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挺帅的

    因为在剧组待过或者工作过的人都知道, 真正拍摄的场地其实是很小的, 平时在电视剧里看着好像很多场景其实都是拼凑出来的布置。

    但余唯这直播间确实奇怪, 大家看着她从开启直播后就走了两三条老街来到化工厂筒子楼, 又看着她从筒子楼出来在外边大街上闲逛。

    但每一处的风景还真不一样, 而且方圆几里也没有露出破绽的地方。

    这要是剧组布置的场景, 那得是个多土豪的剧组？

    沿途的风景让直播间对面的观众看呆了眼，此时的大街上人越来越多, 所有人的神态都是那么自然, 不论大人还是小孩，各式各样的衣裳, 偶尔驶过的几辆老式自行车，无一不透露出诡异。

    主播不会真的穿越到八十年代了？！

    大街上人多, 直播间的人更加多, 已经从开始时候的80几人到了现在的3098人，人数还在以直线上升, 几乎隔几秒就进来一两人。

    新来的不懂情况, 待在里面见证了余唯方才的行径开始疯狂在评论区敲键盘, 跟迷茫的新观众说这件事有多邪门。

    评论区甚至已经开始一轮“民间投票”。

    【该相信博主还是不相信呢】

    【我信了】

    【我保持…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观望】

    【我觉得太诡异了, 你们没看见那些人都有多自然吗？】

    【所以说，现在的群演演技都这么高超了？】

    【快跟我一起念啊！富强明主文明和谐！！】

    【楼上你够了】

    ……

    评论区此时的战况有激烈, 余唯唇角扬起的弧度就有多大。

    不怕评论, 只怕他们不评论，评论越激烈，就说明她这场直播的成功, 完完全全的成功了！

    有人讨论才能有流量，有了流量才能进来更多人。

    看着满屏幕的鲜花，现在也不算全是鲜花了，小羽毛更是占了一大半，偶尔掉落几次10元的糖果，甚至有一两个20元的小彩虹！

    内心的激动让她难耐，再看看右下角明晃晃的“288”，真想立马变身为超级热火主播，日收入来它个千儿百八的。

    别说晚上要吃什么了，马上就收拾回去搬家！

    还有个叫做猪油糖的食物，余唯以前听说过却没吃过，心下好奇但念想着兜里唯一的1块钱，一咬牙还是没买。

    万一不好吃那多亏。

    买来的东西看起来很多了，但最后付钱居然还能剩下两角三，实在让余唯啧舌。

    “想先吃哪个？”余唯把所有小零食全摊开放在手掌心，让小家伙挑选。

    这些东西余辉一个也没尝过，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余唯再看看她手心的宝贝，闻着鼻尖窜进来一股子香香的味道，唾液开始分泌，他不自觉咽下口水。

    余辉颤巍巍伸出手指了指那颗最小的白色牛轧糖。

    余唯会心一笑，把糖果撕开包装纸就要喂给他，香甜的味道凑到余辉嘴边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这东西居然比小家伙的小嘴还要大，顿时哭笑不得收回了手。

    余辉已经张开小嘴准备迎接糖果了，却见余唯飞快收回手，以为她是后悔给自己吃了，顿时咬紧下唇不敢吭声。

    是不是因为自己哪里又惹到她生气了，他小脑袋瓜忍不住乱想，难过地开始扣手指。

    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余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小小的牛轧糖掰开，好，其实她还上嘴咬裂了一截才分开来，余辉小可爱应该不会嫌弃？

    事实上余辉哪里会嫌弃，入口的一瞬间，眼睛是显而易见的放光，那种喜出望外又极度惊喜的表情，余唯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烙在心上。

    等到余辉磨了许久才将牛轧糖咬得软化，咽下去后，余唯才对他严肃道。

    “辉辉，等会儿跟我回去后你不能告诉外婆我们俩买了这个吃，知道吗？”

    小余辉是个早熟的孩子，也很机灵，虽然不爱说话又自闭，却还是能够听懂她说的话。

    当下停顿了几秒，便咬着水果蛋糕乖乖点头。

    “真乖。”

    余唯含笑摸摸他的脑袋，小家伙好奇地望着她，手里攥紧了一只蛋糕，小鹿般清澈的眼瞳里溢满可爱，直把她的心看化来。

    最后这些小零食全进了余辉的小肚子，余唯只尝了一块牛舌饼就没吃了。

    小家伙虽然经常挨饿，一下子却也吃不完这些，余唯便把他吃不完的那些放进了装面包的包装纸里，倒也能勉强塞进她的大裤兜。

    经过这一茬，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近了一步，余唯明显感觉到这小家伙对自己多了几分依恋，也算自己没有白对他好。

