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了一天城市, 在月华的笼罩下逐渐安宁。
夜幕降临，天地寂静。
蹲守在墙壁边的孟淼缩着肩膀，稍稍回身, 极其小声地用气音说话。
“贺队，你确定，他们今晚会来吗？”
被她突然转过来吓了一跳的贺泷瞪她。
这个时候还敢说话？！
“转过去！专心点！”贺泷轻声斥责。
哦。孟淼又默默地转了回去, 无聊地趴在墙壁后面，盯着门口。
又过了一会儿。
贺泷声音细微，嘴皮都没动：“这是孟教授和戴局的意思，我们只要执行就行了。”
孟淼开心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既然如此，那她就完全没问题了！
她倒要看看。
今晚谁有能力在她面前逃跑！
***
“咔哒、咔哒……”
警局大厅里的复古时钟，指针缓缓挪动。
众人送资料的送资料，打电话的打电话，看似和平时一样放松, 其实都在暗自警惕。
“戴局……已经这个时间了，他们还没来！”
吴担皱着眉，看了眼窗外的夜幕，颇为担忧。
微胖的戴局长坐在可以转动的皮椅里，神态安然：“急什么？早晚会来的。”
“你以为今天那个骗子为什么要特地来警局一趟？他就算被贺泷抓住了，但押送来的路上有那么长的时间，以他的身手, 想逃掉还不容易？”
毕竟, 那人在警局门口都能逃掉呢？
戴局长非常爽快地承认了对方的拳脚功夫比他属下强。
这是客观事实，没什么好掩饰的。
吴担被戴局长这么一问，也开始思索了：“对哦。听他们说, 这个人在路上闹腾了好久, 一会儿说肚子疼, 一会儿说晕车，一会儿说想上厕所，他们停车停了好几次，所以才会到得那么晚。”
那时的他，外表还是个老妇人，押送的警察多多少少会有些心软。
不过，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看到吴担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戴局长的两条眉毛动了动，笑着提示道：“送他来的警察，是男性。”
“还没明白吗？”
警察……男性……
急切的吴担突然灵光一闪：“啊！他当时变装了！到底男女有别，他若是借口上厕所，就有机会避开我们的同事，单独行动！”
毕竟，总不可能让年轻警察真的去盯着一位中年阿姨上厕所的每一个动作？
只要警察是人，这就是不可避免的漏洞。
“他做了什么？！”吴担有些惊恐。
戴局长笑了笑：“又不研究犯罪心理学，你想这些做什么？告诉你一句孟教授的名言，犯人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只管在他行动前抓住他们就行了。”
“不管他当时做了什么，他们的最终目的必定是接触孟教授。”
吴担忍不住问：“他们为什么想见孟教授？”
他一点也不觉得孟教授有什么特殊的。
戴局目光微妙的瞟了吴担一眼。
吴担感到脖子一阵发痒，似乎是起了鸡皮疙瘩，张了张嘴，犹豫道：“……怎、怎么了？戴局？”
戴局忽而一笑：“没什么，就是难得见到一个不崇拜的孟教授的A大生，你应该是A大毕业的？”
A大垫底，勉强毕业的吴担：“……我是。”
“你是不是没好好听课？估计也不怎么校园参加活动，四年都宅在宿舍里打游戏了？”戴局说得仿佛亲眼到了吴担的大学生活一般。
吴担尴尬地低下头。
他的脸皮还没厚到可以睁眼说瞎话的程度。
“我就说嘛！贺泷那种态度才是一个A大生的正常表现。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学某些人盲目崇拜孟教授才好呢！如果你之后真想知道的话，就问贺泷。”戴局长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个一时兴起挑起的话题。
“你再去后门看看，大门人那么多，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大胆。”
“是。”
不知道自己什么想法的吴担怀着一肚子的复杂心思领了任务，向外走去。
***
洁白的月轮缓缓升空，月华如水。
此时的警局似宽实紧，看上去没有人的地方，说不定暗地里有一群人盯着你。
就是不知道，谁敢来闯这个龙潭虎穴了。
简易的房间里只有一桌一椅。
陈墨也不在意，坐在椅子上，翻着手里的书页。
“这法典也太厚……”
翻了几页后，看得眼花的陈墨选择了——
把法典合上。
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智慧！
陈墨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他双手搭在封面上，注视着左上角十分清晰的印刷字体————“普通高等教育XXXX国家级规划教材”。
他眼神闪了闪，心里划过无数想法。
如果106房间里的那本法典和这本是一样的话，那……
不是原主的，就是某个学生的。
陈墨觉得，是学生的可能更大一些。
因为原主是回来休养的，会随身带那么厚一本法典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如一个学生会带教科书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学生……”
陈墨想起了在医院里的时候，原主的好友陈实教授说的话。
他说，学院里有女学生举报他。
