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公园南边有一个天然湖泊, 风景极好。
许多情侣拍婚纱照,都会选在此处。
周围也借此开起了露天咖啡厅。
只是现在天色略暗,路灯影影倬倬, 冷调的光将湖面映得幽暗。
太森然的气愤不适合拍摄, 因此,来往的人少之又少。
遮阳伞下, 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盛明窈的指尖还吊着晃晃悠悠的墨镜。
她垂着眼睛,看上去是在盯着墨镜发呆,根本没有认真听秦现的叙述。
然而,秦现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格外清晰地传进了盛明窈的耳朵里。
每个字, 她都能听懂。
但每个字, 都超过了她理解的范畴。
她跟沈时洲的确有过节,而且还挺严重……
这就算了。
这件事,之前许许多多传闻里都有只言片语,盛羽灵提起来时那副笃定的语气,已经让她信了八成。
在见面之前,盛明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 接下来的事情, 她就完全理解不了了——
为什么她不但跟沈时洲认识,还跟沈时洲在一起过?
为什么她不但跟沈时洲在一起过, 还因为跟他分手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很不愉快”?
盛明窈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秦现也不恼,叙述了好几个时间节点。
许多事情, 只有她最亲密的人才知道。比如,当初留学回来,她在京大找人代课挂名,实际上休学了两个月。
记忆里没有她这么做的原因, 她也没有深想三四年前的事情。
秦现却解释了——她是为了逃避沈时洲。
类似的事,他都记得,并说得很清楚。
许多没头没尾的事情,都在秦现的语句里关联上了。
理智和直觉统统告诉盛明窈。
虽然他们才“认识”了这么几天。
虽然秦现看上去目的不纯。
但是,这些话,句句属实。
也就是说,她跟沈时洲,真的有过这么复杂的一段恋情……
盛明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跟沈时洲怎么分手的?”
秦现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一段,也许是觉得不重要,也许是想刻意隐去。
但是,她很想知道。
她对感情一向郑重小心,跟姜未未
的友情是这样,如果有爱情的话……应该也是这样。
到底得发生了什么,才会分手啊?
——沈时洲有暴力倾向?
——有特殊性`癖`好?
——多次出轨?
盛明窈想起男人对外清冷矜贵的作风。
又突然觉得迷茫了。
秦现温声安抚:“感情问题,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他会错了盛明窈的意,以为她是在愧疚,所以特意这么说出来,让她不要觉得自己亏欠了沈时洲。
然而,对于现在好奇心爆炸的盛明窈来说,这跟没说一样。
她指尖一甩,将墨镜扔到旁边,直白地问:“这些事跟你有关系吗?”
秦现顿住。
盛明窈将手撑在旁边,偏过脸。
小脸上收敛了笑容,乌黑的瞳仁里带着浓浓探究:“整个过程,跟你,跟我们当初闹到要装不认识的矛盾……有关系吗?”
秦现停了很久,才缓缓吐字:“……你跟以前一样聪明。”
“谢谢夸奖。”她弯起眼,没多大诚意地回了一句,随即便凑得更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不罢休地问,“所以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们本来就坐在一张长沙发上。
这一凑,就好像贴在一起了。
对盛明窈来说,这是在用肢体语言,尽可能增加压迫与严肃感。
也便于观察秦现的表情,有没有撒谎。
她脑子被无数没头没尾的信息量塞满了,心里只剩下唯一一个想法,就是把当年的事情全都问清楚。
秦现知道什么,她就一定要全部问出来。
根本顾不上保持距离。
况且,盛明窈的脑海里,还没意识到自己跟秦现是需要特别注重距离的尴尬关系。
然而落在匆匆赶来的男人眼里,就是另外一番意味。
——她抬着脸,好像下一秒就要亲到旁边的人。
神情被如瀑长发挡住,发丝又凌乱散落在秦现的肩上。
远远看去,近似纠缠。
沈时洲站定。
他突然想起,盛明窈紧紧揪着他的衬衫时,无意间贴过来的侧脸。
不过巴掌大,沾着被亲模糊了的唇釉,全往他下颌和衣领上蹭。
回忆结束得戛然。
眼底掠过丝寒凉的嘲弄。
随后,戾气横生。
……
盛明窈还没得
到答案,手腕就蓦地被拎着拉了起来。
还没恢复完全的脚踝踩不稳鞋跟,因为惯性直接栽进了男人怀里。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是谁,腰肢便被环住了。
男人的掌落在她腰间,指腹温度滚烫似铁,力度又很大,似乎要将她烙融烧断。
盛明窈还惦记着秦现告诉她的事,心跳一滞,来不及细想,第一反应就是抗拒:“你先放开我!”
沈时洲却好像没听到。
不,他听到了,然后做出了完全相反的举,手收得更紧,将她几乎摁进他怀里,连自由移的空间都没有。
“你最好闭嘴。”沈时洲微一低头,附在她耳边,极为恶劣地冷漠吐字。
男人还保持清醒控制着力度,没把她彻底弄疼。
但是,她能感觉到,如果可以的话,沈时洲恐怕是想把她骨头都碾碎了。
盛明窈第一次见沈时洲发这么大火,还是这么突如其来的……
她好茫然。
这个时候不该是她生气吗?难道不是她被欺骗了吗?
怎么反倒是沈时洲……?
