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烽说出自己的猜想:“阎直好像知道点什么, 他跟我说过在让我在游戏里活下去,而不是出游戏。所以我在想,或许这是一个没法通关的游戏, 就算通关了也会?抽到‘再来一次’,永无止境的循环,永远不可能逃出去。”
“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 但至少有一点你说错了。”
“嗯?”
“凭阎直的运气尚且只抽到了‘再来一次’,说不定其它奖票都是‘原地死亡’。”飞采明长长地叹了口气, 揶揄:“我在游戏里度过了很多年, 从未见过有人通关游戏回到现实。或许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例外, 我也觉得我是个例外,我会?成为第一个成功的人, 所以我挑战了最后一关。”
现在他已经没办法再回头, 只能继续走下去。
这?里?离钟塔很近, 透过窗户能看到钟塔的北面, 时间被转的秒针不停测量。
“快到下午五点了。”简烽收回目光,在沙发上坐下, 边翻看着技能卡边说:“你的最后一关是‘无限第一关’, 或许关键藏在通关失败里,以失败终止循环。”
“这?件事情我早有猜想,不用你费心,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告诉我通关方法,我们的关系可没那么好。”
“我来这里?是想问一些东西。”简烽用手撑住下巴, 声音平稳:“有关于非法偷渡者,驱逐,游戏二周目,以及生存时长清零。”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算了, 说就说吧。”飞采明先是想拒绝,然后又觉得没必要,他确实知道很多东西,与其带着这?些东西进坟墓,不如?说出来,就当日行一善。
他断断续续地说:“非法偷渡者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从字面意思来看,就是不是通过正当手段,偷渡到游戏里的人。驱逐……就是把非法偷渡者赶出游戏。游戏二周目是指全部通关后又重新开始,第二次从头开始通关游戏,阎直现在就处于游戏二周目。”
“至于生?存时长清零。”飞采明舔舔嘴唇:“我知道第一关通关后,阎直积攒的生?存时长清零了。怎么,现在还有新的问题?”
简烽:“他现在的生?
存时长还是零。”
“这?不可能。”飞采明摇头:“在关卡内生?存时长是停止倒计时的,可在纯白噩梦生?存时长会一秒一秒减少,为零不可能或活下去。”
简烽捻了捻手指:“他通关成功后没有被奖励生存时长,我想知道的是如果失败,会?不会?被扣除?”
“不清楚,可能会吧。”飞采明幸灾乐祸地说:“我猜如?果他通关失败,他就会死掉,变成一张塔罗牌。我很期待,可惜……”
他敲了一下轮椅,没再说下去,而是指指桌子中央:“看到那张‘力?量’了没?阮睫子的尸体变成的。”
“力?量,罗马名Hercules。”简烽拾起那张牌,牌面上的图案是控制着狰狞狮子的女性。
塔罗的第八张牌。
在某些点上简烽和阎直一样默契,他也没提最后关头邓抛背叛的事。或许这就是邓抛死前想拜托他们的事,可人都已经死了,再怎么猜想也无法求证。
钟声敲了十七下,灰尘在阳光里?随着钟声震颤。
“下午五点。”飞采明静静地听完这?一段钟声,下了逐客令:“我有个朋友说,下午五点是适合离别的时间。”
简烽:……
这?有点像是阎直会说的话。
“再见。”
或许并不会?再见,飞采明看着不远处的钟塔,他很期待能见到阎直变成的塔罗牌。
可他知道,他会?死在阎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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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烽在和阎直分开?的地方支了个躺椅,风不冷也不暖,太阳很温和,晒得人昏昏欲睡,他的脑海里回忆起自己在进游戏前的最后一点记忆。
那是一个雨季,下了很久很久的雨。
两人吵了架,准备分开?冷静一下,他从后视镜里?目送阎直开车离开?,然后踩下油门,开?车驶向与阎直相反的方向。橡胶轮胎碾过被雨泡得腐烂的树叶,雨刷把挡风玻璃清理得很干净,而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断地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爱极了这?枚戒指。
在很久以前简烽就明白自己对阎直的感情,可在得到这枚戒指之前?,简烽从未想过阎直也会?决定和他过一辈子。
在一起两年后,两人间不间断地有各种各样的小摩擦,双方又都是男的,哄或者被哄都
会很别扭,他们始终找不到一个正确的相处方式。
有时候简烽甚至觉得阎直是个直男,和自己在一起只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两人迟早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得到这枚戒指的那天,是一个很晴朗的日子,两人吵完架后,简烽开始收拾行李,装作要走,阎直则拿了把扫帚,装模作样地在他周围转悠。
收拾完,简烽提着行李箱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却发现门打不开?。
阎直:“门坏了。”
简烽故意板着脸说:“修好我就走。”
说完,他的手上被强硬地套了一个被体温捂得温热的东西。
—— 一枚戒指。
简烽差点以为那枚戒指是给他的。
只差那么一点。
可戒指的尺寸不合适。
简烽本来只是装作想走,这?一刻他是真的想走了。他在短短的那几秒钟时间里想过很多东西,比如?说要不要假装戒指真的是给他的,就这样和好,顺着台阶下。
最终,他慢慢地将戒指褪下,几乎要落下泪来:“这?个戒指,明显不是我的尺寸,你给谁买的就送谁去……”
剩下的话哑在了嗓子里?。
他在戒指内侧看到了刻着的,自己和阎直的名字。
阎直一脸疑惑:“可我就是按照你的尺寸买的,买了一对,怎么会?不合适呢?”
