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伴随着暴怒声,重物狠狠砸在地上。
“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叫朕怎么息怒?”皇上捂着胸口,压着心底的怒气,手指着外头,“这个卫建亭是什么意思?三拜九叩!他这是在逼朕听他的话!”
再?次怒吼之后,皇上又一次将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上。
这一次,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地跪俯在地上,没有人敢出声。
“咳咳——”皇上再?次猛地咳嗽起来。
底下的人听到他的咳嗽声,立即惊呼:“皇上?”
“滚,都给谁滚,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皇上冷笑,眼中闪过几分狠意,“你们去给朕盯着卫建亭,直到他跪到朕面前为止,朕倒要看看,他到底能说些什么大不敬的话,到时候,就看他能不能活着回去了。”
这话一出,跪着的所有人都被震撼了,谁也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对卫建亭起了这么重的杀心,而且似乎已经打算付诸行动。
如果是平时,或许他们还能稍微说几句,可这时候皇上正在气头上,谁开口都是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甚至有可能小命难保,为了保命,这时候更是谁也不?敢开口。
怕皇上再?次震怒,太监们后退着逐一离开,只有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还留在屋子里。
虽然之前的命令是所有人都得离开,但现在皇上的身体明显不太好,如果不?留下人,恐怕随时有可能出事。
皇上因为看顾不到出事,所有太监都会人头落地,所以就算是硬着头皮,抱着被惩罚的风险,贴身太监也只能留下。
好在这次皇上没有再?发怒赶人。
卫建亭从宫门外一点点往外进,皇上也一直从探看的小太监口中得到消息,越听越觉得愤怒,越听眼中的怒火越深。
他就坐在那里,心中的愤怒压下了身体的不?适,他甚至没有再?咳嗽,只是凝视着门外,等着卫建亭到达。
贴身太监不?声不响,只是一直小心照顾着,尽量让皇上感受到一丝舒适。
……
明心郡主府。
明心郡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卫良才,微微闭眼,身体后倾,作出排斥状:“少将军,本郡主何德何能,竟让少将军这般低声下气?”
“求郡主救父亲一命。”卫良才再?次说道。
“卫将军为国为民,是少有的大将之才,”明心郡主转过身,背对着卫良才,“若是卫将军能为百姓而死,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你该为将军感到高兴才是。”
“郡主,”卫良才抬头,“我卫家可以战死沙场,绝不?为勾心猜忌而亡。”
“生死有命,在这个世道,能决定自己生死的人寥寥可数,更何况卫将军不?是为了百姓才去冒险么,少将军说卫将军是因为勾心猜忌而亡,岂不?是辜负了卫将军对百姓的一片心?”明心郡主轻笑一声,凝视卫良才,“少将军,你们卫家能走到现在,也要感谢卫家的列祖列宗,若不是有卫家列祖列宗的功绩庇护,以你们父子的脾性,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能活到现在还不?够吗?”
卫良才抿唇,他心底也很清楚明心郡主说的对,可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争取,否则他不?会避开所有人,悄悄过来找明心郡主。
这么想着,他抬头:“郡主,此次父亲去宫中,是因为神灵镇一事。”
明心郡主蓦地回头,眼中闪过几分不?满:“你在威胁我?”
卫良才拱手:“郡主,父亲忧心朝廷,忧心百姓,此次明知前路渺茫,却依然亲自求到皇上面前,便是为了百姓的安危,若皇上不?曾猜忌,或许父亲此去会有所得,可皇上一直都对卫家有所顾忌,此去必定凶险重重,你我都知这些百姓的去处是神灵市,知道他们无恙,可父亲不?知,他只知若是他不?去求,便是愧对天下百姓。”
明心郡主眼神有些动容。
就像卫良才所说,在百姓被驱赶一事传到京中之后,他们便都清楚哪些百姓无事,也不?会为百姓的安危而担忧。
可在卫建亭眼中,这次百姓被驱赶,无疑是进入水深火热之中。
卫建亭知道他被石雄牵累,被皇上怀疑。
他也知道此行去宫中,凶多吉少。
可他依然去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心安。
可……
明心郡主的眼神又一次变得坚定,看着眼前的卫良才露出讽刺的笑容:“卫家是朝廷最强的拥趸,一生都在守护朝廷,当初仁王和?赵王叛变,卫家没有出手,当今圣上计谋杀我父王,用卑劣手段夺取皇位,卫家也没有出手,就因为卫家以朝廷为重,便可以以这样的理由枉顾人命,枉顾是非正义吗?”