    吃完后天色已经不早了，带着满足的余辉回到家后，回到那个十来户人家一起住着的大院子，窒息般的感受又开始在余唯心口蔓延开来，每一口呼吸都充斥着让她烦闷的味道。

    这里唯一能相处下去的，大概只有乖巧的余辉了。

    夜色浓重，趁着天马上要黑了，余唯烧了水带着余辉找到洗澡的地方，她打算给他洗个澡。

    现在没有淋浴，至少这里是绝对没有的，洗澡得自己拎水桶过去。

    余唯在找毛巾，洗澡擦身体用的毛巾，好一会儿才发现外边屋檐下牵了一根长绳，长绳上搭着六块颜色相同但花纹不同的毛巾，每一张看着都挺粗糙。

    她问坐在一旁看着她四处瞎晃荡的余辉，“小辉辉，你知道哪张毛巾是你的吗？”

    余唯看着站在地上的小家伙，等了好几秒，余辉才指指绳子最末尾上挂着的一张灰不溜秋的长条毛巾。

    那毛巾看着不太干净，灰扑扑的，甚至有两个不起眼的小洞，毛巾已经不能称作为毛巾了，很硬，很干，一点也不柔软，这么粗糙，就是给小孩子洗的？

    余唯简直要被这样穷困的家庭给气死。

    家里那么多劳动力还全都在厂里上班，难道一张毛巾都换不起吗？

    可是再看看其他人挂着的毛巾，再烂也不至于有余唯的年头久远，这简直就算得上是一张陈年老抹布了！

    余唯忍住要被气吐血的想法，又问他：“那我的呢，我的毛巾是哪一张？”

    余辉乖乖地抬手指指方才他指着的一张毛巾。

    余唯：“what？！”

    母子俩用同一张毛巾？！

    有…有没有搞错！

    最后的最后，余唯终于接受了现实，因为她数了数，家里的毛巾一共有六张，除了余唯的一张，家里还有五个人，自然是每人一张，那剩下的肯定就是自己的了！

    至于余辉，按照袁桂芳的脾气，怕是得吼上一句：丁点大的小屁孩，用什么毛巾！浪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余唯接受现实，向现实妥协，不过她并没有拿这样的毛巾给余辉洗澡，打算就直接用手给他洗。

    还有香皂，香皂放在屋檐下搪瓷盘边上，底下有一个木头托盘，托盘上放着的是香皂，但余唯更想称呼它为“臭皂”。

    同样的，这香皂比毛巾还要脏，看原来的颜色估计应该是米黄，现在已经变成了米灰，她还特意问了余辉，大家是不是洗澡都用这块香皂。

    他乖乖地点点头。

    余唯扶额，终是跑出去买了块香皂，好在不贵，才两角二分，给她剩了个1分钱。

    余唯连连感叹八十年代物价低。

    住在这里，洗澡洗漱上厕所都只能去公用的地盘，私人的想都别想，没有那个条件。

    但看到澡堂的一瞬间，余唯还是心狠狠抖了两下。

    眼前晃过白花花的肉，她一把捂住余辉的小眼睛，抱着他来到最里边的小角落。

    余辉手里提着一个小桶，里面放了一块新香皂，至于毛巾，她没钱买毛巾，先将就着带了一件纯棉短衫当做余辉等下擦干身体的毛巾。

    虽然余辉是小男生，但余唯总不能带他去男澡堂洗澡，其实女澡堂带儿子来洗澡的不在少数，只不过余唯这是头一次体验罢了，便觉得心惊。

    好家伙，里面已经站了五六个人，她们居然面不红心不跳。

    余唯忍住砰砰起伏的小心脏，转过余辉的小身板才抬起捂住他眼睛的手。

    “小辉辉，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到处看，我去提热水。”

    余辉望着余唯的眼睛，抬手下意识要揪住她的衣摆，却又怕不听妈妈的话而被她丢下，他只能乖乖点头，只是小鹿眼里透出的胆怯看得余唯心又颤。

    唉，这环境，她要摆脱，一定要摆脱！

    余辉很乖，余唯在给他洗澡的时候这小家伙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时不时偷偷瞄她几眼，仿佛在看什么不一样的人。

    也是了，现在的余唯确实不一样了。

    给余辉洗完一场艰难的澡后，虽然过程中他略有些羞涩，但看着她认真专注的神色，他一颗小心翼翼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以前的余唯还会回来吗？

