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 你在吗？”
“我在这里，”田菊花高声应着，起身回头, “怎么了？”
“菊花，大人的书房里有些书要搬，大家都去帮忙了，你力气大，也去帮个忙, 今天大人要晒书, 要是做的好，还能吃到一顿好吃的饭。”来人就是之前跟田菊花一起回来的红儿。
田菊花本身在家里就是大姐，照顾妹妹很有一套, 又有一身力气，到了府里之后，除了日常探听消息之外，也总会帮一些简单的小忙。
对她来说, 这些小忙只是稍稍做些力气活，在她这里是很轻松的, 而她帮忙之后, 府里的丫鬟也会帮她洗衣服, 这一来一去, 关系也逐渐走近。
特别是红儿, 更是信任她，甚至偶尔遇到好事也愿意过来叫上她, 让她去蹭点东西。
红儿是葛夫人身边的婢女，倒不是贴身婢女，之前跟着一起去广渠府, 也是因为她能受得住劳累，能照顾葛夫人母女，免得去个虚弱的婢女，反过头来要人照顾。
回了宣湖府之后，红儿依然在葛夫人身旁做事，同样不是贴身照顾，有许多时间跟田菊花相处。
田菊花见红儿这么说，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好啊，我也一直想吃好吃的，谢谢你告诉我，我们走。”
说完，田菊花很快就跟着红儿到了晒书搬书的地方。
今天天色不错，阳光很好，但晚上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温度越来越低，再走下去，要遇到这样好的天气也要等时间，这也是葛源想要在这一天晒书的原因。
田菊花跟红儿到的时候，外头已经摆了不少书，但还有小厮从里头将一箱箱书籍搬出来。
“我也来，我力气大。”田菊花快步上前，故意从葛源身旁走过。
葛源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下意识问道：“你是先前的那个女孩？”
田菊花顺势顿住，转头看着葛源：“是是是，我就是，没想到大人还记得我，谢谢大人带我过来，在这里的日子真的很好，干的活少，还每天都能吃饱。”
葛源笑了：“你这还真是想的开，行，你也去忙。”
田菊花立即答应下来，然后跟着一起去搬东西。
不过她搬东西的时候还是跟别的丫鬟小厮不一样，别人都是搬好就算，她在搬东西的时候还会特意看葛源书房里放着的书。
她所有的课业都是在神灵市完成的，学的文字也是简体字，哪怕学校里有裴风平这样的老师在，她学到的繁体字也不多，但好在简体繁体本就同源，再加上书籍的名字本就有一些规定，连蒙带猜地要猜出这些书籍的内容。
大概看过之后，田菊花很容易就将葛源这里的书籍归了类，可以看出葛源虽然是正经八股文考试考上的官，但与此同时，他的书里也有一些杂记，比如说游历山海的书，农业的书，建筑的书等等。
单从这些书的内容看，葛源应该不是特别古板的人。
这段时间田菊花一直在府衙里待着，对府里的情况也有大致的了解，府里的主子除了葛源夫妻俩之外，还有葛源的一个小妾，葛源夫妻俩只有一个女儿，小妾说是刚进府没多久，因为葛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才讨进来的。
除此之外，葛府里的丫鬟小厮不多，相处都还算和睦。
至于葛家的宗族，似乎也迫切希望葛源有一个亲生儿子，对葛夫人和葛夫人生的女儿态度并不是很好。
从这些情况看，想要以亲人作为软肋，说服葛源去做某一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在以前，田菊花大概不会觉得葛府里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在神灵市待久了，她也逐渐有了别的想法，像葛家这样为了生儿子而讨小妾的情况她总觉得厌恶。
其实神灵市内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只是她都刻意忽视了，这次为了彻底调查葛家，她才不得不将这些小细节都查的一清二楚，也着实让她觉得烦躁。
“菊花，有件事我可不可以问问你？我总觉得你很聪明。”红儿凑到田菊花身旁，低声问道。
田菊花手脚麻利地摆放着手里的书，同时很快点头：“嗯，你说。”
红儿脸色微微泛红：“菊花，我今年已经十六了，夫人有心要给我婚配，我也想在府里挑个小厮，你帮我挑一挑，你觉得是三旺好还是顺庆好？”
田菊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她：“你现在十六，已经想着要嫁人了？你是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想嫁，还是因为年纪到了不得不嫁？”
“啊？年纪到了不是都要嫁人么？”红儿反问道，冲着田菊花眨了眨眼，“我就是不知道三旺好还是顺庆好，你能给我挑一挑吗？”
“也就是说你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才想要嫁人？”田菊花也问道，见红儿点头，把手里的书一本本放下，“那我劝你一个都不要选，他们俩都不行，再等等，最好是挑一个你自己喜欢的。”
