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玲珑”
卫良才握着不久前刚到他手里的信笺,看着信笺上的诗句,脸色越来越难看。
送信来的人好奇询问:“少将军,这是谁来的信啊?”
卫良才原本并?不打算发火,突然被这么?一问,直接把手里的信笺拍在?桌上:“你说,到底是哪个混蛋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把我称作‘美人’!!!”
送信的人稍稍后退了几步,憋着笑:“小的也不知道,是外头送进来的信,那人定是看中了少将军,不然让老夫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少将军若是看中,也能门当户对,不若提了聘礼去提亲?”
“滚滚滚——!”卫良才抬脚踹了一下?,“哪家的姑娘都不行,就这样?大咧咧送信来的姑娘,谁敢要?你家少将军就这点眼光么?,出去出去,烦死人了!”
“没准人家就是看中了少将军,非少将军不嫁,可?苦于见不着少将军,才鼓足勇气叫人送了信来,少将军可?以叫人打听一下?,没准真是哪户的大家闺秀呢,又跟少将军门当户对的,不是很好?”送信的人脸上依然带了笑,同时露了几分调侃的神色。
“谁家大家闺秀叫‘玲珑’的?我看是哪家的丫鬟,随便从?书上找句诗,就以为自己很有文采了,不自量力想要攀高?枝,也不看看少将军我是什么?身份?”卫良才挺直胸膛,见眼前的人还带着好奇的神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你走,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东西,直接烧了算,不准再送到我手里来。”
送信的小厮再次憋了笑,点头应“是”后,后退着离开。
卫良才看着对方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神情也逐渐从?暴躁和不耐烦,转变成认真严肃。
他的手握紧手里的信笺,又一点点将信笺打开抚平,又仔细看了看信笺上的内容。
若是之前,他一定不会在?意?这样?一封信,甚至可?能真的把这封信当成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叫人送来的,但自从?宫里那位醒来,他就感?觉到了将军府的氛围逐渐变得?不太对劲。
比如说刚才那个小厮,虽然他并?不是新来的,但这两天相处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态度变得?不一样?了。
不像之前那么?随意?,反而变得?小心起来。
甚至在?将军府周围,他还察觉到了一些陌生的注视,显然是有人盯着将军府,一旦有人跟将军府的人联系,必定会被察觉。
卫良才垂眸,低头瞥了眼手里的信笺,目光从?上面的文字上扫过,其中引起他警惕的就是“玲珑”这个名字。
乍一听,这个名字似乎是哪家丫鬟的名字,或者是写信的人随手取得?笔名,就算这封信被拦截,旁人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前面的诗句,而不会在?意?“玲珑”这个随处可?见的丫鬟名。
但恰恰是这个名字,让他起了警惕。
玲,音同灵,取神灵镇。
珑,音同笼,取笼子的意?思。
这两个字放在?一起,意?思就变成了神灵镇的笼子,这样?的取名方式,对于不明真相的人而言一定是一头雾水,但是在?他看来,却是在?清晰不过。
虽然这仅仅只是他的猜测,也许事实真是一个叫玲珑的丫鬟给他写了这么?一封求爱信,但直觉告诉他,这封信的来源必定是神灵镇。
除了“玲珑”之外,这封信最诡异的地方还在?于诗句中的“有美人兮”,他虽然没有收到过求爱信,但也不是没有听过丫鬟私下?讨论他,在?那些丫鬟口中,提到他最多的就是“高?大、威猛、俊朗”,哪里会有“美人”这样?的说法。
卫良才不屑地撇嘴,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轻快的笑容。
之前他把信寄出去,已经?做好了神灵镇不会再理?会他的打算,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后悔,他的打算就是要跟他爹一起共进退。
如果他真的提前做了对不起他爹,对不起卫家的事,他会成为卫家的罪人,就算卫家人活了下?来,之后他们也会在?煎熬中度过一生。
如今神灵镇来了消息,就说明他之前在?信上所写的事得?到了许可?。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信笺的内容,这次着重看了看上面写着的玲珑两个字,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信笺角落里的“福清阁”。
这是信纸的样?式,他之前也曾经?见过类似的信纸,是这些年?京中兴起的一众文雅的方式,通过在?信纸上盖上漂亮的印章,以注明信纸的来源,印章拥有者实力越强大,信纸的价格也越高?。
福清阁是京城里一家茶楼的名字,本身也是风雅的存在?,自然也随了大流,在?客栈里发放了许多印着福清阁纹样?的信纸。
当然,这些信纸上的印章是公?印,信纸的价值完全比不上私印,印有福清阁纹样?的信纸也很多,算是有纹样?的信纸中最不值钱的一档。