    他好喜欢现在的妈妈。

    袁桂芳还在不停夸赞罗东申，余唯心里已经佩服她佩服地不行，瞧瞧，单是这变脸的速度就足以让她学习。

    总算是有了片刻的清宁日子，余唯的话一出口，不止是袁桂芳，江敏也松了口气，等到她大哥和老爹下班回家后，还不住在说家里二妹终于懂事了，希望以后都别再像这几天一样犯糊涂！

    余唯无语，心里还在思忖明天去了厂里应该跟那罗厂长说些什么话，是直接说自己不干了，爱谁谁去，还是温和点？

    算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带着这样的想法，余家迎来了余唯的第二顿饭，晚餐。

    由于余唯突然对袁桂芳的妥协，本来想叫她去做饭的念头也熄灭，今晚依旧是江敏上。

    可是，当她看见跟中午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饭菜，成功失去了食欲。

    本来中午她想着，虽然这户人家的饭菜比不得她做的那些美味，但好歹有荤有素，勉强能糊口，这年头这样普通的家庭，饭菜的味道就不需要太看重。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如此粗糙的“粗茶淡饭”。

    她是真不明白，这里面除了糊糊和馍馍，小菜就只有咸菜和泡的酸萝卜了吗？家里明明有三个在厂里上班的员工，一个月工资怎么也够吃得好，就这么舍不得？

    好，江敏似是听见她内心的呼喊，立马端了盘水煮白菜来，说是得蘸酱油吃……

    “咋不动筷子？”

    余唯捧着饭碗，看着吃得正香的几位扯了两下嘴皮子，“我不是很饿。”

    才怪。

    “不饿，咋能不饿，中午我看你都没刨几口！”

    袁桂芳语调稍稍放柔了几分，“咱家晚饭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赶紧多吃点把那些少掉的肉给我养回来，身上都是骨头人家罗厂长见着指不定以为咱家怎么虐待你！”

    余唯：“……”

    后来的后来那些菜余唯依旧没能勉强自己多吃点下去。

    袁桂芳觉得这女儿是故意在跟她对着干，既然不想吃，那就别吃了！

    她一气之下等其他人都吃完后，剩下了两个馍馍被她拿着藏进了房间，也不管余唯吃没吃饱。

    她倒是要看看这胆子大的家伙究竟要跟她对峙到什么时候。

    几人却都没注意，坐在一边小板凳上的余辉见到外婆把饭菜全都给收起来后，突然停下吃馍馍的动作。

    饭后他一个人跑回了房间坐在床沿上乖乖等余唯进来，等到她做完家务扭动着难受的脖子坐在他身边时，一个被捏得变了形的馍馍出现在余唯眼前。

    余唯瞬间愣住，只见余辉将那被啃了一半的馍馍举高高，大大的眼睛望着她不说话，细细密密的眼睫在轻颤，余唯却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竟是把馍馍偷偷留下来要给她吃。

    心是一刹那的感动，余唯的眼眶开始发涩，她被小家伙的行为感动到了，眨了两下眼睛后，她弯腰蹲下来轻轻抱住小家伙，嗓音柔和：

    “妈妈不饿，你吃。”

    最后这个被余辉捏扁了的馍馍被余唯喂进了小家伙的肚子，她本来就不喜欢吃，哪里能叫他为了自己挨饿，小孩的身体素质跟大没法比。

    好在余辉也没强求，见余唯实在不吃，他便乖乖啃了个干净。

    做完家务后余唯把儿子抱到床上后两人开始休息，她终于撸顺了原身的人际关系和家庭情况。

    家里除了她跟余辉还有五个人，原身的爸妈，外加哥哥余义，大嫂江敏，最后一个是她迟迟没有露面的弟弟，好像已经十七岁了，却天天在外面鬼混，成天都见不到人影。

    晚饭过后天还没暗，夏季的六点太阳才刚刚落山，小孩子们到处瞎跑，这里跑了又去哪里跑，也没什么好玩的，就聚在一起纯属瞎乐呵。

    这年代的娱乐活动极少，像是最大众的解闷方式——看电视，还是十分稀罕的事情。

    他们这一片的巷子里还没有哪户人家能拥有电视机。

    倒是听说隔壁巷子有个家里女儿嫁了肉联厂主任的人家，闺女结婚后半年就给爹妈买了台电视机回去，这邻里邻居的谁不羡慕，就等着下一个他们巷子里的余家能嫁给那罗厂长，那肯定比那什么主任强，到时候别说一台电视机了，怕是缝纫机，电冰箱全都给你买回来！