“可是在府里，他们俩已经很好了，”红儿低声道，“我怕自己要是不挑他们，哪天他们挑了别人，我就一个都不剩了，其实在府里也好，成亲后也还能在府里干活过日子，你……你也很好的，我这段时间见好多人都盯着你看呢。”
“那你还跟我说这话，”田菊花看着她，被气笑了，“你就不怕我跟你抢？”
红儿的脸色再次红了起来：“要是……要是你喜欢就给你，我……我可以再重新挑一挑。”
“你呀，挑男人怎么跟挑白菜似的，”田菊花摇了摇头，也明白了红儿的意思，她就是跟做任务一样，到了这个年纪一定要去做这件事而已，“你要是信我，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你要是喜欢成亲生子的生活，以后我给你挑个好的，府里的这些小厮就不要选了。”
“菊花，你好会哄人哦，”红儿噗嗤一声笑出声，“还挑个好的呢。”
田菊花抬手，轻轻落在她头上：“信我一次，你才十六岁，你的未来还很远，现在谈成亲的事还早。”
红儿看着田菊花，思索之后还是点了头：“好好，那我信你一次，现在不挑，反正我才刚刚十六岁，再看看，我也要给自己挑个好夫婿。”
话是什么说，但红儿的脸上更多的是不信，她不信未来会改变，也不信能挑到比小厮更好的男人，对于在府里的丫鬟来说，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小厮成亲，确实是她们的好选择。
田菊花看着红儿，突然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在之前几次跟田唐的对话中，她已经逐渐从过去的迷茫中走了出来，也更加坚定地走这一条艰难的路，而她之所以能这么做，敢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不管她做什么，田唐都会在背后支持她。
她知道，小妹是天下间最温柔的人，当初还没有神灵市的时候，小妹愿意为了她努力想办法延迟婚事，后来有了神灵市，小妹也是站在她背后最强的后盾。
“做自己的事”、“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小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牢牢记在心里，也是这些话，顺利让她从里到外发生了蜕变，现在的她不止是心态发生了变化，也一直在为自己选择的路而努力。
虽然这条路很辛苦，但走在这条路上的每一步，她都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的幸福。
她就是这样的人，执拗且固执，而眼前的红儿，却似乎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还有别的可能性。
不，不只是她，如今天下的许多女人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还可以走出一条与设想中截然不同的路，她们甚至都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身不由己。
就像红儿淡定在小厮里选择未来的另一半，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已经选了一条对自己最好的路。
她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她站在这里，这已经是她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这里并没有给她别的机会。
“红儿……”田菊花又喊了一声。
红儿茫然抬头：“嗯？”
田菊花微笑：“你相信我吗？”
“相信啊，”红儿笑着点头，“你先前说你力气大，我信你了，果然你的力气特别大，以后我也会相信你的，对了，你喜欢三旺还是顺庆？”
田菊花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你怎么还想着这个事，行了，干活，快点把书晒好，到时候日头落下，就不好晒了。”
“好好，”红儿无奈应着，继续晒着书，可还是时不时看向田菊花，小心凑过去询问，“你真的不喜欢吗？”
田菊花淡定把她推了回去：“不喜欢，连我都打不过的人，要来有什么用？”
“啊？要娶你的人还要能打过你啊？”红儿叹了一声，“那好难找了，府里的小厮力气都没你大。”
“所以你省省，快做事。”田菊花低声说着，又把红儿推过去干活。
红儿还想跟她说话，她已经抱着书走远了，这才撇了撇嘴，继续低头整理面前的书。
另一边，田菊花抱着书从葛源身旁走过，脚步放缓。
“大人，这群湖匪不好对付，我们的人已经伤了不少，下官不得已，才来求大人帮忙。”
“本官写一封信，你拿去请示林将军，让他派一支兵马前往剿匪，有朝廷的兵马在，晾这群湖匪也不敢再胆大妄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等一下，本官与你一同前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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