个人能真心笑起来。
幸好,这笨蛋终于自己想通了。
王怜花低着头,看着锦被,锦被下面是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握着,他本来想说什么,一时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柳无眉玩了一会儿衣带,玩了一会儿香囊,玩了一会儿头发,最后她抬起头,发现那两个孩子还是一个人低头兀自傻笑,一个人低头耳朵通红。
她忽然有些茫然,她是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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