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采明通过了第一关。

    这?关要通关, 必须完成?两个步骤,第一步是死去,第二步是复活。

    他的队友们都成功地完成?了第一个步骤, 然后又整整齐齐地没有完成?第二个步骤,只有他靠着道具“替死鬼”,成?功通关。

    真?是抱歉呢, 他想,他比较不合群。

    通关成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他摇着轮椅, 在茫茫雪原上留下两道轮子印。印痕所朝的方向, 是雪原中心的王座。

    轮椅最终停在布满裂纹的石阶前,他仰头, 用目睹过无数条生命逝去的双眼, 直视着暗金色的王座, 目光冰冷又轻蔑。他明白自己没办法跟游戏对抗, 就像一只蝼蚁没办法打?败人类一样。但是他绝对不会因此就认为自己该低头。

    “修个轮椅通行道吧,费用记阎直账上。”他敲敲轮椅。

    他的轮椅坏了, 现在只能正常行驶, 爬不了楼梯。

    王座走近了他,石阶沉默地阵列在他背后。只一瞬间,他就已到达高台之上,离王座很近,近得能看到岁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道冷淡的声音从王座上响起:“世界, 你将得到一个愿望成?真?的机会,以及一次抽奖机会。”

    飞采明反问:“任何愿望?”

    他知道阎直的愿望是再见到简烽。

    他没有什么?想见的人,亲人,朋友, 敌人,他谁也不想见。至于爱人……他漫不经心地想——那是谁?很重?要吗?我都不记得她叫吴纱慈了。

    “不是任何愿望都能实现。”

    飞采明换了个坐着的姿势,继续思考,双腿恢复健康对他来说很有吸引力 ,双腿残疾对于他来说是一切悲剧的源头,现在的医疗技术治不好他的腿,但游戏一定可以,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能恢复健康。

    但他更想活命,并且在活命之前,他要皮一下。

    “我比较贪心。”他说:“我的愿望是成为神,能实现吗?”

    “不行。”

    “那换一个,我的愿望是你死,游戏毁灭。”

    “不行。”

    “世界和平呢?”

    “不行。”

    “听声音你是位男性吧,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不行要早点割以永治,不然这也

    不行那也不行的,可真是个废物玩意。”飞采明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愿望,刚才只是想恶心恶心游戏,这种感觉真?爽!

    他得意了?会,恢复正经:“我的愿望是——待会抽奖抽到‘活着离开游戏’,或者?抽到意思与这相近的奖券,你懂我意思吧?”

    过了好一会后,那道声音才回答他:“抽奖箱里没有这样的奖券。”

    飞采明挑眉:“真?有意思,居然没有?如果我待会抽到了‘死亡’,而我的愿望是活着离开游戏,这岂不是很矛盾?”

    “你会活着离开游戏后死亡。”

    “真?的不能抽到‘活着离开游戏’?”

    “没有这样的奖券。”

    僵持了?会,飞采明只得妥协:“好吧好吧,那我的愿望是活着离开游戏。如果注定要死亡的话,我选择死在现实世界。”

    说完愿望,接下来就该抽奖了。

    抽奖箱自王座上浮起,他郑重?地将手伸进去,运气这种东西是虚无缥缈的,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可他既不信上帝,也不信佛祖,他闭上眼睛,决定向阎直祈祷。

    他已经靠自己的脑子走到了这里,现在需要的是运气。

    奖券又冷又硬,飞采明没有刮开银色涂层查看答案,他直接把奖券扔到了雪里。

    “不看?看吗?是张好的奖券。”

    “我猜到了奖券是什么?内容。对于别人来说是好券,但对于我来说,不是。”飞采明操纵着轮椅,从奖券上面碾过,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已经结束了。

    周围的事物飞速褪色,最终变得?片纯白。

    飞采明曾在纯白噩梦看过类似的景象,那天他从钟塔里出来,发现路边的所有植物、建筑、天空……所有的?切,都变成了纯白色。而路的尽头有?片很小村庄,那是唯一不是白色的地方,很突兀。

    他摇着轮椅行了过去,然后在村庄里看到了吴纱慈,在那个小村庄里,吴纱慈坐在书桌前写?东西,旁边还有?个瘦高的男人,两人时不时地交谈几句,很亲密的样子。

    这样的场景或许是幻觉,或许是真的存在,飞采明在窗外?看了很久,直到周围的景象恢复原样。于

    是他也把自己恢复成?原样,装做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真?糟糕。”飞采明回忆起了当时的心情。

    他现在的心情倒不是很糟糕,因为他意识到早在二十多年前,自己就曾听过吴纱慈带给他的话——我原本是准备去赴约的。

    更让他感到兴奋的是,他已经离开了游戏,出现在了现实世界中。

    “我做到了。

    不愧是我。”