在他们僵持的时候,秦现站起了身:“沈先生,你听得见吗?盛明窈叫你放开。不经过同意的接触是性`骚`扰。”
他气势收敛,语句却不疾不徐,丝毫没有被沈太子爷压一头的感觉。
盛明窈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第一眼看见秦现的时候,会觉得他跟沈时洲有相似之处。
他大概不只是个玩艺术品的边缘富二代。
更像是,之前早就被她跟姜未未排除在外的,秦家那位同样出国三年,同样去了纽约的秦大少爷,家族未来继承人。
那干嘛要浪费时间,每天都找她聊画啊?
她盯着秦现诧异愕然的眼神,被沈时洲理解成别的意思。
他将她摁过来,以种极为霸道简单的方式遮住她的视线。
在盛明窈看不见的地方,他朝秦现无声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不轻不重地问:“回国就来找我的人,不去看病危的秦老爷子,是打算把家业拿给我继承?”
秦现脸色微变。
他陡然间就明白那是沈时洲早准备好的,等他回国就引爆出来让他自乱阵脚。
的确够狠。
无论哪一刻拿出这招,他都只有暂时认输的份。
……
说话时,怀里的盛明窈被他搂得很不舒服,一直在不安分地挣扎。
推他,甚至是咬他的手,能用的手段全用上了。
沈时洲指骨上青筋突起。
他脸色不变,心里却一遍又一遍地复述她那份失忆诊断,扼制自己把人扔进车里胡乱惩罚的想法。
盛明窈却非要提起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像在故意作对:“我跟秦现还有事情没说完,你要是有急事,能赶紧说完处理完就走人吗?”
“——你赶我走?”
不知道是因为晚上的夜色还是雾色,沈时洲的嗓音被渗得有些凉。
凉意丝丝入骨。
盛明窈被他盯得愈发莫名其妙:“你本来就不该来啊。”
男人低眸,望着她。
最终,竟然怒极反笑了,笑声透着比夜里湖泊还冷的温度:“是,你说得对。”
-
最终,盛明窈是被拎着塞进私家车里的。
她脑袋磕在后座上,生理泪水唰的往下掉。
眸子在黑暗里泛着层水光,看着无辜又可怜。
其实,盛明窈一点都不疼,也不想哭。
这个时候,掉眼泪就是败坏气势。
但下意识的生理反应,完全不顺着她的意,泪水越擦越多,跟止不住似的。
盛明窈被自己气到了。
看本来就不顺眼的沈时洲,就更不顺眼。
她甚至觉得,她之前的猜测就是对的——
沈时洲这男人就是有暴力倾向!
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发这种脾气!?
耳边突然“嚓”的一下,是打火机的声音。
男人手里夹了根烟,正准备点燃。
跟她对视了一秒之后,停住,烦躁地皱起了眉,又将烟折断扔了。
打火机也被扔到旁边,砸出啪的一声。
盛明窈:“……”
他好凶!
难不成是气急败坏,装不下去了,决定提前报复她?
很有道理。
虽然秦现对她也有隐瞒。
但可以肯定,他目前说出来的都是实话。
不然不会跟盛羽灵,以及很久之前的流言相互印证。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两害相权取其轻。非得选一个,那肯定是信秦现的话比较好。
盛明窈停住胡乱地思考,慢吞吞出声:“我要下车。”
沈时洲冷瞥了她一眼。
车内原
本冷静之后稍微缓和的气氛,又被这句话弄僵了。
盛明窈假装没看见,继续说:“司机就在公园外面等我,我自己能回家。我要下车。”
他眼底流着深沉难懂的眸色:“你不该先跟我解释一下?”
她抬起脸,呛声:“我难道需要跟你汇报我的行程,想见谁需要经过你的批准吗?”
沈时洲沉了片刻,掀起眼皮:“所以,上午和你聊天的‘朋友’,就是秦现。”
用的疑问句,语气却格外笃定。
“是。”盛明窈没有泻出半分怯弱和相形见绌,“但是你也骗过我的,对吧?”
他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陈述着:“你告诉过我,你不记得秦家的人。”
“当时说的是实话。秦现是最近才意外认识的。刚开始,我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份。——到现在也不确定。”
沈时洲垂下眼睛,低低哂笑。
讽刺意味极浓:“盛明窈,你是压根没失忆,还是就算什么都忘了,也没忘去亲近别人?”
盛明窈怔住。
哪怕他没念秦现的名字,用了个代称,她也能深刻地感觉到,这两人好像有仇。
再联想到,沈时洲跟她其实也有仇……
盛明窈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肩膀贴着车壁,指尖勾着裙摆,小作像只受惊的猫。
这点条件反射,没逃过沈时洲的视线。
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态度……
他眯眸:“秦现跟你说了什么?”
盛明窈用纤细长指遮住眼睛,终于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了:“我已经知道我们两个以前谈过恋爱分手之后你记恨上我想要报复我了!”
沈时洲捏着她的长指,微微一松。
盛明窈趁机避开,贝齿用力碾着下唇,“我想下——”
“所以,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初你们是怎么在我没回国的时候就订婚了?”
男人重新把她的脸捏过来,手指用力将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掐出道道暧昧印子,嗓音压低得像是从喉间深处溢出:
“你要是没失忆,现在应该在我床上做完再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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