卫良才手里的信纸会印有“福清阁”的纹样?,更说明写信的人极有可?能只是某户人家的丫鬟,因为不懂,以为这样?的信纸值钱,才会选用盖有“福清阁”的信纸。
否则哪怕是小家碧玉,也不会用这样?的信纸写情诗。
卫良才一开始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没有注意?到信纸的异常,直到这时候重新再看,才发觉对方用这样?的信纸恐怕别有目的。
“福清阁”是茶楼,人来人往反而更容易做手脚。
想到这里,卫良才把信往怀里一塞,径直往门口走去。
这段时间将军府外多了不少盯梢,为了避免弄巧成拙,卫良才很少走出家门,但他要出门,也不会有人拦着,甚至还有人脸上露出了喜色,快速叫人跟上。
卫良才也不去隐蔽身形,大咧咧往福清阁走去。
这时候正好是喝茶的点,来福清阁的人很多,卫良才刚到门口,就碰到了不少人,他也不在?意?,直接往里面走去。
身后的人一直警惕地看着卫良才,特别注意?着跟卫良才触碰的人,以免有人趁乱往卫良才怀里塞纸条。
卫良才进了茶楼内,目光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座位,实则是在?找是否有眼熟的面孔,若是能靠近,也能更好地交流。
只可?惜他并?没有找到熟悉的面孔,而且身后的人跟的紧,就算碰了面,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只要后面跟着的其中一人假装无意?地坐在?他旁边,他都没办法跟对方交流。
想到这,卫良才的眼神暗了暗,是他太着急了,收到信就急匆匆赶来,或许他应该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出来。
就在?这时,卫良才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声音。
“少将军。”
卫良才回头,看到对方时惊了一瞬,连忙上前去扶:“裴老,您怎么?来了?
”
跟着卫良才的人看了两人一眼,彼此对视后,稍微走远了一些。
整个京城都知道裴风平行事严苛,在?他还担任吏部尚书期间,他甚至将皇上最为宠爱的几个大臣都拉下?了马。
偏偏裴风平确实是在?为百姓着想,他用强势手段让皇上亲手处理?的那几个大臣也确实做了许多违法贪污之事,以至于哪怕皇上确实很喜欢那几个大臣,也不得?不笑着夸赞裴风平做的好。
但也是从?那之后开始,皇上开始对某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底下?的人对裴风平做一些小手脚。
裴风平辞官,是为了保护家人的安危,但他的威慑却一直都留在?朝中,而跟着卫良才的几人又是皇上派来,对裴风平的执拗更是了解颇深。
怕引起裴风平的注意?,他们不得?不暂避。
以他们对裴风平的了解,京城里唯一不可?能跟皇亲贵族联手的人就是裴风平,更何况裴风平早已辞官,自顾不暇,他要是真的跟某些皇亲贵族有些交情,就不可?能落得?现在?这般地步。
卫良才搀着裴风平坐在?椅子上,低头看到裴风平身上穿着的满是补丁的衣服,眼中带了些红:“我爹先前几次提起过裴老,只是……”
碍于朝中复杂的势力关系,不好光明正大去看。
“我来这里要了些茶梗,”裴风平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打开让卫良才看,“这些茶梗都老了,茶楼的客人不爱喝,可?我就是喜欢这一口浓茶。”
跟着卫良才的人虽然走远了些,但目光还是时不时落在?两人身上,见裴风平摊开的纸包里都是些粗大的茶梗,又随意?地移开了视线。
卫良才也看着眼前的茶梗,立即道:“裴老,晚辈去给您要杯好茶。”
“茶水就不必了,喝茶梗就好,你瞧,这些茶梗里还有茶叶呢。”裴风平说着,伸手去摊纸包里的茶梗,手指在?内层纸包的一角敲了敲。
卫良才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裴风平的手再次刻意?落在?纸包的角落,紧紧按着“福清阁”的纹样?,他才回了神,看着裴风平,眼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见卫良才回神,裴风平借着拨弄茶梗,用茶梗摆了一个“屋”字。
等到卫良才看清后,直接把茶梗抹开,然后将茶包收起来,手指屡屡在?“福清阁”的纹样?上划过。
“我现在?也想通了,属于我的终归会属于我,不属于我的强求不来,人这一辈子讲究的就是平安,能过的安全,比任何权力都要来的好。”裴风平说完,拎着装满了茶梗的纸包弓着背离开。
卫良才亲自送裴风平离开,回到座位后握着茶杯,凑到嘴边,掩住眼中的沉思。
一时间他还不能想通裴风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裴风平是以神灵镇的名义?特意?来找到交谈,刚才那番话一定有特别的深意?。
想归想,但他脑海里还是总闪过“裴风平、神灵镇”的字样?。
裴风平怎么?会跟神灵镇搭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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