这话一出,卫良才眼中满是震撼。
明心郡主再?次冷笑:“你以为你们卫家有多好?不?过也是一条被牵着鼻子走的狗而已,我与你们卫家本就势不两立,你如今求到我头上,或许我该说一声‘好’才对。”
直到这时,卫良才才发现原来明心郡主一直都对卫家心怀怨恨,只是在过去许多年,从未透露过分毫。
他竟然还想求明心郡主出手相助?
“荣王是被……?”
“当年的事,你或许不知,但卫将军一定知晓,”明心郡主垂眸,“卫良才,我佩服你们卫家,你们能一路走到这里,能一直坚守卫国,确实值得钦佩,但也是你们的愚钝,害的王室分崩离析,说什么守国卫国,怕只是贪生怕死的托词罢了!”
卫良才晃了晃神,突然回神,立即否认:“不?可能,若是父亲知道当年的真?相,绝不?会置之不?问。”
“他就算问了又能如何?”明心郡主勾起唇角,“我父亲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卫将军帮忙找出真相,又有何用?就连当今圣上,也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还不?是因为我只是一介女子?”
“不?可能,绝不?可能,”卫良才在之前晃神之后,便完全坚定心神,再?也没有怀疑过卫建亭,“父亲守卫朝廷,却绝不?是愚昧之人,他若是知道当今圣上为了皇位对亲兄弟下手,绝不?会就此认命,当年之事恐怕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明心郡主下意识反问,随即失笑着摇头,“罢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再?提也无法?挽回,你回去。”
卫良才张嘴,想要再?劝劝明心郡主,可一想到之前明心郡主所说的话,到了嘴边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哪怕他相信卫建亭,但荣王毕竟是明心郡主的父亲,既然事情已经说到这里,就证明当年荣王之死确实与皇上有关,而卫家又是明显的保皇派。
光是从立场上看,卫家和?明心郡主本就处于对立。
可他还是不甘心,如果明心郡主不?愿意出手,卫建亭这次进宫,凶多吉少已是板上钉钉,而他除了明心郡主之外,再?无他人可以求。
卫良才几次看着明心郡主,都只是看到背影,也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
他敛起眼中的情绪,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或许他该立即回去,准备之后的奋战。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卫良才立即警醒。
他是偷偷从卫家溜出来的,要是被人发现他在郡主府里,不?仅会导致卫家出事,还有可能会影响到明心郡主。
明心郡主回头,看着立即起身的卫良才,伸手指着屋子的其中一个角落。
卫良才点头,立即躲进角落里。
确认他的身影彻底隐蔽之后,明心郡主才出声:“进来。”
“郡主,这是方才郡主吩咐的糕点,”丹翠将糕点从提篮中取出,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又取出一壶茶,“这是厨房新沏的花茶,说是郡主先前特意吩咐的。”
明心郡主的目光从花茶上扫过,转头看着丹翠:“知道了,你下去。”
“是。”丹翠将盘子放在身前,微微躬身,转身往外走。
丹翠走出房门后,直接将房门关上。
不?久之后,卫良才从角落里走出来,躬身行礼:“郡主,此番多有叨扰,告辞。”
说完,他快速从窗户翻身离去。
明心郡主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直到窗户合上,她走到桌子旁,从糕点里取出一小块糕点。
将糕点掰开,里面的小纸条露了出来。
她迅速打开小纸条,看清里面的内容后,她的眼眸中闪过几分震撼。
许久之后,她把纸条放在盘子里,拎起小茶壶,缓缓倾倒茶壶中的水,一点点冲刷着纸条。
这期间,纸条上的字迹若隐若现。
“卫建亭……三跪九叩……求……收回成命。”
直到纸条上的字完全模糊,纸条变成一团浆糊。
将纸条的存在清理干净之后,明心郡主坐在椅子上,手落在桌边,正好碰到了摆在桌上的一本书。
这是她父亲还在世时抄录的一些诗词,作为她习字的字帖。
明心郡主伸手,将书拿在手里,随便翻了一页打开。
这本书的内容她已经反复看了许多遍,里面的所有文?字她都可以倒背如流。
这一页,只有短短一句诗。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明心郡主的手落在纸页上,从诗句上轻轻滑过。
当年的事,她手里的证据已经确认她父王是被害而亡,而罪魁祸首就是当今皇上,至于卫家……
她起身走到窗口,在窗台上有规律地敲击了几下。
不?一会儿,外头多了一个身影。
“不?管用什么方法,留下卫将军的命,只有卫将军活着,他才不?能真正安稳坐在那个位置上,”明心郡主低声道,“卫家同样也是他的催命符。”
“是。”外头的身影应着,很快便再?次消失。
直到外头完全没有人之后,明心郡主打开窗户,从窗户边垂下的纸条上摘下一片树叶,拿在手中随意把玩,一会儿之后,她将树叶凑到嘴边,调整之后,吹奏了一曲极为简单的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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