    他出现在一大片麦田中间。

    麦田是很普通的麦田,这个清晨也很普通,微凉的风吹乱他的头发,麦叶上的露珠在朝阳下闪闪发光,远处铁路上有火车轰隆轰隆地驶过,车笛声很长。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现实世界的?天。

    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双手则艰难地摇着轮椅,外?麦田外驶去,麦秆朝两边倒伏,金黄的麦粒在轮椅的碾压下炸开。

    要驶远?点。

    更远?点。

    他想去远方,要去远方看更多的风景。

    风吹过,稻草人挥了挥手,似乎是想驱逐这位破坏麦田的不速之客。

    飞采明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对稻草人说了声抱歉。

    只能停在这里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表——命运之轮。

    表盘上的秒针正在疯狂地逆时针转,然后是分针,时针。三根针的转越来越快,逐渐变成?残影,难以看清。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迅速衰老。

    他没有刮开自己的奖券,但猜到了上面是什么?——偿还时间。

    在游戏里他曾无数次拨命运之轮,?次又一次借走时间,现在他该把借走的时间都还回去。

    当太阳整个地升起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人已白发苍苍。

    飞采明在迅速衰老,瘦弱的手垂落下去,命运之轮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他努力伸手,枯瘦的手指艰难地伸直,他失去的足够多,现在也再没力气去抓住什么?东西。

    命运之轮滑落在麦田里,陷落在柔软湿润的泥土中。

    “还没,结束。”他用最后的力气说。

    他给阎直留了两样东西。

    ***

    阎直正在敲响简烽的门。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与简烽的关系比较合适,所以他决定不想太多,跟着内心的感觉走,自私?点也好,他想跟简烽在一起。

    无

    论是游戏里还是现实中,是活着还是死亡,都在一起。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阎直的眼神柔软下来。

    简烽脖颈处的扣子散开几粒,露出了漂亮的锁骨,阎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触碰到的皮肤有点凉。于是他摸完就顺手帮简烽把扣子扣了回去,?直扣到最高处的?粒。

    简烽笑容微微僵硬。

    阎直被逗笑了,解释说:“我没有不解风情,我是怕你着凉。”

    “有什么?关系,反正待会都得脱。”简烽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开了个玩笑:“还是说,你想穿着做?”

    阎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最后只好抓起简烽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去你的房间?”

    “对。”阎直确实是拉着简烽往自己的房间走,边走边解释,“我原本想的是让你跟我住一起,所以就没有单独给你准备房间,但你刚来的时候失忆了,我总不能趁人之危,只好让你住在客房。现在既然确定了关系……”

    他举起两人相握的手,眼里满是笑意:“当然得把你带回……家。”

    阎直的房间要比别人的大得多,也冷清得多。最有生气的是窗台上的那一排绿植,吊兰的藤蔓很长,往下垂,?直垂到软而厚的浅色地毯上。

    进门后,阎直拿起藏在旁边的?束玫瑰花,塞到简烽手里:“送你的。”

    简烽低下头,将脸埋进花瓣里,软软的花瓣几乎要贴上他的脸颊,他嗅到了花的香味。代表爱情的玫瑰花,他喜欢这?份心意:“我很喜欢。”

    “我接受你的告白。”阎直用手护住简烽的后脑勺,把他抵在门后。在简烽的头发下面有?道伤口,阎直摸了摸,问:“还痛吗?”

    “有点痒。”

    海风撩起窗帘,于是月光也跟着涌入,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鼻尖相抵,呼吸几乎要交缠在一起,中间虽然隔着?束玫瑰花,但他们的眼里都只看得见彼此。

    过了?会,阎直小声说:“我好像忘了怎么接吻。”

    “忘了也没关系,对于你来说,我们分开了两年,但对于我来说,我睁眼就见到了你,我记得很清楚该怎么接吻,你要在门后站着学吗?”简烽笑着亲了亲他,眼神戏谑:“还有

    ?个问题你没回答我,你觉得待会衣服是穿着比较好,还是脱了比较好?”

    门后是一个很适合学习的好地方,阎直注意力很集中,不?会就充分复习了被遗忘的知识点,玫瑰花在挤压之下溢出红色的汁液,染红了简烽的白衬衫,连香气也?同沾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飞采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这个地方没有寒冷,没有饥饿,只有宁静与温暖。

    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将被爱,所有愿望都将被满足。

    他的双腿已恢复健全,他扶着轮椅扶手,站了起来,将软得像面条一样的双腿踩在地上。

    面前分出了两条路,他极目远眺,一条尽头有白色的光芒,明亮,充满希望;另外一条的尽头则隐没在黑暗中。

    这种莫名其妙的路,又是谁来决定的呢?

    他没有选择这两条路中的任何一条,新的征程即将开始,他将抛弃一切,继续前进。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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