今天戴局长也说，见过了那个女生。
赖焱的小说里也有关于女学生的结局描写。
……怎么都和女学生有关？
陈墨暗自皱了下眉。
对了。
他好像一直没问过，那个举报他的女学生叫什么名字。
“吱呀——”
忽然，木门被推开。
有风从木门的缝隙中钻进，吹动额前发丝。
陈墨闻声，抬头望去。
与此同时。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又见面了。”
陈墨看见穿着规整的警服、神情一点都不慌张的来人，眸中带着点讶然。
“你是？”
正是因为不认识，所以陈墨才惊讶。
他只知道，对方肯定不是警察。
“不愧是你，竟然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来人一点不生气，反手关上门，笑着耸了耸肩，“我是今天被你送进警局的可怜人。”
听到这话，陈墨下意识扫了对方一眼：“那个男扮女装的骗子？”
来人走到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上去。
仗着胳膊长，手搭在椅背上，俯视着近在咫尺的陈墨。
“人类穿衣服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蔽体，本就没有男女之分，我今天下午不过是穿了一件修身的裙子罢了。”
声音低哑飘暗，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
陈墨无视对方的压迫，轻笑着打破房间里的凝滞，道：“你起来一下，你压到我的书了。”
“不过，你的想法和我很像。”
来人直起身，眸色幽深。
和你很像？
这本来就是你教他的。
抽出被对方压到的法典，陈墨将它放到地上：“你就是那个犯罪集□□来接触我的人？”
来人坐在桌子上，漫不经心道：“合作罢了，就像你和那个地中海，不也合作了？”
“……你好像对戴局很有意见？”陈墨差点没反应过来对方说得是谁。
来人偏过头，无声地冷了一下眼神。
要不是因为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会引某个鸟人过来，不止那个地中海，所有敢怀疑陈墨的人，都得死！
陈墨斜倚椅背，手肘撑着扶手，单手托腮看着对方：“既然现在见到了，那你打算怎么拉拢我？”
来人歪着头，眸子透着和陈墨如出一辙的无辜：“我只说了一起合作进警局。至于进来之后我要做什么……我可没有任何承诺。”
“哦？类似莫里亚蒂那种角色？”陈墨眉头一挑。
詹姆斯·莫里亚蒂，《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中的一位非常出名的反派教授，犯罪界的拿破仑，也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头号死敌。
“也不是不可以。”
来人咧嘴一笑，明明身上还穿着警服，但却渗着挥散不去的、浑然天成的血腥气。
“如果你是警察的顾问，那我就是罪犯的顾问。”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和陈墨成为死敌。
他格外喜欢这种感觉。
陈墨不仅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很想笑：“你穿着警服，在警局里说，你想做罪犯？”
那么喜欢追求的刺激吗？
怪不得下午在路边遇见他的时候，明明他前后都有警察，他也敢过来碰瓷他。
“滴————滴————滴————”
警报骤然响起。
来人动作一顿，满脸可惜地叹气道：“不是？竟然这么快就被抓了，这也太菜了……”
陈墨笑容温和，仿佛是在哄闹别扭的小孩。
“没事，早点被抓，也能早点判刑。”
“你要不要也陪他们一起留下来？反正有时间，咱们还可以继续聊聊，比如，你今天下午在警车上做了什么手脚之类的？”
陈墨的手肘抵在扶手上。
来人腿一伸，脚落地，从陈墨身前的桌子上下来，掸了掸衣服。
“我是真的很想接受这个邀请————”
“砰！”
说话间，子弹出膛。
“咻！”
来人修长的身形一闪，以人类极限的躲避了子弹。
呼吸间，化作黑影退到了门边。
“哚！”
子弹擦过来人，在木门上砸出一个弹孔。
“————如果你没有用扶手里的□□对我开枪的话。”
看到对方完好无损，陈墨没有感到意外，唇角笑意渐深，温雅地没有半分杀气，仿佛刚才突然开枪的不是他一样。
“咱们不是死敌嘛，这是应有的礼貌。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我相信，以你的身手是可以躲过的。”
就是这种感觉！
来人久违地感受到了浑身血液沸腾，刚想兴奋地说什么。
下一刻，就被外面逐渐靠近的细碎脚步声打断了。
“孟教授！”门外传来隐约的呼喊声。
碍事！
扫兴！
来人不甘心地舔了舔嘴唇，手掌抵着门边，最后看了陈墨一眼。
“我们下次再约！”
说完，像是月下阴影，眨眼之间就消失在门缝中。
看着对方消失，愣住的陈墨不由失笑。
……还下次再约？
当他这里是可以随时光顾的诊所吗？
对了！
他好像忘记问对方名字了。
等下戴局问起，他要怎么回？
说刚刚来了一个“莫里亚蒂教授”，戴局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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