“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一起的第一天。”
沉默了一会?后,简烽朝阎直伸出手:“把另外那枚戒指拿出来,戴在我手上试试。”
阎直依言照做,另外一枚戒指大小无比合适,好像天生就该戴在简烽手上。
“怪不得刚才那枚不合适,原来那是我的戒指,这?枚才是你的。”阎直恍然大悟,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傻:“喜欢吗?”
当然喜欢,不然简烽不会?一戴就是很多年。
一直一直戴到现在,两人分手。他开?着车离开?阎直,雨刷发出规律的机械运声,车轮在沙沙声中碾过湿透了的树叶,车行驶出很远之后,他用戴着戒指的手转方向盘,将车调头……
——记忆戛然而止。
再之后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可简烽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道声音说了什么。
不过没关系,现在他已经回到了阎
直身边,他在躺椅上翻了个身,继续等待。
三天后的傍晚,阎直带着一身水汽出现在他面前。
“你回来了。”简烽坐起身,任由阎直的手抚过他的头发,一阵冰冷的感觉顺着头皮传遍全身。他打了个寒颤,没有躲开,看到阎直的双眼后,他才发现阎直精神状态不是很对。
“你怎么了?”
阎直看了他一会?,慢慢开口:“我问了系统,它说第二周目,我要不断通关主关卡才能存活下去……”
“那我们就去挑战主关卡。”
“不,是我去。”
简烽固执地说:“我们一起。”
“不,只有我。”阎直站起身来。
两人的距离仿佛一下子就远了很多。
“只有我,你明白吗?主关卡难度都很大,你没必要和我一起去冒险,反正,我们现在又不是情人关系,没必要非得绑在一起。”扔下这?么一句话后,阎直转身,像逃一般地走了,黑色的长风衣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简烽被气笑了,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这?种自作主张的为我好,我一点也不想要,既然你不想我和你一起冒险,那么,就让你和我一起冒险吧。”
几天后,他独自一人来到钟塔下,刷过晶卡后等待进入第三关。这?次因为没有关卡邀请卡,系统会?让参与的玩家先陷入沉睡,在凑足一定人数之后才会?开?启关卡。
再次睁开?眼时,脚下是一条泥泞的小路,皮鞋陷在土红色的泥土里?,泥土向四周翻卷开来,像是从皮肤下翻开的红色肉泥。
这?就是简烽想出的办法,逼迫阎直和他一起通主关卡,他相信阎直也像他担心阎直一样担心他,他也希望能让阎直明白,无论主关卡多么危险,他也希望能和阎直一起挑战。
简烽沿着小路往前?走,不一会?就到了一个小村落的村口,在村口已经聚集了数位玩家,都正盯着树上贴的一张红纸看,走近了之后他也看清了红纸上的字。
有玩家开?始念:“天皇皇,地……”
“别念。”另外一位玩家不赞同地摆摆手:“太莽了,先别念。”
“要念。”一个npc模样的中年人站在红纸下,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红纸:“我是村长,我说
了算,不念就不能进村。”
“怎么办?”立即就有玩家问:“念还是不念?”
“念吧,念完才能进村。”
“别念,要进村的话我们就往里?跑,他一个npc拦不住我们,万一念了触发死亡规则怎么办?”说着,这?位玩家试探着往村里?走,边走边警惕地盯着村长:“看吧,这?个村长都没拦着我。”
可越过村界之后,他仿佛撞在了一堵透明的墙上,怎么使劲儿也不能再往前?走。
村长慢吞吞地嘲讽:“呵,呵。”
见状,有人建议:“念吧。”
不念就进不了村。
略一思索之后,简烽也和其他人一起念出声:“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
背后有脚步声在接近,简烽不声色地握紧袖口里的刀,又很快松开。
一片嘈杂声中,他唯独只听到背后那人沙哑的声音。
那人念的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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